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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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梅局长,还是我过去,马上就过去。”海建设放下听筒,呆望某一处出神,表明他在思考。

方才,梅国栋打电话给他。

“有时间吗,老海?”

“有,有,梅局长有事吗?”海建设小心翼翼地问。

“问你一件事,哦,过会儿我去安监局。”

“怎么劳你大驾,我过去。”海建设说,试探性地:“能先透露点给我,我好做准备向您汇报。”

“喔,有关‘地火行动’……”

“地火行动”,海建设想着“地火行动”,一下子就想到炸毁矿井。警方突然问起这次行动,他感到蹊跷。市政府统一组织指挥,公安部门也参加了,梅国栋要问什么呢?

海建设进公安局大院,感觉出与政府其他机关不一样。

门卫的保安,只认警服和O车牌,拦住海建设的车。“你们找谁?”

“我们局长找梅局长。”司机探出头。

“登记。”保安严格按出入门制度办事。

“我们是安监局的……”司机瞧不起保安,受不了这种待遇,训斥口吻说,“你没看小号车,五十号以内的车都是市委市政府的。”

“请登记!”保安死不开面。

车被拦在电动门前,海建设也觉着有些难堪,掏出手机给梅国栋打电话:“梅局长,我的车被拦截……”

梅国栋立即给保安下令:放行,给海局长敬礼。

“是,是!”保安冲着对讲机连连说。

这个小小的插曲,给海建设见梅国栋找到诙谐的话题。他说:“见驾难,朝君难啊!”

梅国栋笑笑,说:“我让保安给你敬礼……”

如此见面开头,下面的谈话显得轻松许多。不然的话,海建设的紧张感难以消除。他注意对方的每一个词汇,咀嚼其含义,以便从中发现什么。

“卐井炸掉的原因是?”

“据我们检查,卐井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多次令其整改迟迟不动,只好采取硬性措施,炸。”海建设强硬做派,在语言中迸发出来,听来铿锵有力。

“地火行动”共炸毁矿井五座,有效地遏制了矿难的发生,给那些漠视安全生产的矿主以深刻教育。省“地火行动”第一阶段告捷大会在盘山召开,盘山市安监局是受表彰单位,海建设个人再次受到嘉奖。

“对,炸毁有安全隐患的矿井,才有震慑作用……”梅国栋说。

“可是,可是……”海建设吞吞吐吐。

“老海,你别误会,我只随便问问情况。”

“炸井必然给一些人带来损失。梅局长,这次炸毁的煤井事先全做了认真调查,材料我带来了……”海建设手拉开公文包的锁链,边取材料边说,“您看看。”

“不看,不看了。”梅国栋摆摆手。

海建设还是掏出材料,放在显眼的地方。

“执行安监条例,政策性很强,不可出现一丝一毫的偏差,举措必当。炸煤井直接涉及矿主利益,弄不好,群众不满意,上访告状……”海建设说。

梅国栋为消除海建设的疑虑,也想把应该透的风吹给他,说:“老海,群众来信反映,卐井通过整改可以生产的,对安监局执意炸井表示不理解,说你们胡乱执法。”

啪!海建设用独臂那只右手,狠拍下茶几,杯子里的茶水溅起很高。他愤怒:“又是那个刘宝库,几次下达整改书置之不理,你下达你的,我生产我的,不顾矿工的死活。”他越说越气,声音也高了,“不对他采取强硬措施不行。”

梅国栋静听着。

“鬼脸砬子是罂粟沟矿区最大的民营煤矿,数家小矿主眼盯着它,举手投足,影响一大面,对该矿必须严上加严治理。”

梅国栋颔首。

“客观地说,卐井的安全情况在临界点上,可炸可不炸。”海建设语气缓和了许多,说,“鬼脸砬子煤矿是有点屈,但是,因为你是鬼脸砬子煤矿,对不起,忍辱负重吧,或者说做出点牺牲。牺牲不是自然死亡,就是有那么点迫不得已。”

“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误解你们的人,没懂你们的苦心啊!”梅国栋说。

海建设从梅国栋的办公室出来,走向电梯,伸出手去又缩回来,他不想马上下楼,刑警队也在这个楼层,需要一直往前走,拐一个弯。

“去刑警队。”海建设忽然想去看看儿子海小安,他们父子一年之中见面很少,原因有二:一是海小安身为刑警支队长,工作特忙;二是两家住处相隔很远,横跨两个区。

上次,海建设电话里让海小安开导开导弟弟小全,近日小全开心了许多,说明哥哥见了弟弟,也开导了。只是,小全没彻底恢复往日的快乐,心里仍然有没解开的结。

“还得小安来做工作。”

这是海建设来刑警支队找大儿子的理由。

“海叔叔。”女刑警让座,端过杯矿泉水。

“小安呢?”海建设问。

“海队下去办案子。”女刑警指指空****的屋子,说,“全上了案子,留我一个人看家。”

“近一时期,盘山的治安不错,没听说发生大案呀。”海建设转弯抹角地探问。

“案子倒不大。”女刑警没把海建设当外人,支队长的父亲嘛。

“你们那么忙?”

“可是案子复杂,又离奇古怪。”女刑警说,“有人赶具无头尸体,头找到了,却不知姓名,尸源始终没找到。”

“赶尸?”海建设略有惊奇之色。

“赶尸。”

“尸体怎么赶?”

“活人吆喝死人走。”女刑警到过现场,目睹刘升赶尸,给支队长父亲学说几句:“呃嗬哟!走喽!××回家喽!”

绘声绘色,海建设忍不住笑了,说:“我活这么大年纪头一次听你说赶尸,有意思。封建迷信么!”

“这么简单也就好了,限制一下完事。问题是赶尸人却不知赶的是谁,无头尸体,性质变了,成了刑案。”

“赶尸人不知是谁?那尸体咋来的呀?”

“拣的。”

“拣尸体?”

“经过侦查,确实是拣的。”女刑警说。

“在哪儿拣的?”他问。

“鲇鱼河。”女刑警不设防,向支队长的父亲大讲案情,“考虑移尸,杀人第一现场应在罂粟沟矿区,海队带人查找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