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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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毁后的卐井,井口堆着大石头,说它是废墟恰如其分。

“警察同志,你们看吧,就这副模样。”矿办公室徐主任喘息着,他缺乏锻炼,肚子又大,爬山吃力费劲,说。

“你在这儿歇着,我们转一转。”海小安说。

“哎,我坐在这儿等你们。”徐主任说。

刑警没在封死的井口前停留多久,海小安和李军朝林子里走去。可不是漫无目的,一条蛇形小路爬向丛林。倒伏的荒草,说明有人经常走,是人经常走,没有机械的碾压痕。

“一定通向工棚子。”海小安说,“我们到工棚子看看去,碰到矿工就更好啦,和他们谈谈。”

“不能有人。”李军说。

海小安也知道工棚子没人,去看看清楚有多少人住在这里,以此推断有多少人在卐井挖煤。

依山修建,或者说利用个很浅的山洞修建的,工棚子已经拆除了,剩下只是墙垛子。

“你说这有几间?”海小安问。

“最多三间。”李军猜测。

“差不多,三间棚子,顶天睡下十几个人。”海小安推理道,“常年在卐井干活的人十几个。”

“应该是。”李军说,“我们只要找到其中一个人,就可了解卐井情况。”

“没问题,找到其中一个矿工并不难,如果有问题,恐怕就一个都难找到。”海小安见到工棚子被拆毁,心里很沉,他说,“我愈加感到卐井有戏。”

“海队,我建议,你向刘宝库要份卐井矿工名单。”

“你以为他会给?”

“不给,证明有鬼。”李军说。

“行啊,你小子学会了先发制人。”海小安高兴,他为自己苦心培养的徒弟进步欣慰。原打算借刘宝库请吃饭的机会,向他提出见一见卐井的矿工,他在二百多名矿工中找几名按他授意去说的矿工不难,那样能问出什么呢?李军的招儿高,要名单,我们自己去找人……仅凭他敢不敢提供名单,就能探听出虚实。

“下山,吃牛肉干去。”海小安说。

红罂粟酒店,是新近开张的一家风味饭店,当家菜是牛肉干。做法保密,对外只说草原传统手艺,用料特选草原红牛肉。吃法是干炸,尤其以椒盐干炸为讲究,风靡罂粟沟。

就餐需提前订,许俏俏遵照刘宝库的吩咐,定下一个包房,包房的名字令人费解,叫“我的歌谣”。

她一人先赶到酒店,这也是刘宝库的精细安排。

“咦?怎么叫这么怪的包房名?我的歌谣什么意思?”许俏俏向来很少注意店名什么的,吃什么她很留意,今天也不知是哪根神经突然错乱,问起包房的名字来。

服务员笑容可掬,纤纤软指指墙壁,算作答。

许俏俏看到一首草书的诗:

我是多么快乐和贫穷和牛羊在一起这些牲畜多么善解人意它们领你走远并在你的周围嬉戏谁知道天堂有多远我只觉得秋风清凉那爽快的感觉就是天堂……“啥意思吗?”许俏俏迷惑。

服务员没解释诗,却说明了包房名字的来历。有个诗人叫韩少君写了首叫《我的歌谣》的诗,红罂粟酒店老板是他的哥们,是出于他们的友谊,还是喜欢这首诗,给包房命了这个名字。服务员不清楚,只是笑,世间笑有时比诗更意境和唯美。

许俏俏对笑满意,隔壁的叫“一扇门”的包房,许是也与诗有关,她这么并不算愚蠢地想。假若让她去读惠特曼,就知道他的诗句是:把锁从门上卸下来,把门及门框一齐卸下来。

“小姐,我的歌谣在哪儿?”

粗糙的声音传来,许俏俏在前额处撩一下,有一绺头发散落下来了。

“一扇门前边的那间,我的歌谣。”服务员指路。

四人落座,刘宝库身左海小安,身右许俏俏,李军坐在海小安和许俏俏的中间。

“上菜。”刘宝库转向右面,说。

“客人到齐了。”许俏俏对服务员说,“走菜。”

李军注意到女秘书和刘宝库的关系说不上正常,也说不上密切,是云是雾是潭是渊的深奥。他从她举止、眼神发现这些。

老板和女秘书的特殊、微妙关系,再也不是什么秘密,去猜测它实在吃饱撑的无事做。刑警眼里,刘宝库和许俏俏的关系上蒙着一层东西,是什么李军还说不出来,这个近乎百分之百的准确直觉,在后来得到证实。

“海队,”酒席间,刘宝库说个谁都没想到的话题,他问,“那个女人贩子落网没?”

“没有。”海小安摇头。

“她逃了十五年了吧?”刘宝库又问。

“到今年整整十六年。”

“喔,那么说,她丢弃的女孩子有20岁喽。”刘宝库说。

“上了大学。”海小安说。

许俏俏望李军,他觉出目光是使了劲的,如强弩之初穿射过来,他的头本能地偏一下,算是一种回避。

许俏俏和李军都没在那次抓捕人贩子的行动中出现,两个亲历者回忆时,他们各怀心腹事,想着与之无关的东西。

市局调动大批警力,刘宝库也在被调动之中。海小安和刘宝库编在一组,称为解救二组,冲进房间,他们一起看到熟睡的女孩丛众。

“她管你叫爸爸。”刘宝库记着这件事情。

海小安喝尽杯子里的酒,喝进去大部分往事。

“你是未婚爸爸。”刘宝库又说。

“我的歌谣”包房里的酒宴照某种程序进行着,气氛悄悄接近今天不可回避的话题。

“刘矿,我们要一份卐井下井人员名单。”海小安说。

刘宝库一惊,为掩饰内心惊慌,脸侧向右面,对许俏俏说:“你去叫一瓶红酒,哦,干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