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徐主任打来电话时,刘宝库正和几个山民爬山。
“刘老板,你机子(手机)响。”查屯长说。
刘宝库掏出手机看号,就近坐在石头上,一群蚂蚁逃散,他看到被撕扯成几段的螳螂残骸。
山民管他叫老板,刘宝库以收山货(人参)商人的身份踏进将军岭,山沟里的这个小村与一个朝代的声名显赫一位大将军有关,说将军曾在此指挥一场战役。旅游开发,许多地方拉上神仙,例如,遍地二郎山。贴上名人的标签,吸引游人。
“兔都不拉屎的地方,会有什么将军到此?”刘宝库对此传说表示怀疑。此村风貌原始,房子极简陋,木板上抹着牛粪的混合物。他们外出挖煤就不奇怪了。
“再早,北山出了五百年的老人参,知府送给乾隆皇帝,坐地儿(就地)官升两级。”查屯长炫耀。
刘宝库下榻在查屯长家,他听炫耀,一脸的羡慕。
“刘老板来早了。”查屯长一直说刘宝库来早了,什么时候来他没明确说,也许明年夏季或初秋。“货北山有。”
“北山?”
查屯长在自己的家里,朝北的方向指指,说:“明天我领你瞧一鼻子北山。”
“好啊!”刘宝库样子高兴。
今天来爬山为了看北山,远眺北山。
“爬过这座山,就看到北山。”查屯长说到北山,眼睛放光,迸射敬意。看出来北山在山民心中的位置。
刚爬到半山腰,徐主任打来电话。
“老徐,是我,有话说吧。”刘宝库说。
徐主任说郭德学的老婆来找他,这是刘宝库万没想到的。事故过去有段日子,除了警察在折腾外,没有遇难矿工的家属来找,郭德学的老婆是第一个,会不会是某种事开了头,从她开始。
放下徐主任的电话,刘宝库拨通张扬的电话,说明了情况。张扬的态度生硬,说你等着,我请示报告老板。
“刘老板,我们是不是继续走啊?”查屯长问。
“再等等。”刘宝库说,“我累了,喘口气再走。”
山民瞅着刘宝库,嘲笑城里人蚕蛹一样软弱无力。他们没一个人坐下,他们精力充沛,根本没觉累。整日山里钻,爬山就像玩。
张扬回来电话,传达了老板的指令,如何处理郭德学的老婆,也包括对刘宝库的指示:搞清葛大眼儿所在村子的动静。
“走吧。”刘宝库说。
爬山时,查屯长轻松得很,挨着刘宝库,嘴不停地说。刘宝库不说话都喘,如说话气脉不够用。
“那你就别说。”查屯长说。
刘宝库确实体力不支。
查屯长不说话,改为唱,篡改了的一首旧年代的歌曲:
日落西山黑了天,孙悟空来到花果山,妖精要吃唐僧肉,猪八戒的耙子挠翻了天。
刘宝库听出套用《打靶归来》的曲子。
“葛大眼在家我可不敢唱。”查屯长说。
“葛大眼?”刘宝库故意问,装作不认识葛大眼。
“哦,我们屯子的前主要。”查屯长讲葛大眼,一个当了二十多年屯长的葛大眼,他说,“大眼,有来历呢。”
北山长人参,总有人去挖。有一年,葛屯长领着几个人进山去背大叶的(挖参),找了五六天只碰到山花子(参苗)。有人在他走过的地方,发现了六品叶,后上称称,足足七两多,后卖给了北京同仁堂,给了五万元。
“扯不扯,露眼啦。”葛屯长后悔莫及。
“别看你的眼睛像灯泡似的,玻璃球没珠儿。”屯人挖苦他,随即送屯长个绰号,也就叫开了。
“噢,有意思。”刘宝库附和着。
“葛大眼掉蛋(下台)……”一个山民说的是决定葛屯长命运的选举,他落选了,山民说,“他拖着伤腿,带人外出去挖煤。”
“他怎么不留在屯子里呀。”刘宝库漫不经心的样子说。
“没脸。”山民说。
“胡吣!”查屯长训斥屯人。
“本来么,想连选连任……”山民说。
“得啦,歇你的吧。”查屯长制止山民说下去,嘟哝:“家丑不可外扬。”
刘宝库看到了查屯长的胸怀,和葛大眼竞争屯长,对手败下阵去,他没瞧不起他,维护葛大眼的名誉。
“那儿,北山。”查屯长指着远处一座普通的山,在山民心里是神山,宝山。
刘宝库在山民们兴奋中,转弯抹角地问清了他们不知道葛大眼在哪里挖煤,他期望这样的结果。
三天后,刘宝库离开将军岭。
“刘老板,明年来呀。”查屯长送刘宝库上公路,等进城的长途汽车时,他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其实,葛大眼人挺好的。”
坐上汽车,刘宝库嚼口香糖似地咀嚼查屯长的话,直到味道淡了,他才不再想葛大眼。
走出火车站,一辆白色本田轿车等在出站口。
刘宝库一见到那辆白色本田,美好的心情顿然给破坏了。火车上,他想着今晚和许俏俏共度良宵。一切都计划好了,先洗个澡,之后**,之后和她去红罂粟酒店。
邻座的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亲近,刺激刘宝库,他马上重新修订了程序:先**,之后洗澡,之后和她去红罂粟酒店。
哪曾想到白色本田轿车出现,打乱了美好的程序。
“上车。”本田轿车探出熟悉的面孔。
刘宝库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