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杆子说他们把护身符当成线索,狗咬骨头一花子捻了锅烟递给花子王,黄杆子慢慢地抽,燃着的烟丝滋滋地响,毎个人都等待那刺激时刻到来!好奇心压倒一切,看谜底令人亢奋。花子王悠然地抽,最后潇洒地啯一口’也⑽是最后一口烟’他在椅子腿上磕去烟灰’仍然未说话’用眼神宣布时间到。样不肯撒口。“富贵堂还谁见你戴过古钱护身符?”
黄杆子仔细想一想,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那年我冻僵老二哥救我回来,护身符掉在地上,刘大傍拣到,等我醒来他亲手给我。后来,他几次提起我的护身符,因为他也有一个这样的护身符,只是铜钱跟我的不一样。我的是乾隆,他的是道光。”
记得如此真切,刘大愣是知情者。刘大傍给日本人当瞩托,他不是警察的人。龙虱子分析他有意无意对日本人说出此事,再被警察获得。“是啊,假设有人泄露,唯有刘大愣。”
黄杆子说。但是,刘大愣没直接跟警察对话,不然多此一举派个笨手笨脚的温楦箩匠来。黄杆子说:“总之,刘大愣很危险。”
年下气儿(年气氛)还浓浓的下午,掌柜同落子头就富贵堂的前景谈得很深。“从今往后,加倍留心刘大愣。”
黄杆子道。第十二章狠手“局长,听说花子房收殖了李铁匠。”
冯八挫子说。搞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需要迫使警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不足,倒霉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八挫子,你说我咋办?”
陶奎元一时拿不准主意。“您要保住局长位置,章飞腾不能得罪,他是县长。”
冯八矬子说。几天前,章飞腾主动登门来访,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令陶奎元有些慌乱,他敏感到是非同寻常的到访,渊源决定了他有此感觉。十几年前他们俩上下级,陶奎元是警察署长,章飞腾是警察分驻所长,羁押的胡子大柜南来好,由于章飞腾失职逃跑的事件发生,他们之间关系巨变,愤怒的陶奎元要枪毙他,冯八矬子出面求情挽救一条性命,如果署长的心不在生死攸关时刻软那么一点,就没今天的章县长。死里逃生的章飞腾,当时尿都吓到裤子里。他们共同经历了历史变迁,朝代的更迭,事情颠倒颠,章飞腾摇身做县长,三江的县长管着三江县警察局,任命警察局长的权力在上,但是一地首长有建议权,总能把醋做酸。“老署长,”章飞腾经过斟酌,如此称呼对方,旧情容易被唤起,亲近了许多,“本来早该登门拜访,刚刚到任,整天事务缠身……”县长客套得让人接受不了,陶奎元赶忙道:“不不,卑职应去拜访县长,卑职不恭,请县长恕罪。”
“你是我的老署长……”章飞腾不愧高人,将自己身份摆在一个恰摘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商要迫使聱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旺证据不足’倒霉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当的位置,使十几年仇怨的坚冰顿然融化,至少朝着各自有利的方向发展。开场戏不错,章飞腾可不只是来破冰的,他有一件事需要警方来办,具体说需要陶奎元来办。“有件事问一下,”章飞腾绕扯道,“本不该我问及的事。”
“县长,您讲。”
“李铁匠……”李铁匠现羁押在警察局的牢房里,犯人是县府保安队抓的,送到警察局来的。这里交代一下保安队,保卫县府的人是警察编制,之所以叫保安队而不叫警察,工作性质是内保,直接归县府管辖,县长指派柳秘书主管保安队。李铁匠被保安队捉住,罪名是通匪。“唉呀,李铁匠的通匪罪名尚不好确定。”
陶奎元说。李铁匠送到警察局,警务科负责审讯,确实没审出子午卯酉,聪明的陶奎元看到疑犯以外的东西,他破例亲自审问:“李铁匠,你和胡子来往几年啦?”
“局长大老爷,冤枉啊!”李铁匠先喊冤,“我整天在烘炉忙活,一年出不了一趟城,咋跟胡子来往。”
“胡子长腿,上门找你嘛!”“找我?找我打铁的干啥?我只会打铁,又不会打枪。”
李铁匠申辩道,“胡子铆大劲儿找我,挂个马掌啥的。”
“你承认给胡子钉过马掌?”
局长问。“没有,从来没有。”
李铁匠矢口否认。“刚才你怎么说?”
“我是比情(方夂”陶奎元又问了一阵子,他确定李铁匠肯定与胡子不搭边儿,可县保安队捉他,硬说他通匪,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定了性必死无疑。李铁匠得罪了什么人?章飞腾大概是他得罪的人吧?“李铁匠通匪很有代表性,他的铁匠铺开得不错,很多买卖店铺眼瞧着他,一言一行影响一面子。”
危害性章飞腾说得很夸张,“李铁匠赶在点子上,处理他以正视听。”
“证据缺乏啊!”章飞腾临走时说:“再好好审审嘛!”冯八挫子暗自得意,县长来找陶奎元的道儿就是他出的,这步棋很厉害,陶奎元手插在磨眼里,碾也得碾,不碾也得碾。县长已经明确态度,拿李铁匠开刀,你陶奎元不杀得罪县长,杀吧昧良心,政治这盘磨要碾警察局长的手。他说:“杀吧。”
“李铁匠冤。”
“讲不了,李铁匠的事刮连上你跟章飞腾的关系,此事明显试探你对他的态度。”
冯八矬子背地出出〔弄口舌),故意出出,章飞腾直言不讳地说李铁匠必杀,但没说必杀他的原因,警务科长料定有原因,他要促使局长下定杀掉李铁匠的决心,说,“章飞腾敲钟问响。”
“问什么?”
“你对他的态度,他希望你跟他一心……”冯八挫子传达出一种声音,有些逼迫的味道,他观察局长神情严肃,往回拉话,“县长执政离不开警察局,离不开你。”
“嗯,杀吧!”陶奎元说。李铁匠人头落地,陶奎元手被碾痛,警察生涯里头一次被强迫杀人。不敢说自己没冤杀过人,只不过不是这种情形。花子房收殓了李铁匠,会不会其中另有离奇故事。“也许花子收李家人的钱,埋死人的事他们经常干。”
冯八挫子说得轻描淡写,险恶之心暂时掩盖住,他要对花子房下手,如何做尚在酝酿之中。此时他脱不开身,警务科长职务以外还兼任特混骑兵副队长,这支胡子改编的队伍,日军放心不下,派他进人任务是监视他们。“冯科长,你的任务大大地重。”
角山荣说。关东军定的军事行动“盖头计划”,俘获了天狗绺子,改编成特混骑兵队,以毒攻毒,利用他们去打胡子。日本人的算盘打得不能说不精,只可惜,此绺大柜天狗看穿了小鬼子的阴谋,不露声色,假降等待机会,摘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亊件啕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需要迫使警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不“足,倒霉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后来他们做出了震惊伪满朝野的大事。冯八挫子怎样理解重任,派自己去监视这伙土匪没问题,可这是个苦差事,胡子公开侮辱,说**也成,堂堂警局科长哪里受得了流贼草寇这般屈儿。“你的为圣战受苦了,我们的知道,‘盖头计划’行动结束,胜利了,大大地奖赏你。”
宪兵队长角山荣许诺,提拔冯八矬子做三江县警察局副局长。谁不想当官,冯八矬子看到挂在树枝上的苹果,果园主人角山荣,给不给你吃他说了算。三江县警察局长、副局长的人选真正权力在日本人手上,县长章飞腾也有建议权,天时地利,吃到苹果的日子不遥远。“你查一查,花子房跟李铁匠的关系。”
陶奎元疑心富贵堂出于什么目的收殓李铁匠。“好,我査査。”
冯八挫子为了苹果,全身心地按照角山荣的吩咐做,警察局长让他做的事也不能含糊。“别再派什么楦箩匠、磨刀匠的嘎拉秃子〔外行人),派精干警员去。”
局长婉转批评他,温楦箩匠挨花子一顿臭揍,他觉得警察脸上无光。“上次卑职失职,这次一定安排好。”
冯/挫子说。调查花子房收殘李铁匠,如探囊取物,冯八矬子觉得如此做事乌涂水(半开水)不行,要沸腾,烫黄杆子掉毛秃鲁皮!他之所以下这么大的狠茬子,底火在温楦箩匠挨打,他可不认为花子打个楦萝匠,指山卖磨(婉转)打自己的脸!警务科长如此认为,花子房恐怕面临危险,永无宁日也说不定。事实上,冯八矬子初步想出了惩治花子房掌柜的法子,挺歹毒的。正月十五,花子房乞讨的好日子。照丐帮规矩,喜歌从正月初一唱到十五结束。“掌柜,我今个儿带人出去。”
帮落子请示道。“哦,去吧。”
黄杆子同意。帮落子带几个花子前脚走,龙虱子也领几个人后脚出去。亮子里买卖店铺忙碌起来,门前悬挂灯笼,样式材质显示主人的贫穷富贵。就材质而言,有砂纸、羊角、玻璃……上面画的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古今人物,灯笼样式髙矮方圆,主人各有所爱。秧歌队在花子出现前来到街上,队伍中有扮演唐僧、沙僧、孙悟空、猪八戒、老擓[4]傻柱子,挑选有钱人家扭着。沙公子[5]唱道:一进大门抬头观,院里有个灯笼杆,灯笼杆好比摇钱树,发福生财万万年。花子跟着看热闹,几乎忘了自己讨要,秧歌队中反穿皮袄的傻柱子最吸引花子,形象某些地方像自己,为此十分亲切,唱词与乞讨词特接近:傻子扭的不咋着,也会和姐儿把灯花掏;别看掏的不怎的,大家伙赏钱直门掏腰包。龙虱子忽然想到自己上街干什么,掏出呜子吹,集合花子,人到齐了,他说:“走,干活去!”“再看一会吧!”一个花子央求道。
摘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需要迫使瞀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不&足’倒霉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是啊,听完老擓唱完。”
另个花子说。“不行,都啥前儿(时候)啦?”
龙虱子见大伙不动地方,说,“老擓的词,我给你们唱。”
花子得听落子头的,高兴不高兴也得跟着他走。还好,龙虱子唱得不错,绝不比秧歌队中老擓唱得逊色。老太太袖子肥嘟噜,老太太棒槌紧咋呼,老太太挂的辣椒直门晃,老太太烟袋一个劲咕嘟。“好哇,再来一段儿!”花子们喝彩道。他们来到万顺席铺店前,龙虱子说:“不唱了,留气脉到东家唱去。”
席铺卖枕席、拖鞋、華帘,储粮谷的席、荧、苫,主要是卖卧具,东北人睡火炕,炕面上要铺席子称炕席,往往炕席是一户人家的脸,铺竹席、苇席的人家富裕,铺新髙粱秆席的较富裕,铺破炕席,或铺不起炕席的,则是贫穷人家。呱嗒呱嗒打一阵竹板,引出席铺老板和家人,龙虱子唱年节吉祥歌:新年新月过新春,花红对子贴满门,斗大的元宝抬进来,前门进的摇钱树,后门进的聚宝盆。聚宝盆,插金花,富贵荣华头一家。花子齐声喊道:“老爷、太太,给你拜年啦,给个利市钱吧!”大过年的,都图个吉利,给钱打发花子。不然,后果会咋样,买卖店铺都领教或见过。往前走,是家马缕铺一一经营套包子、龙套、肚带等用具,龙虱子还有件重要的事做,对破头说:“往下你领大伙……我有事去办。”
破头带花子往前走去,落子头转身走向另一条街,他找到另一伙花子不难。刘大愣带花子来到成衣铺,掌柜的夏小手跟黄杆子算是赌友,未等花子开口,给了赏钱,然后往下一家走。跟在后面远远看着的龙虱子,见到冯八挫子走进成衣铺,再没看到什么特别情况,他去继续跟踪刘大傍。谁能熟识关东店幌,谁就有了一门学问。亮子里店幌招招,走到街上望眼店幌,便知经营什么。面铺挂箩圈儿,外糊有金色或银色的纸,四周坠红、蓝色纸条。有的兼卖蒸制品,在木板上刻两个桃子。刘大愣迈入面铺门槛,便说起莲花落:进了面铺四处看,前前后后都是面,左也是面右也是面,上也是面下也是面。和出来是一个蛋,擀出来是一大片,切出来是一条线,下到锅里莲花瓣,又好吃,又好看利钱少,调料贱,大姑娘能吃三碗半,挑挑的吃了八碗半。搛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需要迫使警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不@足’倒霉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掌拒的算一算,一天你能进几万?算清了是好汉,算不清我帮你去打算盘。要不你就给碗面!哈哈丨哈哈![6]面铺也没异常情况,帮落子刘大愣觉得一切正常。冯八矬子正月十五来成衣铺,掌柜的夏小手看到出树洞蹲仓熊一样惶然,警务科管着买卖店铺,更管着赌徒,他是赌徒怕警察。春节前,他送上一份厚礼,感谢科长特别关照。五月那场赌,夏小手吓破了胆,赌后犯帽子的阴影始终跟随着他。冯八挫子在五月里走进成衣铺。“做衣服啊,冯科长?”
夏小手脖子上挂着皮尺,殷勤道。冯八娃子顺手拔出插在掸瓶里的鸡毛掸子,打扫几下衣服说:“我还用穿家做的衣服吗?”
“噢,当然不用。”
夏小手鼻子眼睛一起笑说。“夏掌柜,最近忙什么?”
冯八矬子阴气很浓道。成衣匠夏小手心里暗暗揣测,警察来干什么,不做衣服,检查卫生通常几个人一起来,何况科长不亲自到场。他回答科长问话:“整天裁裁剪剪,又熨又烫的。”
“是吗,手没痒?”
“没痒,真的没痒。”
掌柜的夏小手激灵一下,痒特指摸麻将,他赌耍在警局挂着号,警察面前敢说痒吗?找病嘛!“王警尉的事,听说了吧?”
“听、听说啦。”
夏小手听到王警尉因赌博警皮扒了,一撸到底,沦落到富贵堂当了乞丐。冯八矬子用鸡毛掸子捅下夏掌柜的小手,说:“你这双手,我真怀疑它能挖动煤。”
“啊,煤?”
夏小手惊出冷汗,警察逮住犯赌的人,坐牢、送到煤矿挖煤,镇上送走了好几个人,警察借方儿(设法)整治自己吧?他试探道,“冯科长跟我……”“我可没闲工夫跟你逗妹(闹玩、”冯八挫子板起脸,“你跟王警尉赌的吧?还有谁呀?”
夏小手如实讲有四爷徐德龙,大筐头黄杆子。“夏掌柜,你没挖过煤吧?”
冯八矬子这样问一句。夏小手幡然醒悟,冯八挫子用抓赌后犯人送去挖煤,吓唬的目的,不外乎敲诈,警察纯心敲诈你还真逃不脱,犯在人家手上,怕敲诈也不行。小黄鱼(金条〕唱主角,一场交易从‘开始到结束都很顺利。警务科长正月十五呛上来,飘走的阴影重新飘到夏小手心里,余悸蓦地变成惊恐,但愿他来与赌博无关。“夏掌柜,过年好!”“好,科长过年好!”两人的拜年嗑儿说完。“夏掌柜,请你做件事。”
“科长请说,夏某人愿效劳。”
夏小手嘴答应痛快,心里犯嘀咕,警察要自己做什么?冯八挫子没说出做什么事前,先说此事的重要性,给他戴高帽道:“警局信任你,别人去我们信不着。”
“科长,啥事?”
“唔,你的老本行。”
[1]呜子:花子头指挥队伍行止的号角,用铁片制成,形如牛角,吹起来呜呜响。
[2]饼镜:日本年俗,家里摆放饼镜,麻薯做成的,味道佳美。
[3]眼儿猴:骰子一个点儿。引喻玩儿完。
[4]老擓:秧歌队中戏剧人物打扮,肥裤肥袄,头戴笊篱,耳挂辣椒,手拿一对棒槌,嘴叨旱烟袋。歌瑶、风俗均见《二人转史论》〔王兆一王肯著)。
[5]沙公子:大秩歌队领唱者。
[6]到面铺说的莲花落。(说唱人赵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