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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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日

宋村長到城裏來辦事,小慧父母捎來牛毛氈子,叮囑我們倆鋪上。多麽慈祥和厚道的老人啊。這裏不是家家睡火炕的金兔村。暖氣宿舍,還允許睡電褥子。

隨牛毛氈子還帶來一件緊身衣服,小慧望著過去曾穿過、進酒店前還穿的東西,一臉苦笑。本來有5個紐扣足夠了的貼身小褂,卻釘了8個,再說又小得不能再小,如今女孩子誰還把胸脯弄得扁扁的。小慧的胸脯瘋長狂隆,小褂子已包裹不住它。

小慧生出許多感慨:我爸媽那代人夠悲哀的,活得半生不熟,真沒法兒和我們一代新人比喲。

有媽真好!我替小慧收起小褂子,用方便袋裝好,放進箱包裏。

我沒媽嗎?有。那年她拋下我回城了。她是下放到金兔村的北京知識青年,也是最後一個返城的。因為她的家庭出身問題,是右派化學專家的女兒。我的爸爸倒根紅苗正,三代人中頂數他文化最高,讀完初中。他屬於四肢龐大頭腦簡單那種人,尤其手特大,村人送他一綽號:大巴掌。

我爸是作為貧宣隊代表進入村小學校的,把持上層建築,管教學管老師,當然管在學校當勤雜工的我媽。政治上的化學怎麽講呀,黑紅綜合反應,可改變物質的顏色,生成一種不受歧視的雜色或中性的物質或果兒——那就是我。

村裏人都說我長相像我媽,很俊。村裏人也說我媽心狠,城裏人靠不住,這是指她棄下兩歲的我獨自一人回北京,從此與我們父女斷絕了往來。

我爸爸的生活隨著婚姻的失敗,加之時代的變遷而一落千丈,渾渾噩噩,整日手不離酒壺。農村實行土地承包責任製,我家也分得兩坰地。村子人說我爸很有命,抓鬮竟抓了鴨嘴峪的一坰地,全村最好的一塊地,旱澇保收,不上糞也打糧呢。

鴨嘴峪這塊地解放前是本村地主孟老拐家的墳塋地,風水很好,鬥地主時平了孟家的祖墳,種上莊稼。人民公社時,這塊地變成了“大寨樣板田”,糞下得多,生產隊指定專人蒔弄得精心,糧食打得多。分田到戶時,全村人都盯上這塊好地,20多戶分兩坰地,一戶攤不上幾壟,即使分得了幾壟,零零散散的田地又咋種呢?負責分地的鎮、村兩級領導可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