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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蹓蹄公狼叼着一把匣子枪,那种二十响的枪也有人叫它王八盒子,威力蛮大的。花膀子队的炮头大块头使用它多年,从它膛里喷射出去的子弹,曾经击毙过几条狼。

蹓蹄公狼叼它回来干吗?总不至于别在腰间吧!

与吃自己同伴的花膀子队血战一场,咬死的人比死掉的同伴多。它在人类落荒而逃后,率群返回野狼沟,从横躺竖卧的尸体中,找出同伴。

“腹葬!”蹓蹄公狼下达了命令。

狼的丧葬风俗很独特,人类的海葬、天葬、火葬、土葬……它们都觉得不够悲壮,不够深刻,采取了腹葬。

腹葬,将死去的同伴吃进肚子里,让死者的血脉继续在生者周身流淌,灵魂一起生生不息。

一只老狼的一生,不知要吞下多少个伙伴,可能其中就有它最亲的人——妻儿老小。

十几只与花膀子队厮杀而死的狼顷刻之间葬入狼腹,吃掉伙伴不是为了果腹,为了纪念,真正意义的当食物,是下面啃吃人的尸体。

八九十只狼抢食人尸的场面——群狼分尸,它们有着高超的剔骨本领,竟能啃得一丝肉都不剩,剩下的是白花花的骨头,卢辛见到的就是这些狼啃食过的骨头。

嗷呜!嗷!——

蹓蹄公狼扬起脖子对月,顿时噑叫声响彻云霄。

众狼随之,爱音格尔荒原笼罩在一片悲怆哀噑之中。

韩把头站在玻璃山上,眺望月光下的香洼山,那里寂静无声。狼的嗥叫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狼今晚怎么啦?”吴双一旁说。

“不像是祭月。”韩把头说。

狼在月亮升空的时候,对着月亮噑叫,是极平常的举动。猎人时常听见它们噑叫的声音。

“今晚肯定不是,像葬礼。”韩把头说。

狼的葬礼韩把头没亲眼见过,他却目睹过一个乌鸦的葬礼。

一只死乌鸦横尸沙丘上,它的身边围一圈乌鸦,乌鸦首脑站在一旁,嘎呀嘎呀地致悼词,历数逝者生前的丰功伟绩。致毕悼词,乌鸦首脑衔起死者送到一个水泡子里实行水葬,乌鸦结群在水泡子上盘飞,向遗体告别,叫着寄托悼念之情。

“难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人闯入咱们的地盘?”吴双说,他怀疑有人在偷猎白狼。

猎帮十分讲究先来后到,所谓先来的吃一口,后来的啃骨头,香洼山有白狼群是韩把头发现的,他带狩猎队来这里,在香洼山对面的玻璃山扎下窝子(安营扎寨),按狩猎帮之间的规矩,这个地盘就是韩把头的。

“韩把头的趟子!”后来的猎人走到此会这么说。然后自觉躲开,另寻其他打猎的场子。

“喂子也打了。”吴双说。

韩把头夏天来到玻璃山,第一件事就是打喂子。

“吴双,你带几个人去打喂子。”韩把头吩咐下去。

新到一个场子,猎人都很兴奋,去打喂子争着抢着去。

吴双挑选人手,直奔香洼山。

“我们用什么打喂子?”猎人问。

“黄羊子。”吴双说。

打什么样的喂子,是鹿是黄羊子要根据所要猎的目标而定,譬如猎熊,要打鹿作为喂子,用腐烂的鹿引来熊。

“打狼用什么?”一位年轻的猎手问。

这个问题提得不愚蠢,就是经验丰富的猎手,也不是张口便可以回答的问题。狼的习性不同于起其它动物,不是自己猎获的动物,轻易是不吃的,死物就更很少着边儿。

“张三(狼)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这句老话,从侧面说明了狼一般情况下,是不吃死尸的。因此用猎其它动物放喂子的方法来对狼,未必奏效。

“我们打喂子,并非为了招引来狼。”吴双说。

年轻的猎手听吴双的话,如坠五里雾中。

吴双吃透了韩把头的心思,打喂子目的不在引来狼,事实上也引不来狼,狡猾的狼会把人为的喂子当成陷阱,不但不会到喂子附近来,还会避而远之。

身为狩猎队的把头,经验丰富的韩把头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常识性的错误他不会犯的。其实,打喂子还有另一个意义,就是告诉别人,他们在香洼山一带狩猎,香洼山是他们的领地。

“没人闯入咱们的场子里来。”韩把头十分自信。

狼噑声没持续多久,荒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韩把头躺在暖乎乎的狼皮褥子上,抽烟。那个狼卵子皮烟口袋,垂吊在烟袋杆上,悠**着,他的心也被悠得很远。

“嘻!好雄壮。”索菲娅笑,毫无羞涩地看着韩把头,瞟了他的裤裆一眼。

韩把头搭一眼索菲娅,某阴暗处有什么东西不安分起来。不过他控制住,深深地隐藏了。

“狼一定厉害。”索菲娅说,语言有挑逗的意味。

韩把头清楚地记得索菲娅的眼神,他没接触过几个女人,但是对女人的感觉十分准。一个女人向自己暗示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

“球……球!”索菲娅把狼男性的东西说得大胆。

枪——球!韩把头吃惊女人也如此称谓。狩猎队几年前过年有一个趣闻:

过年,霍家爷仨儿学着别的猎户样子贴春联,自己不会写。

“我给你们写一副对联。”吴双主动说。

霍家爷仨儿高兴,求之不得。

吴双握着毛笔,望着霍家爷仨儿构思了一会儿,大笔一挥写了一副对联。

“好,好!”霍家爷仨儿瞧着对联,恭维地连连说。

吴双说:“贴上吧!”

求来一副对联霍家爷仨儿自然高兴,回来贴在房门上。

鞭炮响过,猎户们相互拜年,来的人看着霍家对联,窃笑。

“爹,他们怎么看着咱们家的对联笑?”小儿子警觉。

“写得好嘛!”霍爹说。他对吴双会吟诗作对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称吴双是倒笔邪神。

“不对呀,爹。”小儿子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有什么不对?没错!”爹固执己见。

“我去问韩叔。”小儿子跑去找韩把头。

韩把头听后,好生奇怪。

“谁见了都笑。”小儿子说。

韩把头想了想吴双与霍爹的关系,论着吴双朝霍爹叫姐夫,是远房的亲戚,按照当地风俗,姐夫和小舅子可以开玩笑的,深一点浅一点都无所谓。

“我去看看你家的对联。”韩把头想到了什么,来到霍家。

韩把头一见门上贴的对联,忍俊不禁。

霍家爷仨儿见韩把头也笑了,感到对联出了毛病。

“怎么啦?”霍爹问。

“你们不认得对联上写的什么?”韩把头问。

霍家爷仨儿同时摇头,霍爹说:“我们爷仨儿,一对半瞪眼瞎。吴双这坏东西写了啥?”

韩把头把对联内容念给他们听。

上联:一门无福三根棍。下联:父子爷仨六个球。横批是:刀枪临立。

“狼叫,又有枪声,我还是带人去遛遛场子。”吴双放心不下。

每年都有不懂得狩猎规矩的人,擅自闯入他人的场地,去阻止或驱赶是完全必要的。

“你去吧,我来驯鹰。”韩把头说。

吴双捉到了两只海东青需要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