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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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狼嘴里休想夺回羊羔。——泰国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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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准备下山,带着儿子韩根儿,小毛衫(婴儿服装)是狼皮做的,穿着包裹后,韩根儿酷像一只毛绒绒的小狼啦。

“他像只小狼崽儿。”韩把头觉得儿子的样子很滑稽很逗。

索菲娅刻意把孩子打扮成动物形象,要给他的姥姥看。叶老憨死了,养母病了,她带儿子回村看望她。

“去吧,我派人赶爬犁送你下山。”韩把头说。

“你不去看看你的岳母?”索菲娅问。

如果韩把头同她下山,就掉入她精心设计的一个死亡圈套。狼皮上近两年的时间,韩把头对她已没有一丝的怀疑和戒备。最初,他见她的眼里隐藏着一缕仇恨的光,如一层冻凝的雪,发着冷冰冰的寒气。

火炕被窝里操练使寒冷的目光消失殆尽,这是韩把头的感觉。

索菲娅心里的阴暗部分被掩蔽得很好,第二个人看不出来,仇恨掩藏得越深才越有可能报。她要弄清卢辛遇害的真相,到底谁要置于他死地。

女人的身体有时可换来一切,江山王位也说不准。索菲娅没这么大的野心,她就要拿下一个狩猎队的把头。一个男人一旦成为女人的肉体的奴隶,连灵魂都可以出卖的。

“是日本人的嘱托,郝眯缝眼向守备队报告花膀子队藏在一马树……”韩把头酒后从一座雪山上疲惫下来,对雪山说。

那时,仇恨的地火在雪山内激烈地运动,喷发是早晚的事。

林田数马——郝眯缝眼——韩把头,黑名单在一个女人的心里列成,去看养母只能说是借口,目的是调虎离山,韩把头在狩猎队,就无法杀掉他。利用他住养母叶家,伺机除掉他。

“吴双出事,队里人心浮动,我暂时离不开。”韩把头说。

吴双的确出事了,而且事情有些蹊跷。

这个突发的事件救了韩把头的命,延长了他生命的长度。

出去一整天的吴双傍晚还没回来,他驯化的那只鹰独自飞回来,还叼回一只野兔。

“坏事啦!”韩把头断定。

鹰只有吃饱的时候,才会把猎获物叼回来。正常情况下,它不会离开主人的肩膀,怎么会自己飞回来了呢?

“我们去找他。”韩把头带上五个人,去对面的香洼山找吴双。

吴双猎狐狸,他是一名出色的猎狐狸高手。

狼王蹓蹄公狼带走狼群,香洼山成了座空山,就是说,他们守了大半年的场子无狼可捕猎,场子废了。

“我们怎么办?”吴双问韩把头。

韩把头揉了下发黑的眼袋,索菲娅这座火山渐渐烤干他的躯体,水分迅速蒸发,说话的声音像两张片纸的磨擦:“等着吧,也许狼群还会回来。”

“大部分窝狼都自毁掉了,看样子一时半晌回不来了。”吴双说,作为职业猎人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韩把头到过白狼住过的领地,情况也如吴双所说。

“如果狼群一个冬天不回来,我们几十号人干吃干嚼……”吴双为狩猎队着想。

“不行我们就‘撵大皮’(猎貂)。”韩把头说。

不到万不得已,狩猎队是不能去“撵大皮”。关东流传一首歌谣:

出了山海关,

两眼泪涟涟,

今日离了家,

何日能得还?

一张貂皮十吊半,

要拿命来换。

引自《捕貂歌》。

白狼消失的第一个冬天,韩把头没去“撵大皮”。猎人们自由活动,在附近打些物——野兔、野鸡什么的。

“我去弄狐狸。”吴双说。

一张狐狸能卖个好价钱,如果是火狐狸,皮更值钱。

“你缺钱花?”韩把头问。

“不,手痒。”吴双说。

在关东有两样动物民间视为神秘,而且有仙气。黄皮子(黄鼠狼)和狐狸,一般情况下没人去猎它们。

吴双不缺钱,也不完全是手痒,就是呆不住,雪对关东的猎人来说,就是不可抗拒的**,雪季是最好的打猎季节。

香洼山因为没狼群显得空洞无物,一座山都像空了。没有狼,狐狸成了大王,大摇大摆地出没。

吴双跟上只火狐狸,第一年冬天没捕捉到它。

第二年冬天,吴双再次跟上那只火狐狸,它似乎没太在意吴双,和他周旋。

有几次,火狐狸进入了射程,他只要击发,猎物就到手了。他迟迟没开枪,是因火狐狸太漂亮了,唯恐破坏它的皮毛。

火狐狸在前,他在后,走过一片矮树林,进入杨树带……

韩把头在杨树带里找到了吴双,那情景惊呆了所有的人:吴双直挺挺地站着,手端着枪呈射击状。一截锋利的树杈穿透他的脑袋……

“他?”韩把头许久才缓过神来。

韩把头到底也没想明白,树杈是怎样穿透他脑袋的,可以做些猜测:火狐狸布下了陷阱,一点点在前面引着吴双,他精力过于集中,撞到树杈上……

“狐狸也会迷人。”韩把头只能这样想啦。

吴双刚死,韩把头不能离开,索菲娅完全可以推后她的计划,她没有,决定下山。

“过几天我送你。”韩把头说。

“我马上去看我娘。”索菲娅坚持马上动身。

韩把头准备好爬犁,选了可靠的狩猎队员老仝,赶爬犁送索菲娅。

索菲娅抱上韩根儿上了爬犁。

“驾!”老仝甩响鞭子。

由一匹健壮的儿马拉的爬犁,离开狩猎队的住地,向山下驶去。

玻璃山到亮子里镇,不是直道下山,要走十几里的雪谷,赶爬犁的人必需沉住气,路倒不是很难走,雷公不知为什么专拣这一带的树木霹,一个伤痕累累的树干立在路两侧,奇形怪状,十分骇人。

索菲娅抱紧韩根儿,眯缝着眼睛,雪在日光下发出蓝色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疼痛。

咴儿!拉爬犁的马突然惊嘶起来。

“吁!”赶爬犁的老仝全力以赴控制马,显然受惊的马已失控,拼命地奔跑起来。

路边的一棵狼形的树桩惊了马。

如果正常赶路,索菲娅坐的爬犁与骑骡子的小松原对面相遇。马惊了慌不择路,向爱音格尔荒原奔去。

“坐住了韩夫人!”老仝一边努力控制惊马,一边提醒索菲娅。结果,他最先掉下爬犁,头磕在一块石头上,即死。

没人驾驭的马,疯狂地向前狂奔。

一列火车远处蜈蚣一样爬行,惊马正朝铁路线方向跑去。

对马能突然停下来索菲娅已不抱什么希望,她用全部的能力保护儿子幼小的生命,抱住他,即使摔下去,自己身体也能缓冲摔伤孩子。

最后她被摔下爬犁,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