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很多。
“好吧,我认他。”陈慧敏说,她终于给丈夫说服,同意认刘宝库这个弟弟。
“今晚我们到红罂粟酒店,那离他的别墅近。”海建设说。
对丈夫急于要相认胞弟,她还是不太理解。几十年都过来,相认干吗那样急迫。她说:“我没准备好。”
“有什么准备的吗?”海建设说,“见面讲明,一起吃顿饭,你们姐弟也算团聚。”
“既然如此,忙什么相认嘛,慢慢来。”她说。
海建设安排今晚他们姐弟相认,有他的打算。形势逼人,他早一分钟见刘宝库,心早落地一分钟。他琢磨透了警察此次进驻鬼脸砬子煤矿,奔卐井去的。张扬如此关头给警察拘捕,问题严重了,警方大概掌握了什么证据。当然,张扬不会供出不利的东西,可警察也不会轻易放弃,卐井真相一旦大白,一切都完了。
“刘宝库要牢牢抓在手里。”海建设想。
往下的游戏中,刘宝库至关重要。对付警察,他是最好的挡箭牌。问题在于,能否把他抓牢为己所用。过去,遥控指挥他很听话,这就给抓住他做了铺垫。再亮出亲戚这张王牌,相信不会有问题。
警察进矿前见到刘宝库,主要是为了安排,下面就要不偏不倚地按计划行走,哪怕小小的疏失,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对手太强大,是梅国栋亲率的专案组。
“明天是周末,通知小安、小全都回来一起认舅舅。”陈慧敏说。她想的很周全,事情也该这么做。
“今晚我们先见宝库一面。”海建设坚持。
陈慧敏看出丈夫急着安排见刘宝库,意义不在相认上,也就同意了,说:“那就今晚。”
刘宝库接到陌生号码的电话,他迟疑不决,到底还是接了,他企望是张扬的电话。
“喂,是刘宝库吗?”
“是,你是谁?”
“海建设。”
“哦,海局。”
“你到红罂粟酒店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海建设说,“二楼大雕包房。”
“哎,哎,我马上过去。”刘宝库答应。
那时四黑子还在身边,他对四黑子说:“海局长要见我。”
“库哥,我跟你去。”四黑子说。
“干什么?”
“保护你。”
“尽扯!我去见安监局长,又不是见什么仇人。”刘宝库说着往楼下走,四黑子跟在后面。
许俏俏在一楼客厅里,用纱布擦龟背竹叶子上的灰尘。
“俏俏,我出去一下。”刘宝库说。
“这么晚,注意安全。”许俏俏关怀地说。
“红罂粟酒店又不远。”刘宝库说。
“四黑子,你送库哥去。”许俏俏指使他。
四黑子说他想送,库哥不让。
“去见海局长,黑子不用去。”刘宝库还是拒绝,他叮嘱,“俏俏,张扬科长有电话来你记好,回来告诉我。”
许俏俏答应。
四黑子送刘宝库出门去。
许俏俏回到楼上,站在卧室的窗户前望院子里,刘宝库驾车驶出。山里的夜晚,风卷来山鸟的鸣啭。这种鸟莫名其妙地在夜幕深垂时叫,是呼唤同伴还是歌唱,她分不清,也没有闲心去分清。
寄出那封信后,她一直等候消息。警察要来矿上,也许是举报信的效果。鬼脸砬子煤矿成了口热锅,刘宝库成了蚂蚁,他不停地打没人接的电话,表情焦虑,她猜到给谁打电话了。
“假若警察为李作明的死因来的,车祸之谜很快就能揭开,凶手得到惩罚。”许俏俏站在窗口前望着夜色,四黑子关铁大门,声音在院子里回响,她想:“是不是,该离开了?”
四黑子朝她站着的窗口瞥一眼,她相信他没看到自己,卧室没开灯。她习惯站在黑暗中思考,黑暗有助精力集中,有利于思考。
“卐井的秘密没揭开,李作明为揭开卐井的秘密而死。”许俏俏对他遭暗杀义愤,“留下来,弄清卐井的秘密。”
刘宝库驾车去红罂粟酒店,手机突然铃响了一声,只一声。他赶忙把车靠边停下,翻动来电显示,又是陌生的电话。
“会不会是张扬的电话?”他满怀希望地想。
犹疑一下,怕误事,他回拨回去:“喂,你是?”
“找谁?”对方冷飕飕,像寒风。
“刚才你拨了我的电话。”刘宝库解释。
“窜号了。”对方关机。
刘宝库重新驾车上路,他寻思海建设找自己干什么。安监局长夜晚找自己到酒店的包房谈什么呢?显然是矿上的事,可矿上又什么事啊?最近安监局没检查,根本没人来,因此又不像。
海建设局长应该说很熟,一起吃过饭,给他的印象多是阳刚,那个为坚持原则,遭矿主的报复而丢掉左臂的空空袖筒,让人望而生畏。罂粟沟的矿主和他看法相同:别犯在海局长的手里。
“鬼脸砬子煤矿,又哪出了问题?”刘宝库反省煤矿工作。
夜晚的山路限制了车速,煤矿矿长见安监局长的时间推后,也给刘宝库一些自查毛病的时间。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什么都没想出来。
红罂粟酒店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