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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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黄鼠泚尿羞辱的花斑狼陡然灰丧下去,一个盘中餐对它耀武扬威,竟然用泚尿来羞辱自己,腿夹在钢夹子里动弹不得,才使黄鼠小人得志地神气起来。

小松原不能完全理解花斑狼此时此刻的心情,至少理解了大部。趁人之危行为不仅发生在人类间,墙倒众人推动物界也存在。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到狼身边掰开夹子。

花斑狼被夹子夹住五天,它对布置夹子的人类说不上有多恨,尽管下夹子的不是我小松原,狼怎么看呢?会不会误认为就是我夹住了它?

小松原绞尽脑汁想接近狼的办法。

韩把头讲过许多狼的故事,和猎人经历中的狼,只是没有一个眼前这种情况,因此没法参照和模仿,受些启发也成,没有。

“狼和猴子一样,有模仿的天赋。”韩把头讲他的一个故事,“我和狼喝一次酒。”

人和狼喝酒,具体地说是韩把头和一只老狼,在一个仲夏的夜晚喝酒。

“你们俩撞杯了吗?”小松原好奇,问。

“撞杯倒没有,一起举杯……”韩把头讲那次奇特的经历,绘声绘色。

韩把头放好喂子,等待一头野猪的出现。这头野猪欠下他一笔血债,一个狩猎队员让它獠牙给咬伤不治而死。

野猪浑身蹭满松树油脂,干燥后铁似的硬,它出现在韩把头的枪口下,一枪竟没射透逃脱。刀枪不入,他下喂子,布置陷阱捉它,苏子油炸的馍香飘数里远。

老狼觅味道过来的。

月光下韩把头在土坨上独斟自饮,醇厚的酒香吸引了嗜酒的老狼。

也许是荒原太空旷,一个人喝酒也太孤独,韩把头没对狼有任何敌意,破天荒地邀请狼:“老伙计,来一盅。”

老狼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观察韩把头,听见他喝酒的“滋儿,滋儿”的声音。它馋了,吮吸自己的舌头,丝丝涎水被风抻得很长。

“老伙计,你过来喝一盅。”韩把头举了举手中的酒盅。

老狼试探性地朝前移动下身子。

韩把头继续邀请,老狼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一点,还是不敢到人类跟前。他把酒倒一只泥碗里,搁下一块狍子肉干离开,到另一高岗上,接着喝他的酒。

老狼慢慢爬行到韩把头留下的酒肉前,先是嗅嗅肉干,而后嗅嗅酒碗,学韩把头的样子,喝酒,吃肉干。

韩把头还向老狼举酒盅,做撞杯状。

老狼喝进去酒,飘飘欲仙起来,走入了一个神奇的魔幻世界……最后完全醉倒。竟然像在自己的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回轮到韩把头小心谨慎向老狼爬去,到它身边,用草棍捅它,老狼没任何反应。

韩把头看狼这副模样好笑,喃喃地说:“都说马有失前蹄的时候,狼你也有哇?”

喝醉酒的老狼什么也不知道。

同一个醉狼说一阵话,韩把头拍了下老狼的肩膀,说:“老伙计,你消停地睡吧,我走了。”……

小松原抬头看眼花斑狼,心想:也能拍下它的肩膀就好了。这样的零距离接触是他的渴望。

“和它喝酒?”他想模仿韩把头。

小松原没带酒,用酒需要回山上去取,往返需大半天时间。一分一秒对花斑狼来说都很珍贵,它明显没昨晚精神,憔悴得很,最关键的是它洞里的崽,几天没喂食,会不会饿死?

花斑狼在生死间想的最多的是幼崽,它知道孩子们的年龄,牙齿没长结实,嚼不动筋肉,需要母乳和细嫩的肉。

“人要是懂几句狼语就好了。”小松原嘟哝。

动物间接近的障碍是语言不通,如果可以穿越这个障碍物,眼前的难题迎刃而解了。语言交流不行,只剩下行动,接近狼的行动不是勇敢地走过去,它咬就咬,不咬就掰开钢夹子。

小松原很理智,主意打在取得狼的信任上,在狼的面前做点什么事,让它相信自己没歹意,往下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花斑狼的生命像一根压力不足的自来水管子时断时续,需要蓄积些力量才能站起来,站身起后不做挣扎,也不看小松原,回转身向坨子,苍凉地低叫几声。

“哦,有了。”小松原眼前一亮,突发奇想:何不带它的崽儿过来。

小松原要去找花斑狼的崽儿,走出几步远回头看。花斑狼前爪子深深抠进泥土里,每次站起身,它都要借助于泥土,不然很难一下子站起来,它十分虚弱,浑身大汗淋漓,他微弱的声音对他说什么。

“它要说什么?”小松原没搞懂。

嗷——呜!

花斑狼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几乎听不清楚。

“怕我伤害你的孩子?”小松原摇摇头,说,“不会。”

要找到狼窝并不像小松原想的那么轻而易举,相反,是十分艰难的事。造物主给狼一些致命缺陷时,也给它一些独特的能力,譬如:伪装。狼大概是最善于伪装,又很成功的动物。

汉语中的词汇“狼藉”意即纵横散乱。《辞海》载:传说狼群常藉草而卧,起则践草使乱以灭迹。

狼睡卧过的地方都如此,它的洞穴修建和开口就更加隐蔽,不可随意让你发现。

小松原没失去信心,顺着狼道走下去。当然,狼不会将道伸到巢穴的,在某一段路,它要突然甩掉老道,为迷惑跟踪者,东拐西拐,还要做消灭痕迹的事也说不定。

狼道突然间断了,再向前很找到狼的蹄印了,想找到它踩倒的蒿草都难。眼前是一片开着管状黄色小花的狼把草,这是一种药材,治疗感冒、百日咳等症。

小松原曾经给队长林田数马采集过,熬水治疗他的感冒。不过,采药的地方不在这里,也没看到如此茂盛的狼把草。

走过狼把草地,是真正的沙坨子上了。狼总是把洞挖在高处,应该荆棘丛生的地方。

小松原向最难走的地方走,企望找到花斑狼的洞穴。

两只沙鸡突地飞起,小松原吓了一跳,心嘭嘭地狂跳起来,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再往前走,树棵子更密,不得不双手分开枝条走。

一个粗大的洞口,如一张恐怖的大嘴巴向他张开。

啊,狼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