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激情

此行不為妒魚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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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鄉散記

此行不為妒魚膾

自愛名山入刻中

李白

火車過了紹興以後,上下旅客的口中浙東鄉音愈來愈濃了。我喜歡這種話音,糯答答,帶點鼻音的尾腔。就像舞台上越劇演員的對白。這種話音喚起我心靈深處莫名的親切感。母親全無了倦意,熟穩地與陌生客攀敘家常。

“你們到毫噶地方去呀?”

“餘姚雲樓鄉,掃墓去。老同誌你呢?”

“也是掃墓,嗓縣刻北鄉過村,上虞下車,再換汽車。”車窗外瀉進流金般的陽光,填平了母親眼角密密匝匝的溝壑,雙鬢的銀絲耀眼地飄拂著,都說清明時節雨紛紛,近幾日天氣卻格外晴朗,母親仍堅定地保持老布爾什維克的無神論,不相信有什麽神靈的護佑。母親六歲離鄉到杭城讀書,如今已過古稀之年,可算得上是“少小離家老大回”了,鬢發雖未盡衰卻也是花白,然而鄉音怎會愈來愈重?這真是個奇怪的現象。小時候我記得母親口音全無浙東味,操的是那種混著蘇北腔的普通話,每個字吐出來都是扁扁的,不帶翹舌和鼻音的。抗戰時期以及後來的三年解放戰爭,母親是在蘇北根據地有聲有色地度過的,那是母親最青春最輝煌的年代。曾經有個時期,那種帶蘇北腔的普通話是很時髦的,是作為一種光榮經曆的象征的。“**”以後特別是離休以後,母親操的“官話”漸漸整腳起來,常常會冒出幾個正宗的嗓縣方言詞匯,譬如“毫噶地方(什麽地方)”、“社活(如果)”、“邊沿頭(旁邊)”等等。丟失多年的鄉音竟會在晚年的記憶中複蘇,這也許是人之常情吧?早些年外公外婆先後過世時,母親都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回鄉送葬,近兩年,母親對鏡常常自歎老矣,平常稍有疼痛便疑神疑鬼起來,於是下決心趁腿腳尚靈便返鄉祭掃雙親墳家,了卻一片為人子女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