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八矬子戏说道。成衣铺掌柜的老本行是裁剪衣服,警察说的老本行指赌耍,他胆儿突的问:“做衣服?”
摘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霜要迫使警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步足,倒霉的李铁匠成了!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你去嘎达局(组织赌博氕”“科长?”
夏小手惊愕,警察让自己去找人赌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耍戏自己吧?“你让我……,,“对,找几个赌徒,玩一场。”
冯八矬子说。警察黑吃黑,放鹰(设局〕的事常干,这次也是吧?夏小手绝对猜不到,冯八矬子让他嘎达局,的确是设局,这个局是个阴谋,不是掠夺钱财,而是杀人。冯八矬子忙里偷闲,生出来一个整治花子王的诡计,画圈儿收拾黄杆子。瘫子掌柜很少足出富贵堂,别说犯什么错,想要收拾谁准得让他犯错,警察科长想到**,**他上牌桌,然后抓赌,逮到警局来,咋处置警察随便。选择得力的鹰很重要,夏小手较合适,他具备两条:屁股上有屎,把柄握在警方手中;二是他胆小如鼠,拍桌子可吓唬住。警务科长有信心控制了他,选择他去嘎达局。“能问问为什么叫我们赌吗?”
夏小手心不落体儿,问。“你不需要知道,照我的话去做好了。”
冯八矬子不耐烦,口气冷起来,“不愿意为我们做事?”
“哪里话哟,冯科长高看我才叫我去……我只是……”“得啦,对你一点儿坏处都没有。”
冯八挫子钻到对方肚子里一样,五脏六腑看个明白,说,“夏掌柜,你要我这句话吧!”“旦”疋“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不是,冯科长,我这不是身上有污点嘛!”“污点分怎么说啦,我们说你不是污点就不是污点。”
冯八矬子很霸气,警察可以说你赌后犯,也可以说朋友随便玩玩,彩头不大,两种说法性质不同,他给夏小手定心丸,说,“你这次为我们做事,说完成任务也行。放心大胆去玩,把天赌翻,你也没罪。”
“要是这样,我嘎达局。”
“有一个人你必须找,”冯八挫子说必须有黄杆子,“另外两个人随便找,你记住,黄杆子。”
夏小手走上一场阴谋的独眼道(不分岔的路),慑于警察的**威,他没敢去多想。“把握吧?”
冯八挫子离开成衣铺时,问。“板上钉钉!”夏小手说。成衣铺掌柜夏小手话说得太满,他以为黄杆子嗜赌,一听玩牌耳朵眼儿冒小脚(积极响应),怎会不是板上钉钉。画圈儿并非保准成功,冯八矬子的圈儿画得无懈可击,黄杆子没上套,并非说花子房掌柜有多聪明,有一个人的话,使他突然警醒,回绝了夏小手的邀请。冯八矬子走后,夏小手的手一天比一天痒,手持的石笔画出来竟然是幺饼,徒弟看不懂问他:“师傅,这是什么呀?”
夏小手接过图案自己憋不住笑起来,很明显是麻将牌的么饼,他不好意思承认,支吾搪塞过去。“你们看着铺子,我出去一趟。”
夏小手跑出去,最先找到四爷徐德龙,他没打奔儿,说人张罗全啦,叫我一声就成。第二个人也找到,他是香油铺黎掌柜,剩下关键人物一黄杆子,夏小手放着小跑瞭到富贵堂。“黄掌柜,过年好!”夏小手作揖,白皙的小手紧摇晃道。“你这是拜的哪辈子年啊,二月二都过去啦!”黄杆子觉得夏掌柜挤不出屁(话)来,寻这么句拜年话。“唔,拜个晚年。”
夏小手说。黄杆子递烟袋,来访者的礼遇是抽烟喝水。“不抽啦,咳嗽厉害。”
夏小手挤出几声咳嗽来,说,“好久没麻(赌)啦,打一锅怎么样?”
“你找我打麻将?”
“啊,是啊!”“喔,你缓醒过来了?”
摘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需要迫使螫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不足’倒霉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黄掌柜,你老眼光瞅人。”
夏小手玄天二地地说,“连日来我不是梦棺材,就是穿黄棉袄的小姑娘。[1]”
“你梦着捨都没用,一打就拉(败〕,留几个钱吧,死了别炕睡席卷。”
黄杆子的意思输光棺材板,死了用坑席一卷埋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事儿,东北人喜欢这样,真话假话掺和一起,一盘大拌菜,吃着有味儿。“后趟房盖漏了,开春翻盖,我忙着备料,哪有工夫玩。”
黄杆子借由拒绝。“我跟徐四爷都说好了……”三江赌爷徐德龙,赌徒谁也不愿意错过跟他赌,黄杆子亦如此,他懒得跟夏小手这样人玩,却不愿失去跟四爷打一锅的机会,他说:“忙过这几天,我给你信儿。”
“中吧!别有年无月的。“夏小手说。王警尉在院子里远远看见夏小手走出去,他来花子房做什么?警察的职业病好疑心,初春这个上午他的多疑无意阻止了一场阴谋的脚步。“掌柜叫你。”
一个花子说。王警尉走进花子王卧室,黄杆子一个人坐在炕上,一双外人看来毫无用处的腿伸进阳光中。“掌柜叫我?”
“坐,坐吧!”王警尉坐在炕沿上。“你对三江的胡子了解吗?”
黄杆子问。“掌柜指什么?”
“大柜南来好你听说过吗?”
“知道,十几年前被陶奎元带人捕获,押在北沟镇警察分驻所,半夜给人救走。”
王警尉记忆很深那件事,他没参加抓捕南来好,“那个分驻所长就是章飞腾。”
“哦,是他。”
黄杆子装作一无所知。“陶奎元气坏了,好悬没崩了章飞腾。”
王警尉讲道,黄杆子认真地听,不明真相的人给知道真相的人讲,你觉得滑稽吧?生活中许多事件不能是玻璃,全透明一览无余不行。“案子最终破了吗?”
黄杆子问。“没有,成了一桩悬案。”
王警尉说,“救南来好的人功夫了得,能从镜子面一样的分驻所冰墙爬上去,站岗的人给他杀死,吭都没吭一声。”
“会是什么人呢?”
“难猜。”
“南来好是胡子,是不是胡子救走他?”
“査来査去没头绪,只能说胡子把他们大当家的救走,从此再无南来好的消息。”
王警尉说,“毕竟是张大帅时代发生的案子,再也没人提起。如今章飞腾都做了县长,珂蠢事谁还说。”
“春天了,扯几尺布,”黄杆子转了话题,掏出些钱说,“拿着,给你们爷俩做身衣服。”
“掌柜……你对我们爷俩太好啦!”王警尉十分感激,眼角湿润,“唉,我这辈子恐怕报答不了了,我儿子长大叫他给你当马。”
“我们都是患难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又不是夏小手……”黄杆子说到夏小手,“你说他,冒鼓悬天(冒冒失失)来找我玩牌。”
“他敢找你玩,得吃几只豹子胆。”
赌友之间相当了解,夏小手输时候多赢时候少,多数是别人撺掇他,今年出息了,主动嘎达局,这不像夏小手,难道受人指使?王警尉疑心说,“会不会与温楦箩匠挨揍有关呢?”
温楦箩匠和冯八矬子同睡一个女人大馒头,仅凭这一点,刮拉上警察了。黄杆子不能不重视王警尉的话,温楦萝匠撒谎称自己姓谭,暗中哨听方古钱护身符,疑云难消。“我当过警察了解内幕,为一种目的经常放鹰,掌柜,防备夏小手是只警方放出的鹰啊!”“你说警察放鹰干啥?”
摘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需要迫使警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不足,倒霄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王警尉思忖,夏小手找的三个人,四爷徐德龙警察对他不能怎么着,他的侄女四凤是陶奎元的三姨太,侄子徐梦天是一名警察,长兄徐德富是三江有头有脸人物。香油铺黎掌柜属于耗子尾巴上长疖子,没多大脓水(能耐)的河里咪子〈微不足道的人、看看他的外号黎香油,可不是因他卖香油而叫的。香油,指小便宜,故有占香油一词。黎掌柜为省芝麻磨香油时往里填花生,占小便宜不只这些,给你装香油时故意不倒净提溜(量器)带回一些油等等,这样人耍钱丢羞[2],警察抓个鸡头鱼刺(没油水)屁用?还剩下黄杆子,戏在他的身上,警察精心设套套的就是他。“圈我耍钱……”“即使当场抓不住你,你也成了赌后犯,警察理直气壮地收拾你。”
王警尉说。花子王眼前的浓雾飘散,阴谋的山影清晰起来,王警尉不知更多有关护身符的秘密,他自己清楚,警方开始怀疑自己,先派温楦箩匠探底,怕给识破逃走,冯八矬子一肚坏水,他插手就不会罢手,假如没猜错,夏小手受他指使,成了局警察来抓赌,他们三人都没事,最后借由收拾自己。“掌柜跟冯八矬子有过节儿?”
“没有。”
黄杆子说。“我感觉还是有什么事,不然,警方不能下这么大底钩(伏线),温楦箩匠来卧底,这又叫夏小手圈你去赌。”
王警尉说,“挤着赶着,能没目的吗?掌柜,这场赌是鸿门宴,你不能参加。”
“也许你说得对,我不玩。”
黄杆子说。“我去找夏小手,看能不能套弄出话来。”
王警尉展现一下黄杆子给他的钱,“正好我带孩子找他做衣服。”
这样的理由夏小手不会怀疑,比较稳妥。成衣铺掌柜是知情人,有希望从他的嘴里套出真相,王警尉做过警察具备这个能力。此举使黄杆子更信任王警尉,以前他看他,是赌徒、落泊警察,现在那两个身份模糊,有了新的兄弟身份,在富贵堂,掌柜拿你当兄弟意义则不同了,首先得到一个职务,地位提升,哪怕叫你做三筐头、四筐头,可保证衣食无忧。奖赏王警尉要在后来的日子,他此时一字未提,说:“你去成衣铺吧!”摘政治这玩意真得来点儿昧良心,李铁匠事件陶奎元心里愧然’本无怨无仇’硬是政治二需要迫使警察局长匿心(违背自己心愿)杀掉一个人。直到今日他也承认杀李铁匠证据不&足,倒霄的李铁匠成了一个游戏的道具’有时道具是牺牲角色’例如气球,生命的最后是爆裂,总之不人道,可是陶奎元顾不了那么多。第十三章摸底一场赌耍无期限地拖延下去,夏小手来催问过几次,每次黄杆子都这样说:“尾后有时间。”
尾后,一直尾后下去。夏小手追问也没太勤,原因冯八矬子没紧着催他。夏天三江地区青纱帐起来,撂管(暂时解散)的匪绺,纷纷拿局(重新集结),胡子隐藏在白狼山、西大荒,有吃有喝的亮子里成了块肥肉,对它垂涎三尺。连续发生几次抢劫,驻镇军警宪特忙着清剿,冯八矬子顾不上收拾花子王黄杆子。得过且过,夏小手本着你冯八挫子不急我更不急,来追问黄杆子什么时候成局,也不那么勤。这里边有王警尉的因素,他领儿子到布店,伙计以貌取人,以为他来讨要,藐视他们父子。“儿子,”王警尉扯过摆在柜台上的蓝布往儿子身上比量,挑选道,“颜色还中吧?”
新鲜的衣服是孩子的梦想,自打从改嫁的娘那儿跑回爹身边,端起讨饭的葫芦瓢,没一根新布丝上过身,新布的味道足以让孩子雀跃。“哎,哎,放下,摸脏了我们还咋卖啦。”
布店伙计一把拽回布,说。“你甩达谁?”
王警尉突然硬气起来。“呃,你以为你还是警尉啊?捅狗牙的叫花子!”布店伙计嘴损,挖苦道,“摸布,不行。”
“布不是卖的吗?是卖的就得让挑让选。”
王警尉不示弱道,“今个儿我摸定了!”“你买得起啊?真是!”布店伙计觉得自己不占理,退让了些。“和气生财,你们掌柜的没教你啊?”
王警尉的手扯拽布,嘴没闲着,他说,“瞧年纪轻轻的,学会以貌取人啦,常言说,别看衣裳破,怀里有干贺(货众’’“起黏涎子(食物霉变)大饼子吧,还干贺呢!”布店伙计揶揄道。“狗眼看人低!”王警尉骂人,掏出一叠钱,拍在布店伙计面前,“你瞅好喽,这是钱。”
布店伙计傻了眼,破衣微衫的花子竟有钱,他立刻矬下去。“扯布啊,发什么兔子愣?”
王警尉骂道。“哎,哎,你要哪块布?”
布店伙计问,他不能丢掉生意,掌柜知道他气走一个买货的顾客,开了他让他滚球子(滚蛋〕。“阴丹士林五尺,海昌蓝三尺。”
王警尉说。布店伙计量布,王警尉一旁说:“别搁尺上找我呀!”“能吗,秤平尺足提溜满,俺店讲信誉。”
布店伙计完全改变了态度,量好布递给顾客,说,“你回家量去,少半寸,赔半尺。”
“瞅你看人下菜碟,真信不大着你。”
王警尉拿起布,临走还贫了一句,根本没听见布店伙计送客语:您慢走!在大街上,王警尉对儿子说:“世道完犊子了,柜腿子(站柜台的)也敢白眼看人,在早他敢?”
小乞丐懵懂爹的话,在早是什么?或许是爹当警尉时代,家有警尉补,赛似做知府。何况警尉比警尉补级别大啊!那时候,王警尉走进布店,掌柜出面接待,好烟好茶伺候,物是人非,允许他回忆一下辉煌的过去吧。夏小手白皙的手滞在胸前,手里握着把裁衣剪子,王警尉把两块新布放在他面前,说做两件褂子。“咋地?你没见过布!”王警尉冷剌一句。“喔,你做衣服?”
话从夏小手嘴里溜出来,他没意识到说什么,像一个屁。“到成衣铺不做衣服做什么,做装老衣服啊!”王警尉攮斥他,说,“我们爷俩各做件袍子。”
“好,做袍子。”
夏小手量尺码,说,“布料不错,发财啦?”
轮夏小手胆子虽小,但是聪明’王警尉走后吧嗒吧嗒嘴’觉得有滋味儿’冯八矬子为啥指名道姓圈黄杆子赌博’肯定别有用心。如果黄杆子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卷进漩涡’成衣铺开到头了’花子能饶过自己吗?黄杆子手下落子头、帮落子、破头……哪个是省油的灯啊!“你说我这辈子还能发财?”
王警尉话引话道,“真的发财也没人相信喚!起码你夏掌柜不信。”
“哪能呢?”
“就说你吧,我发财你信?”
口,讽口。“夏掌柜,你信个屁!”夏小手量孩子的尺码,裁缝有这本事,跟你聊着天,把身材尺码量完,竟然不会记错。他说他真相信,坚定不移。“扒瞎!那你打麻将咋不带我?还不是认为我没钱。”
王警尉不缓气说下去,“人家黄掌柜不玩吧,你一次次找,还不是看掌柜的有钱……”夏小手遭一通数落,脑袋变得简单了,随口说出这次打麻将不带黄杆子不行,他是主角。“这我就不明白了,没谁都照样玩,非得黄杆子上场才成局?”
王警尉说,暗中观察夏掌柜的神情,“何必一趟一趟找他,我跟你们凑把手。”
“你真上场?黎香油不上了你顶他,黄杆子必须上。”
夏小手说。王警尉怕一个话题说下去引起夏掌柜疑心,中间插了打诨的话,他说:“我咋记不住逗适寡妇的那套嗑儿咋说啦,你记得么?”
“富贵堂里有半身子人(寡妇””“当然,多是半身子人呢!”王警尉顺话往下说。“你一定想办人儿(再娶),办人儿好啊,有人做伴唠嗑……喔,那套喷儿这么说,一得会逗,二得会糗,三得敢说话,四得敢下手。”
夏小手传授经验道,“你敢下手,寡妇都干。”
说笑一阵,王警尉抽冷子把话题转回来,说,“你嘎达局,不怕警察抓你呀!”夏小手凑近王警尉耳边,闪烁地道:“你没看我给谁张罗局啊?三悬(特危险)的事我干?”
“噢,你鬼,夏掌柜横草不卧。”
夏小手脸露笑容,心里舒服。“夏掌柜,你说我俩认识有年涎儿(年头儿)啦。”
“那还用说,牌桌上都有十年。”
夏小手说,撅着手指,嘎巴脆响,“人也真不经混,一晃都黄土埋半截子,”他的小手比划下胸口,“快完蛋了,没多长时间蹦蹬头啦。”
“我给你窟窿桥(吃亏上当的道儿)走过吗?”
王警尉问。“没有。”
“那你听我一句话,离警察远点儿,别上窟窿船(圈套)啊!”王警尉点拨道。夏小手胆子虽小,但是聪明,王警尉走后吧嗒吧嗒嘴,觉得有滋味儿,冯八挫子为啥指名道姓圈黄杆子赌博,肯定别有用心。如果黄杆子出了什么事,把自已卷进漩涡,成衣铺开到头了,花子能饶过自己吗?黄杆子手下落子头、帮落子、破头……哪个是省油的灯啊!脑瓜皮薄的夏小手乌龟遇鹰一样缩回头去,冯八矬子不催他,他拖着不去富贵堂催黄杆子。夏天脚步走得很快,坐在富贵堂院子百年柳树下的黄杆子,一片枯黄的叶子落到面前,秋天的一丝气息传来,他抬头仰望,天空突然升髙了,云兑了水的白酒一样淡,讨要秋粮的日子巳不遥远。花子们陆续出去,最后是一帮小落子,王警尉的儿子大头领头,他比他爹有领导才能,十几个小丐听他的。“大头,你领头。”
黄杆子将一根刻字小木棒郑重授给他,“你带着它,走到街上。”
“拿根棍子干啥?打狗吗?”
大头觉得这根打狗棍太单细,柳木的也不结实。“它不是根打狗棍,是顺子。”
黄杆子向孩子讲顺子是知县发的,拿着它讨要才理直气壮。大头照花子王的吩咐带小花子们上街,在山东大煎饼铺前讨要时,一个穿戴讲究的人等在煎饼鏊子前,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剥棵大葱,小花子哪里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上前讨要。夏小手胆子虽小,但是聪明’王警尉走后吧嗒吧嗒嘴’觉得有滋味儿’冯八矬子为啥指名道姓圈黄杆子赌博’肯定别有用心。如果黄杆子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卷进漩涡’成衣铺开⑽到头了’花子能饶过自己吗?黄杆子手下落子头、帮落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啊—“掌柜的,大发财,你不发财我不来。”
大头上前道,刚唱两句,剥大葱的人轰赶道:“去去!一边要去。”
看上去两位是当官的,大头弄不准坐在马机子上的人官大,还是剥葱的人官大,唱道:“大掌柜,二掌柜,不知掌柜是哪一位。”
“掌柜?是县长!”剥大葱的人说。坐在马杌子上的人是章飞腾,剥葱的人是柳秘书。大头一听是县长,县长有钱,上前现编词儿唱道:“县长老爷不开言,瞧他给咱正掏钱!”一只脏兮兮的酸臭味的葫芦瓢伸到县长面前,章飞腾急忙掩鼻,柳秘书上前救驾,推搡开大头,用力过猛,他扑通摔倒。几个小花子将大头扶起来,大头想起带在身上的顺子,举着向县长走去。“咋地,你还要打县长!”柳秘书冲过来,夺下大头手中的木棍,垫在膝盖上咔嚓撅折,扔到地上。有几个街人过来看热闹,章飞腾站起身,说:“走,柳秘书!”“县长,您的煎饼……”煎饼铺掌柜山东口音很浓地说。章飞腾头没回,柳秘书跟他走了。大头拾起撅成两截的木棍,回到富贵堂,走到花子王面前,低垂着头。“怎么啦,大头。”
黄杆子问。“顺子给人撅折了。”
大头哭丧乱韵(话带悲音)道。“谁撅的?”
“县长。”
黄杆子皱起眉,半天没说话。孩子还站在面前,需要安慰,他说:“大头,顺子的事你别管了,去看胖小子吧,她病啦。”
大头扭身跑走,直接到后趟房,吃米的都住在那里。胖小子是个女人,长得菩派大身(胖大)的,大头是她的情人。听来好笑,大头十六岁,懂男女情事?落葡萄雨那天,花子们都出去了,伙房里胖小子蹲在灶坑前烧火,她脱还有一点儿视力,锅里熬着粥,大头用铁锹一样的饭铲搅动。“大头,糊啦,别瓦底(糊底粘锅)!”胖小子说。“嗯哪!”大头答应,听她指挥。一锅高粱米粥馇熟,外边下着雨,胖小子躺倒在柴禾堆上,叫大头到身边来。雨点儿落在屋檐上,这种天气令人缠绵,她突然想那件事啦,很强烈,眼盯着大头,知道他只有十六岁,发育早的十六岁算是小男人。柴禾堆里的故事如何发生,富贵堂里没人看见,那时辰院子里只剩下三个花子,在黄杆子的屋子里,随时听花子王差遣。有一个花子想喝粥,便去伙房,见到的情景,他一直笑到花子王的屋子里。“粥那么好吃,看你乐的。”
黄杆子说。“笑死我啦,”花子说,“掌柜,说你也不信,您最好去看看,要快,不然一会儿完事啦。”
“什么呀,乱糟糟的。”
“有意思,嘿嘿!”花子还笑,自言自语。“看看去!”黄杆子说。三个花子驮花子王来到伙房,看到的场景黄杆子也憋不住笑了。他们看到什么呢?大头脱得光光的,匍匐在胖小子肥硕的肚皮上,像只蛤蟆跳动……这种事不犯帮规,也习以为常,令人觉得好笑是大头还是个孩子,在女人的**下,过早会了这事,奇特的故事便有了开头。街上给人撅了顺子,很是沮丧,来到吃米的屋子,一铺通天大炕上,只胖小子一个人,她无拘束到了极点,一丝无挂,身体全部开放,像停放在案板上的一个猪肉拌子〈白条猪氕“你咋啦?”
大头走近那坨肥肉,问。“嘿嘿!你给我挠挠!”胖小子一把抓住男孩的手,拽过来,胡乱摁在肥肉上蹭巴。大头起初理解为她要干那事,每次都是她的手像一只导盲的狗,牵着软杆上街乞讨,她的手引导他到一个让男孩着迷的地方,大头顿生走进苍莽大山寻找宝物的感觉,发现一棵几匹叶的人参。夏小手胆子虽小’但是聪明,王警尉走后吧嗒吧嗒嘴’觉得有滋味儿’冯八矬子为啥指名道姓圏黄杆子赌博’肯定别有用心。如果黄杆子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卷进漩涡"成衣铺开到头了’花子能饶过己吗?黄杆子手下落子头、帮落子、破头……哪个是省油的灯啊丨“嘿嘿!喂埯子!”胖小子奇怪地笑,男孩觉出异样,使劲挣扎,企图抽回手,事实上已经不可能……她**一阵子男孩,突然哭泣,**的身子松懈,男孩有了逃脱的机会,从紧紧绞缠中挣脱出来,男孩用力过猛,一下蹿到地上,胖小子没追赶,身体篮箩一样翻扣在炕上,哭声很细,像落雨中的树叶簌簌响。大头逃出屋子,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东西,短暂的思考后做出决定,跑去找花子王。黄杆子在树阴下打盹,初秋的阳光很顽皮,在他的脸颊上跳蹿,男孩跑来的脚步惊醒他,睁开眼睛问:“怎么啦?”
“她又哭又笑。”
大头脸色仍旧惶恐道。黄杆子坐直身子,问:“你说什么?”
“她先是笑,后是哭……”大头惊魂渐定,回忆她谵语一样的话,“她喊喂埯子。”
“你听清啦?”
“嗯,是喊喂埯子。”
男孩肯定道。喂埯子,猎人先施诱饵,再布夹子类。胖小子与狩猎不搭边儿,喊这话精神错乱嘛!黄杆子推测她患了什么病,对男孩说:“大头,她给黄皮子(黄鼠狼)魅住啦。[3]”
“那咋整啊?”
男孩急啦。黄杆子说请神汉,跳大神,拘(抓)黄皮子!“冯八矬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指望不上了。”
章飞腾不满意说,冯八矬子答应调查古铜钱护身符,一晃过去半年,没有任何收获,他是不是没认真去办啊?其实这样说,也冤枉了冯八矬子,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没停手,先是派温楦箩匠扮花子去卧底暗査,差点儿搞砸,最后结果挨了一顿胖揍,后设圈套叫夏小手组织赌博,想以赌后犯逮黄杆子,审讯时究问护身符的事。只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至今没进入实施阶段,夏小手没噴达成局,“指冯八矬子,恐怕要指胯骨轴子上去啦!”“县长,冯八矬子忙得很。”
柳秘书说。宪兵队派冯八矬子到特混骑兵队,近一时期,遵照角山荣指令,看紧这支由土匪改编的队伍,冯八矬子已经搬到兵营去住,调査护身符的事搁置下来,偶尔得闲也催问下夏小手,也只催问催问。“不指他啦!”章飞腾有新打算,说,“柳秘书,你来办这件事吧。”
县长交办的事他借一条腿去办,办案子他不在行,不过难不倒他,县府保安大队里有行家,他们大部分人当过警察。“人手你可以在保安大队里挑选。“章飞腾替他想到了。“我只要一个人就够啦。”
柳秘书觉得找一个得力的人,査护身符不宜轰轰烈烈,“烧火棍吧!”“他?行吗?”
县长怀疑道。烧火棍在保安大队里只是一名普通的队员,郭县长时代由柳秘书推荐进来的,理由是该人破案厉害,一般警员不如他。当警察的料,陶奎元不肯要他,也有个理由,理由在他的绰号上,烧火棍,当地指**的男人。至于跟谁**这个故事不涉及。“他行。”
柳秘书说。具体办事人说谁行,县长自然不好说什么,谁管他烧火棍、掏耙、二齿勾、拉巴架[4]……最终破了案是真的,相中谁是谁,柳秘书自己定。“冯八矬子说,富贵堂有个宪兵队瞩托,说黄杆子有这样一个方形古铜钱护身符的是他。”
章飞腾说,“我们最好利用一下他。”
“日本人的瞩托,肯让我们沾边儿?”
“瞩托又不是他们的特工,这种情报人员撑死(充其量)反映一些边边落落无关痛痒的事,有啥不让沾边儿的。”
章飞腾所知瞩托遍地,有头有脸的人差不多都是日本人的瞩托。“还是同宪兵队打声招呼好,凭县长跟角山荣的关系,他能给您面子。”
夏小手胆子虽小,但是聪明,工警尉走后吧嗒吧嗒嘴’觉得有滋味儿冯八矬子为啥指名道姓團黄杆子赌博’肯定别有用心。如果黄杆子出了什么事’把自己卷进漩涡’成衣铺开“到头了’花子能饶过自己吗?黄杆子手下落子头、帮落子、破头……哪个是省油的灯啊!
柳秘书并非胆小怕事,这世道阎老五(阎王)可得罪,日本人不能得罪,瞩托是他们编织的情报网,触动它必然惊动宪兵队,怪罪下来县府小秘书承担不起。“我去找角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