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宾馆客房都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只有名字的区别。
“拥抱大海,多么诗意的店名。房间的色彩以蓝色调为主,床罩、窗帘、浴巾……甚至于牙刷、梳子的小备品都是蓝色的。店家就是让入住客人感觉到投入大海的怀抱。”她理解透了,说。
“天舒……”
他的声音春雨一样缠绵,这是她的理解。接下去她望了一眼房间里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心里一片迷茫。
张景云上了摩托车,骑走。路过马路劳务市场,远远见老贾在揽活的人群中。他面前戳一块牌子:钻孔。
“怎么样老贾?”张景云下车子问。
“三天没活儿,按道理说安装电话、有线电视什么的,钻孔应当有活儿干,可就是……景云,你呢?”老贾问。
“可以,可以。”
“什么时候你们那儿缺人,给我推荐推荐。”老贾说。
张景云答应道:“一定,一定!”
托运公司大门前,张景云下摩托推车进院,金丹在办公楼的台阶上等他上来,说:
“景云,纪总找你谈谈。”
张景云随金丹一起上楼,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停下,向走廊尽头指了指道“纪总在他的办公室等你。景云,谈完到我这儿来一趟。”
“哎!”张景云点下头,朝里边走去。
金丹面前的板台上,摆着一个精美包装盒,看出是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她看了看,收起来,打开电脑,敲击键盘,显示器屏幕上出现:景云。她把“景云”变大字号,选择字体,变“景云”为华文彩云体,继而又变成文鼎、胡子体……她忍不住失笑。
敲门声响起,她删除屏幕上的字,正襟危坐:“请进!”
张景云进来,脸上还残留兴奋。
“谈了吧?”金丹起身倒一杯水给他,“你的办公室在一楼,挨着保安室那间,阴面,光线不太好。先将就着,以后腾出房间再给你调整。”
“汽修车间里办公蛮好的,工作也方便,搬到楼里来……”
“景云,纪总和你谈话后,你已不是普通的汽车修理工,是车队长,托运公司的中层领导,办公环境要好一些,与之配套。”她说,要说的话没全说,车队长的办公环境,代表公司的形象和实力。
“金丹,又是你起的作用。”张景云感激地说。
“是你自己胜任。”金丹笑笑道。
保安捧着一束鲜花进来,说:“金主任,有人送花给你。”
“请放在桌子上吧!”她淡淡地说。
保安放下花,转身出去。
“景云,你猜猜谁给我送的花?”她问。
“这,我怎么猜得到。”
“你的‘弟内弟’。”
“天飞?”张景云一愣道。
“天飞立体进攻,在网上给我留言,送花……”手机提示音骤然响起,她打开读:“唔,他发来短信。”
“你不是跟他谈了吗?”
“我讲得很直率,说我们俩不合适,当时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意我给他介绍一位姑娘,跟小晶处了一段,他突然就不同意了。”
“其实并不突然,他心里给一个人塞满,再也装不进去第二个人。”他说。
“是吗?”
“就是你,他自称是暗恋。”
“这是不可能的。”金丹态度明确。
“连他自己也认为不可能的,但是他说不会放弃,要追你到底。”
金丹淡然一笑。此话题进行不下去了,张景云说工作的事:“汽修队招一名工人的事,纪总让我和你定。”
“有这方面专长的人你不陌生,看准了就招进来,我同意。”她表态道。
“老贾过去和我一起在铁艺分社工作,钳工出身,技术不错。”张景云推荐道,要招的人不是修理汽车,修理货箱什么的,老贾正合适。
“你看行,就定吧。公司规定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间月薪五百,正式录用月薪八百。景云,中午我请你去高句丽酒店吃饭。”
“还是我请你,是我爸妈叫我务必请你吃顿饭,我提出请你喝茶,我妈都不准许,“请我的理由呢?”
“你辛辛苦苦,精心护理我爸。”
“这顿饭先攒着,改天再请。”她说。
张家也准备吃一顿喜儿,张建国主张的,他早晨起来往下额巴抹肥皂沫,持老式剃刀子,照着镜子刮胡子,脸颊下方如同冬天的荒野一样,苍凉稀疏地长着几根胡子,刮掉它不是美观不美观,而是一种心情了。
张母做着家务,不时瞥老伴一眼,问:“今个儿啥日子,又刮胡子又洗脸的。”“心里高兴嘛,”张建国边刮胡子边说,“景云当上了车队长,你不高兴?”
“你也有高兴的时候……”老伴说。
“买条鲤鱼,吃喜!”张建国说。
张母准备晚饭,刮鱼鳞,张建国滋味地喝酒,样子很香,他端起盅,抿一口酒:
“嗬,辣得好这个得(读相;音)呀。”
“他爹,酒超标了。”
“得!”张建国仍兴致勃勃地喝酒。
“喂,我说你吃的是哪顿饭?”
“中午饭。”
“你不想撤桌了,晚饭接着吃?”张母说。
张建国撂下筷子,说:“结束,战线拉得太长也得罪人。你收拾桌子吧!景云呢?”
“景云去接二多。”她说。
“没给天舒打个电话?”他问。
“哪里找她去呀!”张母怨言道。
丛天舒在这天吃了顿丰富我们故事的晚饭,饭菜没什么特殊内容,关键在那瓶假洋酒上,造假者白酒勾兑时比例搞错,醉了我们的主人公,使下面的故事充满了酒味。
朱刚大醉,丛天舒扶他进客房,酒精作用让人发笑,他挣扎嚷道:“回别墅,回……”
“你喝成这样回不了别墅,开房休息一下,然后再说。”丛天舒半清醒半迷糊,还是知道开房。
“回……回家!”朱刚趔趄站起,随即摔倒在**,睡过去。
她脱掉他的鞋,费力脱去他的外套,给他盖上被子,酒精魔力上来,她瞳孔焦点消散,盖在朱刚身上的被子水一样波动起来,面对**的海水,她脱掉织物,蛙泳下去……三江警察今晚进行扫黄行动,数名公安人员进人宾馆。在保安、服务员配合下,公安人员逐一检查客房。
“打开门!”一间客房前,警察命服务员。
服务员用钥匙开客房。
“别动!”几名警察涌进去,喝道。
**的丛天舒惊慌失措,用被子掩盖胸部。
“怎么,怎么啦!”朱刚惊醒,惹祸的假酒逃之夭夭。
“我们是迎宾街派出所的……请你们配合。”警察道。
赤条条的丛天舒缩在被子里,身子微微发抖。
“请出示下你们的身份证。”警察道。
朱刚把自己和丛天舒的身份怔交给警察。
“她是你什么人?”警察查验证件,问。
“我同学。”朱刚坦然自若道。
“她叫什么名字?”警察诘问。
“丛天舒。”他坦然答道。
“同学,到宾馆开房?”警察又问。
“宾馆浪漫呀……这是我们个人的私生活,隐私。”朱刚似乎看出警察在干什么,努力挺拔起来。
“对不起先生,请你们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警察例行公事,要带走宾馆房间里的男女。
“为什么呀?”朱刚问。
没人回答他的问话,警察转过脸去,给他们时间穿衣服。
迎宾街派出所走廊,朱刚和丛天舒分别被带进两个房间,他进所长室,她进警长室。
“微机査出你家庭住址,名洲花园九号别墅,你的妻子叫罗薇,可是跟你在一起这位女士家庭住址……”李所长问,“你怎么解释?”
朱刚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理直气壮不了,态度在改变,说软话道:“所长,你放了我和那位女士,我情愿交罚款,几千都成。”
“交罚款?你怎么了?”李所长问。
“这种事公开出去,我们哪有脸……”朱刚装羞耻地说。
“开房时没想到脸面,没想到难堪?怎么才能证明她不是卖**女,证明你们是情人的关系呢?”李所长严厉地说。
“最有力的证据有,我老婆。”朱刚厚颜道。
“怎么和她联系?”所长问。
“她出国了。”
警长室女警察也跟所长问同样的问题:“谈清楚你的身份,可以放你走。”
“我再说一遍,我们是同学,我不是卖**妇女。”丛天舒说。
“我们也没说你是卖**妇女,你不谈清与那个男人的关系如何证明你的清白。”女警察求真道,“你有丈夫吗?”
“有,叫张景云,住迎宾街爱民小区……”
女警察在微机上査询,疑问道:“你们户口倒是在一起,可你张景云丈夫标明未婚,你怎么解释?”
“我们没领结婚证……”
“说些什么呀?为证明你讲的都是真的,通知你丈夫来证明你一下,立即就放你。”女警察说。
丛天舒咬咬牙,说:“可以,我有个要求。”
“说吧。”
“我公公、婆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怕刺激,找我丈夫不要打电话……”
“我们会妥善安排。”女警察说。
夜里咣咣有人敲门,写作业的张一多乐颠儿去开门道:“妈妈回来啦!”
门开,警察小童出现。
“谁呀,一多?”张建国听声问。
“警察叔叔。”孙子说。
“警察?警察来干什么?”张母惊奇道。
箐察小童走近张景云,低声说:“你跟我们去趟派出所。”
“跟你们……去派出所?”张景云愣怔道。
“走吧!”小童到两位老人面前换了一副面孔,说:“大叔大婶,我们找景云有点儿事出去一下。”
“啊,啊!去吧景云。”张建国说。
“咋回事呀?”坐警车去派出所的路上,张景云问小童,“叫我去干什么?”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小童说。
张景云走进警长室,见到丛天舒一愣。
“你认识她?”女警察问。
“我妻子,她怎么啦?”张景云说。
“先别说她怎么啦,有一个问题你解释一下,既然你说她是你妻子,为什么户口上记录你未婚?”女警察问。
“我们没有登记,但是结婚了,是夫妻。”张景云说。
女警察似乎想说什么没说,问:“谁证明你们是夫妻?”
“她,我,全家人,街坊邻居、社区,都能够证明。”张景云理直气壮道,“警官同志,我妻子怎么啦,你们把她带到这来?”
“这个问题你问你妻子吧!”女警察严肃地说,“你可以带她走啦!”
张景云拉架势跟警察理论,丛天舒说:
“走吧,景云。”
“不行,我要问清楚,警察怎么可以随便抓人呢!”张景云求真道。
女警察要开口,丛天舒拉起张景云:
“走景云,出去我对你说。”
丛天舒像猎人枪口下逃脱的动物一样,一口气跑出很远,认为安全时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张景云赶上来,问:
“你说说怎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丛天舒没藏没掖,最后说,“我们都喝多了酒,什么都没发生。”
张景云听完,愤怒地道:“又是朱刚!”
丛天舒把这一切归罪于警察的扫黄行动,在宾馆遇上……“不遇上,说不定发生什么!”张景云第一次冲着她大喊大叫,“你还好意思说呢!”
回到家两人直接进卧室,他用身体靠着关上门,她坐在床沿,低垂着头,神色惶惶,毕竟让警察堵在**,又赤身**,她怕警察对他说这些。
“天舒,你太不像话了,去宾馆开房,让警察逮去,多丢人呐!”
“我们什么都没有……”丛天舒申辩道。
“还想有什么?让警察的扫黄大行动给碰上,带你们到派出所询问,你竟然说没有!”
“景云,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天舒,你一直背着我跟你那个大款同学在一起。”他终于爆发了愤怒,倒不是讨还什么,是要说说委屈,“当年我为你治病,去贪污公款,蹲了大狱……”
“景云你什么都别说啦,事情已经出了,你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听听我的决定,从今天起,我们离婚!”丛天舒说完跑了出去。
丛天舒从张家赌气跑出来,谁都知道她准去一个地方名洲花园别墅。
“天舒,你干什么?”这是朱刚见面的第一句话,如一桶冷水当头泼下来,“你睡在那儿也罢,脱光衣服……”
“我、我……”她吞吐道,“鬼使神差。”
“哼,鬼使神差!你脱得那样光,正好给警察撞上,人丢大啦。”他一个劲儿地责备,语言尖刻而挖苦。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落泪道:“我想回到你的心里……”
“我说过,你铭刻在我的心里,进入血液,周身流淌了十几年,你永远是从前的天舒。”
“我对不起你……”
朱刚目光飘向墙壁,落在罗薇的巨幅照片上,罗薇的一双眼睛令朱刚顿生恐惧。
“可是,我……”丛天舒抽咽道,“我再也不能回到张家去了!”
电话铃突然间响起,朱刚拿起话筒看眼来电显示,伸出双指放在唇边,制止丛天舒出声:“墟!一”然后接电话,“是我……想,怎么不想你。是,明白,我立即去上海。”
“她要回来?”噩耗一般的消息,丛天舒陡然灰暗下去。
张景云头顶着墙,呜呜痛哭。
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张建国大口地吸烟,面前的烟灰缸里,数颗刚抽过的烟蒂堆在里面。
“你千万别着急上火,走就走吧,她干的事,太招人恨。”张母劝慰老伴道。“你说这半斤咋就换不回八两来。景云,还有咱一大家人对她天舒没二五眼,她咋就这样绝情啊?”
“用离婚吓唬谁?反正也没登记,离了岂不更好!”
“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哪。尤其他们这种情况,叔嫂就和在一起,更不容易。”父亲说。
“离!左右是天舒先提出来的。”张母不觉得可惜,相反希望儿子快刀斩乱麻,早断早好。
“好端端的一家人……”
“到这个份儿上,惋惜啥?趁景云还年轻,再找一个比她强的人。谁愿把他俩再往一起捏谁捏吧,我是不管了。”张母说。
朱刚放下电话,再次瞟了一眼罗薇的巨幅照片,说:“她叫我去上海办一件事。”
“几天?”
“一周吧!”
“你把翠亨花园别墅钥匙给我!”丛天舒说她在那儿住几天,等罗薇回来前交回钥匙。
不料,他作出了一个让她先惊异后惊喜的决定,说:“天舒,我们一起去上海,出外玩玩,散散心。”
宾馆遭遇的阴影还笼罩着,她心有余择,到上海还要住酒店宾馆,三江的事情会不会重演啊!
“放心天舒,我会安排好。”他给她吃定心丸。
一幕只有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出现在三江火车站,徐颖在一辆轿车里,注视通向候车室的路。
一辆接一辆出租车,乘客下车,走向候车室。
另一辆私家牌照的现代轿车里,警察小童也在监视候车室的人员进出。
一辆出租车停下,朱刚下车,丛天舒下车,他们带着简便的行包,一起走进候车室。
徐颖浮现得意的笑,将车开走,随后,警察小童也开走车。
驶出三江站的火车软卧包厢里,朱刚放置旅行物品。
“天飞,”丛天舒打手机,“我出外玩几天……有件事我不放心,你去看一下二姐,一定去!”
“天霞又怎么啦?”朱刚问。
“打她手机无法接通,我叫天飞去看看她。”
大姐的命令是圣旨,丛天飞不敢违抗,他立刻到天霞家来,防盗门上贴着天然气催缴单,他望着犯愣。
哗啦!他身后邻居防盗门上的小窗户开了,居女人脸部的一小部分,她问:
“你找谁?”
“找我二姐。”丛天飞指指丛天霞家的房门说。
邻居女人仔细辨认后,说:“见你来过。你二姐已经走了六七天,去找你二姐夫了。”
“她说没说去了哪儿?”
“不清楚!”
丛天飞下楼回到出租车上,拨通了丛天霞的电话:“二姐,你始终关机,在哪里?”
“秀水镇。”
“你能马上回来吗?”
“听人说你二姐夫在这一带做活儿,昨天找了,没有,今天再找找。”丛天霞问,“有什么事你?”
“大姐和姐夫闹翻,她离家出走了。”他说。
“因为什么?”
“一句半句话也说不完,见了你再细说……抓紧回来二姐,我俩想辙,劝她回到张家。”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姐既然迈出了张家的门槛,还回去干什么?何况大姐她为追求幸福,没错儿。”
“我说不过你,问题是大姐在火车上给我打的电话,去哪里没说,急死人啦!二姐,你快点回来!”丛天飞最后补上一句道,“想想张家吧!”
此时张建国自己摇轮椅到立柜前面,翻找什么,哼着一首老歌:“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牙没疼吧?怎么越听越像谁掉牙似的。”张母讥道。
“你最能埋汰我,音乐我比你懂,当兵时我是……”
“排里文艺骨干……”张母接过话头道。
“连里的好不好。”
“排里连里还不是一样,谁老提当年勇呢。撂下饭碗你就翻箱倒柜,找什么?”“头些日子晾衣服时我还看见,怎么找不到了?”他叨咕道,“毛料帽子呢?”
“找那古董啊!我当什么呢。社区排节目借去给汉奸戴,我说连人带帽子一起借去,岂不更省事……”
“你的意思我像汉奸?”
“咱可不敢诬蔑文艺骨干。”她说。
“记得真真亮亮的,社区还回来了,我顺手放起来,愣是想不起来啦。”
“准是放忘了地方,你问问景云,上周他收拾柜子看见没?”她随即朝卧室喊,“景云!”
“妈,啥事?”张景云从卧室走出,使劲睁眼睛道。
“见我毛料帽子没?”父亲问。
“喔,让我扔到北阳台那堆杂物里了。”儿子说。
“你真混,把我的帽子当成废物……景云,麻溜给我找回来!”
“爸呀,满大街你还能找到戴这种样式帽子的人吗?早该撇大道上去。”
张母说还真看见有人戴它,翻垃圾箱捡废纸袋子的那个人。
“捡纸袋子那个花子,有时拿帽子当饭碗用,使它装残羹剩饭。”张景云找回那顶破毛料帽子,父亲半抢半夺地从儿子手中拿过帽子,弹去上面的灰尘,说:“败家,真败家。”
“放那儿吧,倒出空儿我给你洗一洗。”张母说。
“帽遮不能搓。”多年里他不厌其烦地提醒老伴,帽遮是纸壳的。“喂,你急着找它,总不是过生日戴吧?”她问。
张景山上高中时,省下的伙食费特地给父亲买了这顶毛料帽子……社会发展了,丰衣足食了,把许多东西都忘记了,包括不该忘记的东西……尤其是有些人,好日子烧得找不着北了。他说:“生日那天我戴上毛料帽子,让下一代们看看。”
“给你做六十六大寿,又不是开忆苦思甜大会,想趁机对我们进行优良传统教育啊。”张景云说。
“啊,别以为没你的份儿?你的大哥,苦水泡一半,甜水泡一半,那时咱们家困难……”张建国经常拿昨天比今天。
“甜水泡大,将来我还不得糖尿病啊?”张景云说。
“我没工夫和你们闲嘎嗒牙。”张建国说,“景云哪,叫天舒来家,商量我的生日咋过?”
张景云一愣,望眼母亲。
“你是老糊涂了咋地,天舒赌气离家出走很多日子,哪里找她去呀!”张母责备老伴道。
张建国醒悟:可不是咋地,忘了这档子事,以为她像从前一样,忙呢!咦,我是真老啦,糊涂啦!
胖婶和金丹在文化广场邂逅,她们坐到铜牛雕塑附近长椅上聊天,她说:
“缘分这东西就是神奇,你说吧转来转去,最终还转回来。”
“表姑,你说什么?”金丹迷惑道。
“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吧?”胖婶问。
金丹想想,好像表姑提过。
“那次我给你打电话,说要给你介绍一个好小伙子,他不是别人,正是张景云。”
景云?金丹一下惊呆了。
“对呀,就是他!”
金丹低落下去,后悔自己当时没答应,错过了今天看来美好的婚姻,她说:“景云娶了嫂子……”
“娶什么娶,到今天也没登记。”胖婶首先不承认,尤其在表侄女面前不承认则带有明显目的。
“没登记?”金丹愣然道。
“搭伙,搭伙你不懂吧!就是……说来有些奇怪吧,嫂子突然跟小叔子成一家啦。”
有什么奇怪的?阴差阳错的事经常发生。就家庭而言,大伯哥娶兄弟媳妇,小叔子娶嫂子屡见不鲜,是传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撮合了叔嫂,还是早就有了暧昧关系……张景云跟丛天舒属于哪种情况呢?金丹不想弄明白这些,事实上他们成为了夫妻。
“这可不是阴差阳错,准是嫂子……行啦,不讲她了。本应该景云亲口和你说,可是他目前的心境……侄女,你也别不好意思,直白点说,你愿不愿意和他谈恋爱?”
同张景云谈恋爱?许久以前她就这么想啦!得知他跟嫂子成了亲,金丹只能断掉这个念头。她说:“表姑,这不是几年前,现在……”
“要不我说缘分这东西就是神奇呢,现在又跟以前一样啦。”胖婶讲了最新情况,也是一个重要信息:丛天舒离家出走,要跟张景云离婚。她说,“丹,你要抓住这个机会。”
“他们不是没离吗?”
“本来两人就没手续(登记〕,小孩过家家一样,说玩就玩,不玩就散。”胖婶拿出最有说服力的东西说服表侄女,“景云母亲托我给景云介绍一个姑娘,我一下想到你。”
障碍有时扫都扫不清,有时自己就清除了。丛天舒成为障碍时,她也曾动过清除的念头,但想想父亲跟黎娜,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对景云的爱慕并没随之放弃,反而与日俱增了,有时强烈如电如火,女人要示爱并不难……表姑带来的消息令人喜悦,通过这次张建国生病,她对张家成员有了进一步了解,两位老人对自己好感充分表露出来,张家的亲情氛围也让她感到无比温暖。
“别犹豫了,我跟张家去商量,选择一个好日子,摆一桌酒,公开你们的关系……金丹,你看行吧?”
“太快了吧?”
“这种事不快行吗?叫什么快脚先……”
“捷足先登。”
“让人家给捷足先登喽,你又抢不上槽抢先。”
“暂时还是不合适吧,表姑。”金丹顾虑,人家两口子吵架不意味彻底分手,趁人之危……“不好,这样做不好。”
“千万别二乎你有风格丛天舒可没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和你跟景云的婚事,不然你们俩早成了,说不定早抱上儿子了呢。”胖婶对丛天舒耿耿于怀,就是因为她才没介绍成表侄女跟张景云的婚事。现在看来,叔嫂这桩没名没分的婚姻,终于要结束了,他们的破裂她有些幸灾乐祸。
“看你说的表姑,丛天舒追小叔子无可厚非,怎是搅和呢?”
“好了赖了她自己带着,咱不讲她啦,眼下呀,唉!看景云痛苦的样子,谁心里好受。金丹,只有你能帮助他。”
金丹同情、赞同的目光望着胖婶。
“你帮帮他吧!这种时候,他更需要一个人爱他……”
“表姑,我知道自己怎么做。”金丹说。
张景云坐在队长办公室的椅子上,目光呆滞,表情痛苦。窗外,人们午后下班,陆续走出公司大院。老贾慢慢推开门进来,站在他的桌子前。
“本商”
“景云,今晚有空吗?”老贾问。
“唔,老贾你有事儿?”
“请你吃晚饭,我都上班两个多星期了……请你老是排不上号。”
张景云谢绝道:“要是专门请我吃饭,就免啦。”
“我家那个偏瘫吐字不清地催我请你吃饭,咱也不大吃大喝,在公司楼对过朝鲜族冷面馆……”老贾说吃狗肉,诚心诚意地请。
“情我领了老贾,我现在浑身不舒服,不去了。”
“这?”老贾也觉得他如此心境下吃不好这顿饭,说,“哪天你有空,我再请你吧。”
室内剩下张景云,他身体后靠,闭着眼睛,听时钟咔嗒咔嗒的行走声。世间多少东西都被咔嗒得烟消云灭,他心中那个叫贝壳的小岛无法逝去,那具白骨睁着程亮的眼睛日夜审视自己,时时在问:帮助你嫂子了吗“哥,我不会背叛誓言,不管出现怎样的情况。”张景云把誓言跟生命捆绑在一起不可分割,一息尚存就会努力践诺。他觉得自己被弃置在荒岛上,身心疲惫,如果仅有的话,他仅有一点欲望是找一个知心人倾诉,想想真有这么一个人,她就在楼上,他望着电话欲打又停,再打,对着话筒说:“金丹,你明天有安排吗?噢,能陪我去趟秀水镇吗……谢谢你,明天见!”
秀水镇是三江市近年开发的旅游风景区,青山,绿水,林间小路弯曲伸向仿古亭子。仲夏景色中的山间亭子里,张景云、金丹并肩而坐。他怅望远方,在述说着什么。金丹听他叙述,头不时地靠一下张景云的肩膀。
“人最痛苦的,莫过他的心情不被应该理解他的人理解……”他说。金丹拉过他的左手,移向自己的嘴边,他对她这个亲密动作现出惊讶之色。最让人记忆的是疼或痒,她轻轻咬下他的中指尖,他脸上呈现痛感,但疼得很幸福。
“小时候我受到委屈,我向母亲说,对她哭,她就像你刚才那样,咬我的中指尖。”他搜索记忆中的幸福疼痛。
记忆中的另一件事,金丹给说出来:你受屈,还拱进她的怀里。她说出出处道:
“大婶告诉我的。”
“我妈?”
“对呀!”火焰霍然在她眸子里跳耀一下,说,“还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怀……”
张景云凝望金丹,眼睛闪亮,她张开双臂,做迎接状,他控制住自己,委婉地说: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金丹走出幻梦,慢慢放下手臂,他往山下望去,她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青绿的小径上一对恋人,女孩奔跑男孩追逐,鲜红的头巾在林间云一样地飘。
如果把一个故事写成电视剧那样的结构,下面应该是这样一一张家日内胖婶:“我这回可是正式提亲。”
张建国惊讶:“给谁提亲?”
胖婶:“景云啊!”
张母高兴:“好啊!”
张建国瞪一眼老伴:“好什么好,天舒跟景云还没利索。”
张母抢白:“你还幻想呢,天舒早跟人家远走高飞喽!”
上海某宾馆日内两张床的标准房间。
丛天舒坐在床中央,看着朱刚的表情:“总之,我跟张景云结束了。”
朱刚规劝:“你还是要冷静,轻易不要做决定……”
丛天舒鼻子发酸:“离开他,我无家可归了。老同学,我们的事你怎么想?”朱刚愣然:“我们?”
丛天舒:“我们俩能不能向前迈出一步?”
张家日内胖婶:“几年前我给景云提亲,就是她。”
张建国:“谁?”
胖婶:“金丹!”
张母高兴:“不错,是个好姑娘!”
秀水镇风景区日外金丹递给景云一瓶矿泉水。
张景云接过去。
金丹:“好一些了吗,景云?”
张景云:“是的,谢谢你金丹。”
金丹:“景云,我们之间不应该再说什么谢字。”
张景云心情复杂。
金丹伸出一只手:“把你的手给我。”
张景云浅声问:“还咬么?”
金丹不可违拗地:“给我!”
张景云蛇般地几伸几缩,将手放在金丹的手心。
金丹握紧张景云的手。
上海某宾馆日内朱刚:“……天舒,其实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丛天舒:“你离不开罗薇是吧?”
朱刚否认:“不是。”
丛天舒:“罗薇有钱,是你离不开她的理由。”
朱刚:“天底下还有比爱更充分的理由吗?没有!许多人把爱自私化,商品化,世俗化……可不可以有一种爱叫无私呢?”
秀水镇风景区傍晚外金丹眼里充满渴望:“景云,我们明天再回去吧!”
张景云:“我们今晚还是赶回市里去吧。”
金丹编排理由:“我有个要好的女同学住在镇上,她几次邀请,都因种种事情耽搁,你今晚陪我去看看她。”
张景云没多想,勉强答应:“好吧!”
风景区宾馆傍晚外两层小楼,极富山乡特色。
金丹开车直接进院,几只家禽躲避、逃散。
金丹下车:“住这农家小院吧。”
风景区宾馆傍晚内服务台前,服务员热情微笑:“住楼上,住楼下?”
金丹瞅一眼木楼梯:“楼上。”
服务员迅速扫景云一眼:“开一间房,还是两间。”
金丹:“当然一间。”
张景云意识到什么,欲阻止:“金丹。”
金丹拿起房间钥匙,对张景云:“我们上楼。”
风景区宾馆房间傍晚内金丹开门,先走进去,随手将包仍到一张双人**。
张景云站在敞开的门外,不肯向前挪步。
金丹走过去,拽张景云进来,关上门。
张景云木雕似的伫立着。
金丹望着张景云,眼里充满渴望。
张景云嗫嚅:“你……你的女朋友在哪儿?”
金丹:“虚构的,秀水镇我根本没有什么女朋友。景云,难道你不希望这样吗?”
张景云终于彻悟:“金丹,听我说……我一定要找天舒谈谈,给她一点时间……”
金丹猛然抓起双人**的包,含泪跑出去……风景区宾馆傍晚外张景云追到门外:“金丹!”
金丹钻进车,疾驶出院。
张景云追车,呼喊,车驶远。
上海某宾馆夜内朱刚夹上包,准备外出。
丛天舒望着另一张空床,浅声:“今晚你回来吗?”’
朱刚没吭声,默默地走出房间。
丛天舒情绪低落,肌在**哭泣起来……夜色水一样浸透张家,劝说开始,张母说:“景云,你和天舒快刀斩乱麻,不能拖泥带水的。”
张景云不坑声。
“一只脚踩两只船,不行。”张母说。
两只船?张景云错愕。
“胖婶来咱们家,给你提亲。”父亲说。
“给我提……”
“和金丹处对象,胖婶说金丹答应了。”张母说。
“不行,这不行!”张景云坚决道。
胖婶路过托运公司特意向金丹打听,得到的消息令她不满意,忽地站起身说:
“不行,我找他!”
“表姑,别去……”金丹劝阻道,她看出来了,张景云对丛天舒感情很深。
“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家绝情,你痴情,不是傻瓜就是疯子!”胖婶愤愤然道。
“钟情男儿负心女……”
胖婢探询的目光望着金丹说:“你发现他还与天舒藕断丝连的,你是不是改变了主意?”
“正相反,这更证明我的选择正确!”她说。
“有你这句话,我的心就放下啦。金丹,我还有事要办,哪天再来看你。”胖婶释然道。
金丹送胖婶下楼,在一楼,胖婶目光落在“汽车队长室”牌子上,她说:
“那间是景云的办公室。”
“走,看他一眼。”胖婶说。
“景云不在,他请了两天假。”金丹说。“他没说干什么?”胖婶问。
张景云请假为照料老父亲,去医院买药,手拎药品在路公交车站牌下等车。丛天飞开出租车空车遛活儿经过,发现等车的张景云,便靠边停车,招呼他“上车,姐夫!”
张景云上车,说:“买点儿药。”
“谁病啦?”
“给我爸。”
“大叔怎么啦?”
“老病……”张景云问,“天飞,有你大姐的消息吗?”
“没有!”丛天飞苦恼道,“我这两个姐姐呀,都玩起了失踪。”
“国强没消息?”
“昨晚我和他通了电话,业务忙赶不回来。姐夫,你说是二姐夫没工夫吗?显然是不愿见二姐,像躲禽流感似的躲避她。”
张景云轻声唏嘘。
“她们大概是中邪了……”丛天飞怨言道。
张景云目光飘向车窗外,发觉路不对,问:“天飞,你往哪儿开?”
“我再去东方山庄……先后去了几趟,公司的人三缄其口,就是不肯告诉我大姐去了哪里。”丛天飞有意粘摔碎的镜子,“姐夫你陪我去一趟。”
张景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到东方山庄,你坐在车里别动。”丛天飞说。
东方山庄外,出租车停在院大门外,张景云独自等在车里。透过车窗,望着东方山庄的办公楼。
宾馆开**件发生后,丛天舒恼羞成怒离家,多日没有音信,去了哪里自然有人知道,东方山庄的人知道也未必讲,天飞恐怕白跑腿。他今天忙完父亲的事,明天就去找她,痛疚促使他必须这样做。病人膏肓的张建国日益加重,出现不可逆转的迹象,亲人谁会放弃他啊“拦也拦不住,景云给你去买药。”张母说。
“景云又去买贵药,有贱的药吃顶着就行呗。西医不治癣,中医不治喘,白花这钱。”张建国对治疗不抱什么幻想,更舍不得花钱。
“广告说那种药好使,景云就给你买。”
张建国感慨:儿女们对老人都孝心啊,包括儿媳及孙男弟女,天舒刚过门那阵子没少为自己这老慢气买药。记得一次她听说大茴香子打鸡蛋治这病,特意跑到乡下去弄茴香子,结果叫马蜂子蜇肿了脸。
“打鸡蛋,哼,鸡飞蛋打:张母借题发挥道,“他爸,景云请了两天假,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肯定去找天舒。”张建国了解儿子,说。
“人家都说离婚了,还找她干什么,羊肉非往狗肉身上贴呀?”张母说。
“奶奶,”孙子张二多捧过张母的手放到鼻子下闻,说,“你的手有药味儿,二姨的手牛奶味。”
“给你爷爷起药瓶子,沾手上的药味。”奶奶说。
“奶奶为什么不用牛奶洗手?”孙子天真地问。
“牛奶是喝的,不是用它来洗手的。”张母只能这样解释。
“那二姨为什么用牛奶洗手?”
咳!咳咳!张建国剧烈咳嗽起来,刺激来自祖孙的对话,冷热太不均啦,张家喝不起牛奶,丛天霞使用牛奶洗手。一个朽木一样糟烂的生命,经不得一点儿刺激,哪怕被一颗露珠砸到。
“姐夫,”丛天飞回来,拉开一扇车门说,“我只差没亲那个半老徐娘副经理一口,她才告诉我,说大姐去沿海了。这也太笼统了,广东是沿海,浙江是沿海……不过,副经理还算有文化,说我大姐沿海寻梦。”
张景云像被蜇了一下,脸侧向车窗。
“寻梦,寻噩梦吧!”丛天飞愤愤然道。
“快送我回去吧,我爸等着吃药。”张景云说,有意回避丛天舒的话题。
他们进楼口听见母亲呼唤“他爹,他爹”的声音,他的心被揪紧,急忙进屋。两分钟前坐着的张建国头慢慢耷拉下去,嘴角抽搐,涎水顺嘴角流下。
“爸,爸!”傻子欲去撼动父亲,给张景云喝住:“景锁,别动爸。”
“爸!爸!”张景锁哭喊着。
张景云同丛天飞合力慢慢把父亲平放在**,头部垫上被子,急喊:“天飞,快打!”
张建国闭着眼睛,嘴唇颤动,已发不出声音。
“他爸,”张母耳朵贴近老伴的嘴边,问,“你要说什么?”病人左手动一下,她急忙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他搛了攥老伴的手,手渐渐张开,再也合不拢……泪水顺着张母脸庞流淌下,“他爸,你要坚持住啊!”
大概每一次救护车笛声响起,都可能有一个生命即将结束,因此说它是丧钟也可以,只是为谁鸣响的问题。
医生对着灯光看张建国的脑丁片,另一名实习医生也在看,患者家属张景云惶惶地站在医生身边,跟着看,看不懂。
“这儿,面积很大。”医生对实习医生说,实习医生看片,他讲解道,“通常是血压高引起的,加上该患者脑干短……”
“医生,能手术吗?”张景云急切地问。
“很遗憾,出血面积太大,只能保守治疗。”医生说。
啊!张景云顿觉天旋地转,实习医生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病室笼罩着伤感气氛,张母泪珠不断道:“明天是你爸六十六岁生日,还过啥呀,他都不认人了。”
“妈……”张景云忍住悲伤,安慰母亲。
“全是你们闹的,你爸上股火……”张母责备道,“你们……不让人省心啊!”
“都是我不好,让爸操心。”张景云自责道,他心里明白即使自杀也挽留不住父亲的生命,别讲自责了。
“你爸稍稍清醒,就念叨天舒,你找她回来,看你爸这个样子,说不上哪一天就看不到了,看不到天舒,他死都不能闭眼啊!”张母哀戚地说。
“妈,爸会没事的。”
“抓紧联系她!”张母不想让老伴心事未了走,为儿女辛苦操劳一生,最后因儿女的事不净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远在上海某宾馆的丛天舒,张家发生的事她一点儿不知道,上海是桑拿天,她从外边回来,钻进洗澡间冲凉。穿着睡衣侧躺在**,望着床头柜上的电话,出神,发呆。
“你想打电话?”朱刚仔细看她,猜到什么,问。
“我想儿子,老梦见他们。”她说。
“给他们打电话呀,听听他们的声音。”他出谋道。
当即被丛天舒否定,说:“不能通话,我的行踪绝对不能让张家人知道。”
如果她打电话,张家将告诉她公公病重的消息,回不回来那是她的事情,起码张家人不遗憾。
屋内没开灯,门敞开着,过厅的白炽灯微弱的灯光斜射进来,朦胧可见张景锁躺着未睡。张母自语道:“六十六,不死掉块肉,老话真准啊!”
“妈,诗,妈教我诗。”张景锁道。
母亲摸摸傻儿子的头,说:“什么诗呀,妈哪里会诗啊!”
“妈不会,嫂子会,嫂子会。”傻子说。
张景云来到母亲的身边坐下,她问:“联系上没有哇?”
“没有。”
“没问问天霞,看没看见她姐。”
“天飞到处找天霞呢!也不见人影。”张景云说。
“天霞作的是哪一出?”
“怀疑她丈夫外边有女人,作呀闹呀,刘国强一气之下,也下落不明。”
张母忽然想起什么,说:“胖婶找你,为你和金丹的事。”
“见到她啦。”他说。
今天胖婶将他叫到自己家,有些生气道:“景云,你怎么这样对待金丹,她对你可是真心实意啊。”
张景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