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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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文气喘吁吁地跑上车站站台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动了,他无奈地望着远去的列车,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味道。紫色花冠走了,而且没有和他说再见。

她在宾馆的房间里给他留下一张纸条,上面没有任何埋怨的话,只是在字里行间流露出许多忧伤。来平海的这几天,两个人没有一次在白天上过街,她期待着的相拥而坐一起谈论彼此相知话题的愿望没有实现,他许诺给她的同去海边弄潮观日出也没有成行。总之,这段时间她和在家里没有什么分别,都是面对着墙壁和电视,任自己的思绪和眼泪在飞。所以她决定不辞而别,悄悄地离开平海,回到自己以前的生活中去。

单文看到纸条后忙跑到宾馆前台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女士预先留下了钱款,她说等您来了以后再办理退房手续。他二话没说连忙跑出宾馆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回平海站,当他连蹦带跳地蹿进站台的时候,火车已经发车了,人也随远去的火车离开了平海。

他郁闷地走回所里,刚进楼道就听见大家在议论石击的案件破了,这下可以喘口气了,该回家的回家,该休息的休息。他在心里极度沮丧地唉了一声,真不是时候,紫色来的时候赶上发案,人刚走案子就破了,老天真是在戏弄自己,看来暗地里的美好总不会那么顺利啊……他懒散地躲在屋里,连结案报告和总结也懒得去写。

石击警卫对象包车的事又一次敲了张东平的脑门!看来一直让自己提心吊胆的沿线治安还要抓紧,千万不能再出什么问题啦。他学着电影里敌军长或特务头子的模样,夹着根烟卷在屋子里反复地踱来踱去,心里谋划着在提速以前,怎么向这绵延几十公里长的铁路沿线增加警力,怎么对铁道周围附近的村庄,中小学,废旧物品收购网点进行宣传,怎么和放牧的,有神经病人的家庭签订协议书。刚想了大概,刘长路推门进来了,他现在还担任着打杂的职务呢:“张所,我从窗户里看见督察队长肖海亮和刘处上楼来啦。”张东平又提起刚刚放下的心,一拨才走一拨又来,走马灯似的,对基层派出所轮番轰炸。真是让人头疼啊!

肖海亮进门就用话点了张东平一下:“东平,平海所这段时间够闹的呀,怎么总不消停呢?”他忙迎着刘处进屋让到沙发上坐好,回头拿出杯子准备往里面续茶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派出所哪有消停的日子呀。快坐,快坐。”肖海亮紧挨着刘处坐下来,嘴里客气着:“别倒水啦,你也歇歇吧,刚忙完一个案子,估计人困马乏了吧。”

“谁说不是,我都有点累劈啦。”

刘处长挺挺圆圆的肚子,翻了翻眼皮:“那也得把工作盯住了呀。张东平,你知道我们来干什么吗?”

“刘处是来检查工作的吧。我们正准备……”

“你还是先听肖海亮说吧。”刘副处长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肖海亮看了看有点尴尬的张东平,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指指墙壁上挂着的平海所管辖线路示意图说:“东平,我和刘处来是想和你说说近期你们辖区的情况。你们所管辖的有一条正线,两条支线吧?”“是啊,正线有三十六公里长,沿途有四个小站,另外还有平远,平西两条支线。”张东平还没有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些。

“对!咱们就说你这条平远支线,最近有关它的报警电话和‘110'可不少呀。平远支线有多少公里长?沿途经过平海市多少个区县,乡镇?附近周边的人员情况怎么样?铁路沿线两侧的状况你了解吗?还有,这条支线经常往来运输什么货物你都清楚吗?”

肯定这条支线又给我惹什么娄子了!

张东平沉吟了一下:“平远支线全长三十五公里,途经市内三个区直达平海港口,最近一年在支线上经常运输煤和焦炭,一天的车次安排得也很紧密。这条支线铁道有几处弯度很大,列车行驶的时候需要减速。而且有的地方为高路基,沿线两侧基本没有什么绿化,只是野草和一些植物什么的。至于周边人员层面……外来人口居多。”

“看来你们对这条支线控制力度不够啊!”肖海亮看了看坐在沙发里腆着肚子的刘处,跟上一句:“这段时间,有关你们所管内平远支线的110报警电话都打爆了!都是反映盗扒铁路运输物资的。这条支线上经常走什么呀?不是焦炭就是煤。刘处主抓沿线治安工作,准备先和我去实地考察一下,然后借全面提速前的这段时间,对平远支线进行大规模的治安整顿。”

张东平对肖海亮的话没有立即表态,向刘处和他递过去支烟:“二位领导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你来当然是现在去啦!你也得跟着走一趟。咱们一起实地考察。明天还要开会专题讨论这个事。”刘副处长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看样子是想往门外走。

事情来得突然,张东平没有办法和肖海亮进行交流,不过从肖海亮的语气和眼神中,他感觉刘处来者不善。于是他急忙喊着小吴去开车带路,自己先行一步走到前面:“刘处,您这么好的车可别进支线里面呀,那里环境不好到处是杂草石块,不留神再给刮了。”刘副处长想了想说:“那就在附近下车,咱们走进去!”行。决心还挺大!到现在张东平再也不好说什么啦,忙冲肖海亮示意一下,说了声我在前面带路吧。拉开小吴的车门钻进去低声嘱咐着:“路上开慢点,尽量找拥挤路口走!”小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脚底下使劲,车开出了大门。

坐在车里的张东平回头看看跟上来的车,掏出手机给平远货场的驻站民警拨通了电话。

车子在城市里穿行了四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平远货场门口。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该准备好了,张东平边想边下车替刘处长拉开车门。刘处下来后指着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前面就是那条支线了吧?”

“是!可从这里进不去,我们得绕过门口从村里进去!”

“怎么呢?我看可以过呀?”

张东平摇摇头:“刘处,前面是条水沟,没有小桥,咱们只能绕了。”

刘处翻了下白眼,咬牙蹦出一句:“绕过去!今天我非得看看这条热闹的支线。”

这一行人在小吴的带领下开始了曲折的长征。 肖海亮紧走几步赶上故意等着他的张东平:“你可得注意点!刘处准备拿你们平海支线开刀。”“他这是跟谁呀?是想老骥伏杨还是玩造型啊?”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注意点就行了,有的时候政治斗争很容易伤人的!”张东平听完这句话不言声了。

他心里极不情愿地思考着,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根本不想也不能去涉及上层建筑的权利角逐。可现在的环境是你在职一任,人们很自然地把你归结于某种权利的一方。你还不能去否认,否认的结果就是连暗地要拉你人伙的人都得腻味你,或者是把你当成对立面的人。那自己还混个嘛劲呢?如果说自己没有向上的欲望是不客观的,但眼下自己这个正职的位置要八面玲珑难度太大,可真要抱错了腿站错了队,别的不敢说,明枪暗箭外加板砖,肯定都得招呼自己身上。想到这儿张东平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都说公安民警队伍单纯,你哪知道这里面的飞沙走石暗流汹涌啊!

几个人连举带拉地把刘处拽上路基,放眼一望,张东平心凉了半截儿。铁道两侧的扒煤杆子像电线杆一样竖立着,头上绑着的长长的铁艳子直指向天空。他们能看见的地方,粗略的数数就有二十几棵。可以想像当满载货物和煤炭的列车路过这里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壮观场面。张东平耳朵里响起了以前驻站民警对他讲过的话:({3长所,你是没看见啊,火车一过的时候,汽笛就是号角。农民兄弟举着杆子跟闹秋收起义似的就冲过来了,整个一打土豪分田地,扒车上的东西眼都不眨。我们几个人就是都上线路也管不过来呀!”

“给所里打电话派人增援你们啊!”

“所里离这太远了,开快车也得三十分钟到,等你们人到了,这连战场都打扫完啦。我们几个老家伙顾不过来呀。和他们拼体力,跑不过人家。动手厮扒,打不过人家。讲道理,又没人听咱们的,只好是能吓唬就吓唬,吓唬不了也没辙。就是这样,晚上出来巡线的时候还挨砖头子呢!”

自打听完驻站民警汇报以后,他组织人进行了几次专项清理整治,与当地派出所和政府机关也进行了联系,及时通报了情况也向驻站点增派了两名民警和多名保安队员。虽然情况有点好转,但还是反反复复。刚才电话里询问货场民警线路上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线路上比以前好多了,可现在上来一看,唉……张东平心里这个别扭啊!

“张东平,你自己说说,这样的环境能不出事吗?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干点什么?我看明天上午你和韩建强一起到处里来开会,重点研究平远支线的治安整顿问题。”刘处满脸的阴转多云,撇着嘴不停地申斥,末了还加上一句,这是什么玩意儿呀!真他妈的乱!

张东平回到派出所,一头扎进屋里开始闭关修道了。刚刚把石击的案子结了,还没喘口气儿,又一座大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这下砸得还正是地方,让自己没有半点腾挪的余地。工作要分轻重缓急,本来想先凑合把眼前的重要工作忙完,反过手来抽调精干力量再整顿平远支线,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明天的会上自己怎么说呢?他一遍一遍地翻看着平远支线的平面图,不停吸着手里夹着的烟。不能再搞集中整顿了,雷声大雨点小,动静大作用不大,得来点妖蛾子。我大江大浪都闯过来啦,不能在这个小小的平远支线上翻了船。

自从发生案件后,教导员韩建强这几天心里一直很紧张。他先是害怕案子侦破不了上面会迁怒于他和张东平。毕竟他们俩是所里的主管,要负责任。可案子侦破后他却开始琢磨了,心想别让张东平一个人把功劳都抢走。刘副处长和督察队长肖海亮来所以后他又坐不住了,明天他要和张东平去公安处开会。他倒不是担心如何整顿平远支线,因为他相信张东平的能力。他担心的是到时候自己表什么样的态。

因为凭他对上级领导意图的猜测和对张东平的了解,明天的会上肯定要有两种不同意见的交锋。如果处领导意见统一,自己肯定旗帜鲜明地拥护,反过来小小地打击张东平一下,如果处领导在这个问题意见有分歧,自己只能装傻不说话了。打定主意后他心里踏实了许多,又暗自分析起走火这件事情来。这几天里他通过上下打听基本上把事情弄清楚了,他从心眼儿里咬牙跺脚地憎恨这个打匿名电话的人。这简直就是冲我来的呀!甚至他在心中把自己怀疑的对象一一罗列出来,进行筛选。结果却发现人围的人太多啦!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可怀疑的对象这么多?现在的队伍真不好带呀。

韩建强挠了挠发紧的头皮,极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还是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应付明天领导的提审吧。他自己费尽心机地琢磨半天也没有想到,在转天的会议后张东平能跟他彻底地离心离德,甚至连应有的面子也没给他留。

张东平在家里仿佛要跟谁较劲似的,自己运气运了一个晚上。老婆看他这个样子也没敢过多地和他说话,只是简单地发了几句官大脾气长,有家也不回,回来还嘟噜着脸子的牢骚,之后带着孩子到旁边的屋看电视去了,留下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旁。

张东平还在想明天上午开会的事情。 自己在办公室的时候只是将要说的问题持出个大概,回家后用冷冷的眼神谢绝了老婆热烈似火的目光,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跟你起腻,草草吃了几口饭又开始了苦思冥想。想着想着他决定给副处长高建打个电话,还是先把自己的想法跟老领导沟通一下,这样还能征得领导的支持,对以后将要进行的工作有益无害。

电话打通了,他简单地把自己的观点用汇报的口吻说了一遍,高建很感兴趣,连着夸了几声好!好!最后高建又对张东平说道,我会嘱咐刑侦和预审配合你们,对够案儿的逃犯咱们也可以上网通缉嘛。张东平感觉倍受鼓舞,三下两下写好了要说的大纲,想起来应该和教导员韩建强通通气,于是打通了对方的电话。

“明天上午去处里开会的事儿,想和你先通通气儿。”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张东平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韩建强,最后他还加上了一句:“因为当时没考虑成熟,所以下午在单位的时候没和你商量,你看这么安排怎么样?”

韩建强沉吟了一下:“你这主意真的不错,我没意见。但是上面同意吗?如果领导有自己的想法呢,我看你还是不要提这个了。”

张东平继续说:“处领导的意思无非还是老一套,选个副处长挂帅,然后调集刑侦,治安,内保的人马来个大兵团作战,这样不管用。你今天清理完,明天他又摆上了!周而复始弄得咱们疲于奔命还没有成果,最后这烂摊子还得咱们自己收拾。”

“这倒是啊,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办,人家毕竟是帮忙的。”

“所以我说,咱们索性自己组织一支精干的整治小分队,人手不要太多,抽调内保,治安,值勤组的好手专司其事,人员的配备要能抓能审能问能直接成卷上报的,配齐警械和车辆,天天长在平远支线上。这帮偷煤打炭的煤耗子,他们跟咱们玩儿打了就跑,咱就跟他玩儿露头就办!他们玩儿小快灵,咱们就玩儿短平快!捎带着把收赃渠道也给他掐了。总体意思是积小胜为大胜,打一个神一串儿,以使这条支线长治久安。”

韩建强听完后没有再争执,他心里明白了,张东平明天肯定要在会议上唱响新感觉了。平心而论,他的想法既现实又有可操作性,也是真想干事儿的意思,但肯定会与处领导的意见相左。上面是要声势玩儿造型,这点自己也看得出来。可你张东平这么一来,不就显得处领导都不如你了吗?韩建强心中冷笑一声但嘴上却说着行,行,就按你的意思办。撂下电话在屋里转了几圈,想来想去还是拨通了办公室副主任靳文澜的电话,靳文澜以前和他在一个科室,平时关系不错。最重要的是靳文澜和刘副处长是老乡。 目前自己还是刘副处长这条线上的人……

公安处的大会议室。

里面坐满了几个沿线治安状况不好的所长和教导员。几个人坐定了就开始诉苦,都埋怨自己管内的线路状况不好,周边环境太复杂,人口素质不高,都恨不得处领导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根治顽症。过了一会儿,几位处长副处长和政委政治处主任进来了。相对而坐,一面对一面,一拨审一拨,会议就这么开始了。

先是刘副处长发言,他简单地把最近几天考察沿线的情况作了小结,然后重点提出平海站管内平远支线的问题,刘副处长说:“像平远支线这样的环境,我看着都害怕。一眼望去杆子林立,一个杆子就算有两个人偷,那得有多少人啊?一天得偷多少东西呀?所以我感觉应该对该地区实施集中整治!由我挂帅,抽调精兵强将,集中刑侦,治安,内保,防暴队多方面人员先期进行专项整顿。整顿期间还要和当地政府搞好沟通,让他们协助我们齐抓共管。有了点效果之后,平海所可以自己组织一支精干的整治小分队嘛,人手不要太多,抽调所里的内保,治安,值勤组的好手专司其事,人员的配备要能抓能审能问能直接成卷上报的,配齐警械和车辆,天天长在平远支线上。他们跟咱们玩儿铁道游击队,咱们也跟他们玩儿打击处理小分队!总体意思是积小胜为大胜,打一个神一串儿。捎带着打掉几个团伙,深挖出他们的收赃渠道,达到这条支线长治久安的目的!”听了这番话,几位处长副处长都不住点头称是。张东平可是直接就听愣神儿啦!难道刘处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不对呀,昨天我陪了他半天,他可是一句正话也没说呀,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明白了?而且有的话都和自己说的一模一样。他不由得转过脸看了看韩建强,教导员用手扶了扶眼镜,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高建,高建的眼神也露出疑惑和不解,甚至还用这种眼光盯了自己一眼!那意思好像在问,你张东平一个媳妇许了儿个婆家?他感觉有点手脚冰凉,这下误会可真是闹大啦!

散会后他走过去想找高建说话,没想到高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举着水杯转身出去了。

汽车行驶在回派出所的路上。他问了问坐在旁边的教导员韩建强:“教导,我昨天晚上跟你聊的事儿,你没和别人说起过吧?”韩建强很沉稳地回答着:“没有呀,昨天晚上你和我说完这个事,我看会儿电视就睡觉啦。说真的,我没怎么动心思,工作上的事情主要还得你做主。我跟你配合好就行啦。”张东平没有再说话,现在追究这个事情已经没意义了,最主要的是怎么把后面的活儿整明白了,然后找个机会跟高建解释一下。

回到派出所,张东平立即召开了班子成员开会。议题就一个,成立派出所平海支线专项治安整治小组。翻译一下就是,商量如何备齐了人马家伙,准备干一场!会议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几个人商量的结果是由张东平主抓,副所长常子杰具体带队负责,人员从各个警组里抽调。到了码人儿的时候,几个领导都不说话了。最后还是张东平拍板,先抽业务好,身体素质好的上。至于其它工作暂时放一放,等打出成果来再说。制订出的名单里面赵鹏程,刘长路赫然排列在第一行。

被选进小分队的民警都集合在会议室里,张东平进屋后先发了一圈烟,边扔边调侃着:“得,我这一盒好烟刚打开,自己还没抽呢。长路,接着!小吴,回屋再给我拿一盒去。”然后细致地讲明了这些人要面对的情况和工作环境之后,他又说:“以后你们可都归常所领导。但常所和你们都不要太拘泥于八小时工作制,可以弹性工作,先与车站运转部门联系好了,掌握好货车的发车时间,也可以根据煤耗子干活的时间调整。先期这几天不用着急,多搞调查研究,因为处里马上要组织集中整顿行动。你们也可以晚上出击,也可以晚上去踩点摸道儿。总之就一条,出手就得成功!这就好比是武林高手的剑.出鞘就见血!见血就封喉。”

这个战前动员很有煽动性,大伙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十几个人纷纷地议论着将要开展的“夜猫”行动。只有赵鹏程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抽着烟一语不发。张东平看在眼里有意识地朝赵鹏程说道:“老赵你也和大家多讨论一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都多出出主意,想想办法。”见赵鹏程还是没有答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和大伙开了几句玩笑就回到办公室,打开门等着赵鹏程从自己的门前路过。一会儿,赵鹏程走过来了,张东平赶忙喊道:“老赵,进来坐会儿,别着急走呀。”赵鹏程扭身走进办公室里:“张所找我呀。”

“老赵,你快别喊我张所啦,听着有点……那个,你坐。我有个事情和你商量。”赵鹏程慢慢地坐到椅子上。

张东平知道和赵鹏程这样的老民警不用拐弯抹角,他索性直人主题:“老赵,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说,是不是觉得把你安排进去不合适呀,我是这样打算的……”

“张所,你别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赵鹏程打断他的话。

“那你……”

赵鹏程点起支烟看了一眼张东平:“张所,我是担心这帮人费了半天劲,抓了半天人,最后在处理上会不好办啊。”这话引起了张东平的注意,他连忙问:“老赵,你把话说得再明白些。”

赵鹏程指着墙上的平远支线图:“这条支线全长三十五公里,估计在上面盗扒煤和焦炭的点不下二百处,这得有多少个人呀。集中清理整顿肯定不好使,可我们真抓到人后会不会得到刑侦,预审和法制这几个部门的支持呢?”看张东平听得很认真,赵鹏程又说:“抓到大头还好说,够案儿啦直接处理都不用费话,抓到小鱼小虾的怎么办?简单的罚款拘留就完了吗?你放了他他还得去干!要不然就没办法弥卒卜他的损失。”

张东平明白了。可他没有急于表态,他很善于给民警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于是追问了一句:“你的想法是……”

“依我看,我们可以跟物价局联系,作价检斤!够数了按法律规定刑拘。这样既可以起到打击的目的,还能有时间深挖下去。也能在里面找到我们有用的人!”“你的意思是用治安耳目?”

赵鹏程笑了笑:“对,现在年轻人电影看多了,都叫线人或卧底。不过这样的耳目我们真应该多找几个,对工作有好处。”

“行!就这么办,这事由你直接负责,建立起来的关系只有你,我和常所知道就行了!”张东平痛快地说道,“有小小不言的困难咱们帮忙,小案子可以放他一马。”赵鹏程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支打击小分队面对的困难比想像得要复杂许多。同时他们也没有料到,在以后的打击行动中,他们身边的同志会付出血的代价。

由刘副处长负责的集中整顿行动效果喜忧参半。两天下来拆除了几十个盗扒焦炭人员非法堆砌的土台和桩子,收缴了二百三十多根头上绑着铁艳子的杆子,吓跑了近百余名企图上线路扒焦炭的不法分子,轰走了许多看热闹的大老娘们儿。但却一个嫌疑人也没逮着。刘副处长看着堆满了两大汽车的东西很满意,大手一挥,撤!近百余名由各个部门抽调来的民警一轰而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啦。平远支线仍旧静静地躺在地面上,而平远支线上的活儿仍旧留给了平海派出所自己打理。

张东平依旧不动声色地带人操持着集中整顿活动,热火朝天地跑前跑后,暗地里让驻站民警带上赵鹏程刘长路和小吴,摸索着通向平远支线的每个路口,尽量详细地记录重点区段周边的环境。因为小分队要在夜间深人此地,对线路两侧的周边环境两眼一抹黑肯定是不行的。客气地送走了刘副处长以后,他告诉常子杰该你们出场了,我没别的要求,就一点,务求首战必胜。哪怕只抓着一个也算你们开市大吉。看着常子杰露着坏笑的模样张东平也挤咕了一下眼:“你别坏笑,这和做买卖一样,讲究的就是出门见喜。”常子杰呵呵了一声:“张所,当兵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张东平笑了,拍了一下常子杰的肩膀:“老哥,你得注意点儿啊,别把牛吹大了,满嘴地跑那个……”

常子杰不服气地晃了晃脑袋:“我老常什么时候干过赔本儿的买卖。”说完这话看看附近没人向张东平凑过去,“我和车站运转已经联系完了,今天晚上有三趟车。再说这还有我的内线儿,告诉我这两天集中整顿已把那帮小子憋坏了,今天晚上他们准出来叨食儿。我是平原游击队里的老松井,今天晚上就带人杀他个回马枪。”

天黑了,小分队的人员穿着便服分成三拨,一拨在路口处接应,顺便查找来接应煤耗子的运赃人员,另外两拨在常子杰和赵鹏程的带领下悄悄地接近设伏地点。赵鹏程借着月光看了看表,这个时间车站的货车还没有发出,他招呼刘长路他们几个人躲进线路边上几间农民废弃的土房里,小声说:“犯烟瘾的就在这儿抽,可得拿手掩着点,亮儿别太大了,防着叫人看见。”

刘长路拿出烟递过去, 自己点上支烟,烟头朝内背到手心里:“操!我怎么觉得咱们倒跟他妈煤耗子似的!谁逮谁呀,!咱们可是正义的一方!”

赵鹏程接过烟来顺手也点着,边透过窗户向外张望边说:“要不说你没干过刑警缺门课呢,铁路警察这蹲坑守候是家常便饭,咱就是这样的工作环境,就得使这个笨招。想抓人不付辛苦哪行呢。”

旁边的人答话了:“老赵,你那都是多老的黄历了,现都什么年代了,干什么不用高科技啊,连扒焦炭的都知道用半机械手扒车上的东西,咱们还这样干。唉……”又有人接过了话茬儿:“依你的意思呢,在铁路沿线上都装上探照灯外带摄像机?两天都得给你拆没啦!你信吗?”

“我信,这个我不和你抬杠。你看偷铁路的这帮人儿,文化不高吧,拆东西都挺内行。”

“要我说还是欠管!听老人讲过去咱们管内这一条铁道线儿上,就一个班的日本鬼子,都端着三八大盖儿。还别说你想偷东西,见人上铁道就是一枪!管杀不管埋当场示众。你猜怎么着?就是他妈的好使管用。”

刘长路不愿意听了:“跟你说这话的人他本人不是汉奸,他爸爸准是!我怎么听着有点宣扬今不如昔呢?日本人是什么东西?是畜生。咱能跟他们学呀!再者说,现在你打一枪试试,不把你屁眼儿扒大啦。”

说话的这人赶紧辩解:“长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管就得严厉点!就拿前几次火车提速说吧,咱们是早宣传晚宣传,说得嘴角冒白沫,走得脚底下起了泡,人家不是该怎么还怎么。”

赵鹏程连忙朝下压着手:“几位,几位,都小点儿声,别越说嗓门越大。咱这是蹲坑呢。”

刘长路撇撇嘴,冲刚才说话的人把嗓门压得更低了:“你说起提速让我想起来一个事儿。”看着对方专注的眼神,他示意几个人凑近点,“那是火车刚提速的时候,火车上一位女士来事儿啦,换完卫生巾顺窗户就扔了出去。说来也巧,那卫生巾正好打在铁道沿线边上种地的一农民脸上,这位农民大哥摸了下脸发出句感慨,唉……现在火车提速了就是快!随便扔下来一张纸就把俺脸砸出血来啦。”

“吭吭吭……”几个人弯腰捂嘴不敢大声笑出来。在窗户边上盯着的赵鹏程把刚吸进嘴里的一口烟“璞”地喷了出去,不住地压低声音咳嗽着:“长路,下回你可别跟我们一拨了,这哪是蹲坑呀,整个一郭德纲的相声大会。”

“老赵,有吗?老赵,有吗!”赵鹏程的手持电台里传来常子杰的呼叫声。“有,有。什么事儿?”

“我刚联系完,平海站那边已经发车了,我这边看见好几拨人都聚集在铁道边上,正准备扒焦炭呢。”

赵鹏程马上问道:“你准备怎么干?”电台里常子杰的声音很小:“等他们动手的时候,咱们两拨一块儿上,能抓几个是几个。”

赵鹏程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不对,忙压低声音说:“这可不行。常所,我的意见等他们扒完焦炭咱们再上,要不然在火车行驶的时候容易引起伤亡,真要是出了点事儿,可就麻烦了。”

常子杰犹豫了一下:“好!等他们扒完焦炭,听我的招呼,咱们一块儿冲,先收拾他几个。”

火车从远处缓缓地开过来了。他们设伏的地点是火车必须减速慢行的弯道,也是盗扒火车上焦炭最理想地点。就在他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铁道线的时候,奇迹出现了!

从他们设伏地点的附近,一下子冒出十几个头戴安全帽,举着长杆子,拿着尼龙编织袋子的青壮年,他们一窝蜂地奔跑着冲向铁道。那架势仿佛是十八勇士要抢渡大渡河,又好像是敢死队冒险架设浮桥。跑到铁道边,这些人手脚麻利地把杆子支在事先埋在土里的半截支架上,又用铅丝在铁道边的道钉上固定住支架,然后飞快地将杆子放在支架上的凹槽中。一名头戴安全帽的人扶住杆子底部的扶手,等待着火车从线路上通过。

“我操!这也太专业了。”刘长路禁不住发出一声感J慨。

话音还没落地,土房子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进来后冲他们几人龄牙咧嘴地说:“你们是哪拨的?还在这等雷劈呢?一会儿车就过来了。”

全屋子里的人数刘长路反应最快。他向前一步,朝对方点点头,掏出支烟递了过去:“大哥,我们哥儿几个都是新手,刚干,摸不准门儿。大哥怎么知道我们躲这儿呢?”

迷彩服老江湖似的伸手接过烟:“这是二麻子他们经常待的地方,这两天他们害怕没敢上来,你们刚进去的时候,我还当是他们那拨子人呢。”

刘长路在黑暗中和赵鹏程一对眼神,赵鹏程偷偷地把电台的声音拧小了,他举着打火机给对方点着烟:“大哥,您怎么称呼?以后这块地方有事儿您得多照应。”

迷彩服叼着烟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没说的!我叫王强,铁道游击队副大队长!你们就叫我强哥吧,以后有嘛事情只管说话,这块地儿以后就你们和二麻子一块儿干吧。”刘长路赔着笑脸:“强哥,看来您在这片地段上说了算呀。”

“不敢说讲话好使,可这大大小小的几十个山头都得给我面子。”

“看出来啦,看出来啦!强哥您打算怎么提分?”

强哥赞许地拍了拍刘长路的肩膀:“董三他弟弟,你真董四/事儿,我不要多,今后你们每一杆子活儿给我甩一吨就行了。哎,你叫什么呀?以后我就朝你说话啦。”

刘长路看话儿套得差不多了,一转眼珠坏水又冒出来了:“行,强哥。我姓巴。单名叫拔!您连着说就是我的名字!”

“噢,你叫巴拔?”

“哎!”

强哥说完好像也感觉有点不对:“你这名字……你别在是拿我找乐吧?”

刘长路眼眉也网起来了:“操!我不拿你找乐,难道拿走道儿的找乐吗?”

“你小子好大的胆子,你不扫听扫听……”

“去你的吧!”刘长路没等强哥把话说完一个大嘴巴扇了过去,把他打得原地直转圈儿,没容他再骂出第二句,刘长路已经拽住他脖领子,一个背胯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也不看看你那德性!还敢跟我要好处,你爸爸我是铁路警察!”

几个人把王强按在地上,戴上铐子。刘长路用手一指他的鼻子:“我可告诉你,别嚷嚷,敢乍毛我打劈了你。”

火车鸣了一声笛,开过来了。线路上的煤耗子们开始准备着,当列车驶过的时候,扶着杆子的人把杆子向前一探,杆子上的铁艳子直接抓向列车顶部。超越出顶部的焦炭在铁艳子和列车的相互作用力下纷纷迸出车厢,滚向铁道两边。一会儿,一整列车过完了,铁道线两侧留下了厚厚的一层焦炭。这些人打开尼龙编织袋,开始打扫战利品了。

手提电台里传来常子杰的呼叫声。他们开始行动了。刘长路叫一名民警看着王强,与赵鹏程他们向铁道上冲了过去。“警察来啦!警察来啦!”随着喊声铁路两边的人纷纷扔下手里的家伙东奔西跑,两拨民警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到处扑腾着。因为是夜间,加上距离近,一会儿的工夫他们抓到了四个人,算上还在屋子里铐住的王强,一共五个。常子杰的嘴咧开了,一个劲儿地乐,这才叫开市大吉呢!

当他们带着这帮人往支线外面走的时候,手提电台里又传来一个喜讯。负责接应的小组扣住了一辆准备来运赃的汽车。这下战果更显著了,他们连说带笑地把人带出来,刚要把这帮人往车里装,王强趁民警要分铐的机会,一扭身直奔黑暗中的铁道扎了下去。

“站住。别跑!”刘长路边喊边追了上去。

两个人在黑暗的铁道边展开了追逐赛。一个像丧家之犬气喘吁吁拼命奔逃,一个是道路不熟磕磕绊绊尽力地追赶,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眼看着王强连滚带爬地跑上路基,刘长路弯腰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瞄准黑影“噢”地扔了出去,“唉哟!”王强被砖头砍了一个跟头:“我叫你撒欢儿!”刘长路乐了,脚底下的速度也放慢了。

突然,王强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捂着脑袋继续朝前跑。刘长路没想到这家伙挨了自己一砖头还能站起来接着跑,气急败坏地朝他喊道:“站住,再跑我就开枪啦!”王强根本不理他那一套顺着铁道路基向下跑去,刘长路把手伸向腰间去摸枪,才想起自己早就被取消佩枪资格了,哪里还有什么枪呀。气得他俯身又捡起一块石头,边用手举着边大步追上去。

铁道边上是一条小河沟,就是前几天张东平和刘副处长现场考察时拦住去路的那条小河。河沟对面就是一人多高的杂草,再往前是村民们居住的一排排平房。王强顺着小河沿跑到搭在河两边的木板上,这是一个人工搭制的简易小桥。王强极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几步跨了过去,猛回身朝木板一端狠狠瑞了一脚,木板跌落在河沟里,典型的过河拆桥。在后面紧追过来的刘长路刹不住脚步“叶咚”一声,直接就扎进河沟里面。臭水拌着泥浆糊了他一个满身满脸,双腿陷在淤泥里拔不动步,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举起手里的石头,瞄着跑到河沿上的王强奋力砍了出去。

王强猫着腰还没站立起来,就被这块石头砸到后脚跟上,一个跟头叽里咕噜地滚到了河沿那边。站在臭水里的刘长路扬手冲王强逃跑的方向破口大骂:“操你妈的!你小子听着,上天人地,我也要追得你无路可逃。你有种等着,老子早晚逮着你。”

随后赶来的几个民警七手八脚地把刘长路拽出河沟,赵鹏程赶紧把自己穿的夹克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刘长路忙晃动着身子:“老赵,你赶紧拿走,我一身连泥带水的都什么味儿,多脏呀,挺好的衣服别糟蹋了。”赵鹏程没有说话,硬硬地按住他要脱衣服的手。赶过来的常子杰看着一身臭水泥浆狼狈的样子连忙挥着手:“长路,赶紧上车,上车,回所里洗洗去,今天晚上收工。我刚才和张所联系完了,他已经组织治安组的人正等着咱们呢,把人送回所里,我带着大伙儿喝酒去!”

“好啊!”大家齐声答应,簇拥着刘长路走出铁道沿线。

回到所里,大家伙忙着把抓到的人分拨看管,等着进一步进行审查。常子杰满心高兴推开张东平的屋门,迎面就看见张东平正神情严肃地接着电话,示意他先别说话,常子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掏出支烟得意地点上了。过了一会儿,张东平接完电话他才凑上去:“张所,我们这回可兜上了,连偷带运一气儿抓了四个。本来是五个的,一不留神跑了一个,还缴了一辆汽车呢!”

张东平点着头,不住地夸奖着:“成绩不小,成绩不小!今天你们出手就有战果,真不错。”

常子杰举起烟卷晃悠着脑袋:“那是呀,我老常可没吹牛吧。”

张东平一指屋门外,示意他小声些:“我刚才接运转部门的电话,你们走了以后,后面的两趟车又让人打了,因为车速快还带走了一根打焦炭的杆子,列车拖带着这根杆子把沿线的信号机砸坏了!这说明什么问题?”

常子杰愣愣神,晃动着脑袋:“是用前面那拨当引子,恍咱们上当?还是我的内线儿有毛病?不会呀,他可是这个村的治保主任啊。”

张东平摆摆手:“现在先别急于定论,我的意思是你们要有意识地摸清这帮人的情况,他们分多少拨?都是哪儿的人?领头儿的是谁?经常活动的范围?与铁路内部有没有勾搭!销赃渠道有哪些?这些都要弄清楚。还有,内线是要用,可也得管!不能听之任之。”

一番话说得常子杰不住地点头,趁张东平端杯喝水的时候,常子杰把小分队晚上设伏的情况详细地做了介绍,临了儿还一个劲儿地夸着刘长路:“张所,长路是真猛呀!就是没停住脚,一下子跳臭水坑里去啦,弄得这一身泥啊。”张东平也表示赞同:“长路当过侦察兵,功夫也好,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使,要不是他这脾气,唉……”说完冲常子杰推过去放在桌面上的命令:“这不,走火的事给了他个警告处分。还停止一年的佩枪资格。”

常子杰撇了下嘴:“要我看呀,关键是一年的奖金都扣没了。”

这句话提醒了张东平,他将将头发没再答腔。铁路公安实行的是铁路内部的奖惩机制,除工资外还有一部分奖金。犯错误挨处分都要连带着扣除月、季和年度的奖金。

刘长路穿着短裤擦着头发从淋浴室出来,迎面碰上了正在楼道里和其他几名民警说话的张东平。张东平指着刘长路笑着说:“长路,够牛的。我听说你一个鱼跃就扎河沟里了。”周围的人们轰然大笑着,刘长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梗一下脖子:“操!没想到这小子过河拆桥,我追得正猛呢,哪收得住脚呀!”

张东平把烟盒递过去:“我还想问你呢,我可听说过你砍砖头,砍手机,砍电台,而且弹无虚发。你这一手没羽箭的本事是怎么练的?”

“他以前放过羊!”几个民警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刘长路接过烟来有点不好意思:“张所,这都是当兵的时候练的,当时战友们比投掷,分不出输赢,就想了这么一个比准儿的办法。我这手不新鲜,当时我们全连人人都行。”

张东平拍拍刘长路隆起的二头肌:“冲你这勇猛顽强的战斗作风,一个鱼跃扎进河沟的拼搏精神,我当着大伙宣布,奖励你五百元!明天去找事物内勤领钱。”“长路,你得请客啊。”

“让他请客,今天晚上就开现场会。”大家开心地嚷嚷着。张东平把手往下压了压说我还有话呢,今天参加抓捕的人每人一百元。因为你们不辞辛苦还有收获,同时也为铁路挽回了经济损失。这就应该奖!看见大家喜形于色他接着说,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后手活儿可得跟紧点,具体事情找常所,我就不参加你们晚上的活动了。大家一哄而散。

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和对被抓获嫌疑人的审讯,情况基本摸清楚了。聚集在平海支线上的盗扒煤和焦炭的违法犯罪嫌疑人分成几大拨,他们按原籍的归属分为:安徽,河南,山东,东北各个小山头,又从这些小山头中衍生出几十个小团伙,每组成员五至六个人不等,专门盗扒平远支线上过往的货车,然后将煤和焦炭运往外郊县或临近的几个省份。这些人利用手机,小灵通这些通讯工具便于相互联系。他们还有明确的分工,有专人负责盯着从车站向平远支线上运发的货车,然后打电话通报消息,这样的人叫“消息树”。有专门负责藏匿盗扒下来的赃物的“堡垒户”,还有一帮负责收捡煤和焦炭的“游击队员”。戴着头盔,架着杆子拨打车上货物的这个工种还有个特别响亮的名字叫―“舵手”。还有几个专门为这帮人提供保护,摆平团伙之间纠纷的地痞流氓,他们之间称作“骑驴”的。一般都是由骑驴的对外联系买家,然后买家开着汽车来接货,一手钱一手货。“骑驴”的里面有三个比较大的“骑手”,一个叫刘柱,一个叫张义,还有一个就是那天从赵鹏程手里逃跑的王强。他们三个操纵着这条支线上盗扒焦炭的一切活动,有新来的小团伙得向他们上贡,或每干一次活儿得交出一定数量的煤或焦炭,才能继续在这地面干下去。

摸清这些情况后,常子杰和赵鹏程带着小分队也采取相应的打击措施。你有消息树,我就提前和车站运转部门联系,掌握发送货车的时间。你有堡垒户,我就开着警车天天在村里转,大力开展宣传教育,弄得藏东西的住户人心惶惶,只要他一转移赃物,得,正好被埋伏在村外的便衣民警抓个正着。你有游击队员,我也有办法治。小分队里的一个民警酷爱养狗,他把家里偷养的几条没有户口的长毛狼和苏联红带到现场,一看见有人哄抢盗扒下来的焦炭,立即将狗放出去。这个场面太壮观了,几只狗汪汪叫着,吐着血红的舌头奋勇冲向铁道,游击队员们被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几只狗还真争气,谁越拿煤块砖头砍它,它越扑谁。有过几次让狗扑得人仰马翻的经历后,游击队员们一听见狗叫,扔下检煤的袋子转身就跑。用赵鹏程的话说,太他妈的解气啦!

可是,游击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阵地战打不过正规军,就出暗招。先是不停地投诉派出所民警故意纵狗伤人,然后再派几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架着一个不知被谁的狗咬伤的大娘们儿跑到派出所,哭喊着要公道,要说法。开始的时候张东平也有点含糊,但当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训练的狗只能扑,不能咬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底。圆满解决了这个事情后,还是偷偷嘱咐了常子杰,可以牵着狗去巡逻,就是别再放狗了。游击队还使用了麻雀战术调动正规军,反正是IP电话亭到处都是,110电话随便打还不花钱。游击队员的嘴儿,110的腿儿,报警电话满天飞,最多的一天平远支线就报了一百多次警。有的是成心调动民警,玩耗子戏猫,有的是看见其他一拨人偷着打煤,自己没去,暗地里使坏,无所不用。但是他们这回低估了这支正规军的素质和上层建筑的决心,无论怎么搅和他们就是不撤退,反而越打越狠,一连端掉了好几个团伙,有的是刚放下杆子就被捕了。有的是偷偷地卖完焦炭正坐在炕头上点钱呢,门被一脚瑞开,正好!人赃俱获,想耍赖都没机会。有的是老少三辈让他们一锅烩了,连个跑回来报信儿的都没留。想组织营救吧,正规军里铁板一块没处下嘴。游击队对这支正规军气得咬牙跺脚,把他们的娘挨个在嘴上操了一遍,就是一点儿辙没有。

又是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刘长路和三个民警照例穿上破旧的外套,扛着几米长的杆子走上线路,今天晚上他们发展的内线报告说,刘柱要亲自上线路来督阵。都来了好多天了,一直也没有和游击队的队长碰面,刘长路他们今天晚上布好了口袋,决心在平远支线会会这位游击队长。

经过一段时间的持续打击,支线上显得萧条许多。秋收起义般的景象看不见了,就算是在这么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偷偷竖起来的杆子也是屈指可数。

他们慢慢地接近正在支起架子的嫌疑人,这个时候在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线路两边的人忙碌起来,他们几个也假装准备地立起了架子。刘长路看见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又有几个人也支起了架子,他朝几名民警示意一下,自己先冲那几个人走了过去。

“唉!你们他妈的懂事吗?离我们这么近架杆子,一会儿焦炭打下来算他妈的谁的?”刘长路先声夺人张嘴就骂。

那边也不含糊,一个高个子站出来,操着外地口音说:“是你们不懂事儿!这块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来了不轰你们走就不错了,反倒骂我们!”

刘长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火候不够他又添了把柴:“你们这帮外来户都给我滚蛋。还敢跑爷们儿的地面上来充大尾巴鹰?一顿大嘴巴扇跑你们!都给我滚。”

外地口音脾气也上来了:“你这人咋欠办呢!你过来扇个试试?”

刘长路腾腾几步赶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冲外地口音就是一巴掌,“啪!”直接把这小子扇路基下面去了。

他站在路基上指着趴在地上的人:“我扇你啦,怎么着吧!”这下可炸了营,几个人有的操起棍子,有的朝远处不停地喊:“义哥,义哥,快过来看看啊,有人打咱们人啦……”刘长路则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谁呀,谁呀,谁这么牛X?”随着喊声,一个三十多岁留着板寸,穿一身宽松运动服的男人跑了过来。刘长路凭感觉知道这小子身体不错,看他在铺满石碎的路面上轻快的步伐,肯定也有点底子。他慢慢地放下双臂,偷偷地移动了一下站立的姿势。

被称作义哥的人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和刘长路一照面,就感觉对方有点眼熟,借着月光再仔细看看,坏啦!这人怎么像警察呢。他想抽身撤步逃跑,刘长路的手已经抓过来了:“义哥,让我认识认识你。”义哥赶忙向后闪身,可刘长路的动作比他还快,一把抓住他的肩头。

情急之中这个义哥不退反进,迎着刘长路就是一拳。刘长路的手正抓着他,索性不去防守也扬起腿朝他猛踢了一脚!“砰!砰!”两个人都着实地挨了对方一下。刘长路晃了一下身子差点滑下路基,义哥则双手捂着肋部蹲了下去。

几个扒煤的家伙被刘长路和赵鹏程两拨人的前后夹击,一个也没跑了。刘长路用手胡槽着自己的胸口,一把抓住义哥:“小子,你够狠啊。”义哥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摆着手,满脸的痛苦:“大哥,大哥……我服您啦!您这一脚把我瑞岔气啦……”

刘长路骄傲地点点头:“你小子也不赖呀,反应快敢上手,出拳也快,以前练过吧?”

义哥沮丧地叹了口气:“大哥呀,练过有什么用啊。唉……没想到当这么多年兵算是白练了,不还是让您给瑞趴下了,冲您刚才那两下子,我栽您手里不冤。”

一听这话刘长路兴趣上来了:“你这倒霉样儿还当过兵?跟我说说,哪个部队的?”

义哥报了一通部队番号,刘长路听完后气大了!指着他的鼻子:“操!跟老子一个部队的,我当兵穿军装的时候,你还得喊我叔叔呢!你怎么干起这个来了?真不嫌寒掺!”

义哥满脸的羞愧:“班长,不,不,大哥,您快别说啦,现在不像您那个时候了,复员回家也找不到好工作。分配的单位也黄了,老婆孩子得跟着我吃饭呀。咱也是城里娃娃啊,没辙了,我才一咬牙,跑这来凭这股狠劲站脚儿骑驴的。”

“你就是张义?”

“让您逮着了我认!我就是张义。”

刘长路刚要再说什么,感觉后面有人用手拍他,一回头,是赵鹏程。

赵鹏程始终在刘长路身后听着询问义哥,边听边在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小分队整治平远支线这段时间,自己虽然培养了几个耳目,但都提供不了太有价值的信息。如果把眼前这个人发展成治安耳目,肯定比小鱼小虾管用。想到这他才叫住刘长路,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耳语出自己的想法。“老赵,这小子也算个人物呀!咱们这样做行吗?”刘长路听完后有些含糊。

“这就得看你的了。我看他对你挺佩服的,你做做他的工作。索性告诉他,只要能把其他团伙打击下去,这段时间咱们可以不去管他,可以让他弄几个小钱养家糊口,别整大发了就行!这样以后也好替他在头面前说话。”

“行,我跟他说。”刘长路拍拍胸脯就要过去,赵鹏程一把拉住他:“长路,你先过去说,过会儿我再跟他定联系方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儿,注意保密!”“老赵,你的意思是谁也不告诉?”“我只告诉张所!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行。”刘长路答应完朝张义走过去。

赵鹏程看着刘长路走过去,把张义拽起来,两个人走到路基下面的草丛边。过了会儿他看见刘长路兴奋地跑过来:“老赵,老赵……”他忙迎上去问:“长路,你打鸡血了,这么兴奋!怎么啦?”

刘长路满脸灿烂拽住赵鹏程的胳膊:“老赵!你眼力真不错,我跟他一说就成啦!他还检举出王强在哪躲着呢!”“就是上回跑的那个?”赵鹏程脑子里立即反映出那个穿迷彩服的铁道游击队副大队长。“没错!就是这小子!老赵,咱今天晚上就干掉他吧。”

赵鹏程说行,但要先跟在外面堵截的常所说一声,怎么着也得请示请示啊。电话接通了,赵鹏程隐去了张义这段儿,只说是询问抓获的嫌疑人得来的消息。常子杰马上同意,说留几个民警看着抓到的嫌疑人,其他的人全体出动,立即扑过去抓住王强这个首犯。

月色中,两辆地方牌照的汽车悄悄地驶进村里。

平远支线旁边就是近郊的村落,张义偷偷地在村口等着他们,老远看见刘长路走过来忙迎过去,指清楚了王强藏匿的院落。刘长路挥挥手让他先走,然后看了看房子周围的环境。王强藏匿的小房子和附近的几户相连,抓捕的时候不能让他跑出来,这小子奔跑能力很强,地理环境也熟,撒了鸭子就不好追了。想到这他把自己的顾虑和常子杰赵鹏程说了一遍。赵鹏程听后没说话,自己悄悄地在房子周围走了一圈,没有狗叫。他回来说,可以先派人翻墙进院子,并且在墙后边安排好堵截的人,然后打开院门再进屋抓人。

行动开始了。刘长路第一个翻进院子,打开门,大家一齐拥进来直奔屋子里冲去。刘长路闯进里屋,后面跟进的民警摸着了电灯开关,打开灯的同时,王强也醒了,还没等他去摸身边的衣服,刘长路飞身跳到**,伸手按住他的脖子,用膝盖顶住他两手:“王副大队长!今天咱俩又见面了。”

王强迷糊的眼睛立即吓得瞳孔放大:“你们,你们……”

“我们抓的就是你!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跟你们去哪儿啊……”

“‘宪兵队’!”刘长路扬手给了他一巴掌。王强垂头丧气地把脑袋聋拉下来。

上午的天气挺好,风和日丽。刘长路从派出所出来后坐上了公交车,直接奔向他和迟玉居住的地方。 自从上次开车遇到碰瓷儿的以后,他很少再开迟玉的宝马了,一个是的确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另外冀锋也旁敲侧击地把韩建强跟督察队说的话告诉了他。他把钥匙朝迟玉手里一扔,改坐公交车了。

他提前一站下了车,蹈趾着进了一家超市,今天他心情不错,想买点东西回去给迟玉做做饭,也让迟玉高兴一下。转了好一阵子,选了许多东西,就在他走向出口准备结账时,无意中抬眼瞄了一下,那面背朝他并排坐着的男女吸引住他的视线。

男人把胳膊搭在女人的肩上,女人低着头不住地用手上的东西抹着眼睛。这个女人的背影他太熟悉了,是迟玉。

他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顾不上超市里理货员的叫喊快步走出大门,转过外面的玻璃窗从正面看清了这两个人的模样。女人就是迟玉。那个男人穿着很休闲的西服,潇洒的长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髯,眉清目秀的一脸文雅。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向后退着脚步,猛然一转身朝对面的马路走去。也许是他的动作太大了,惊动了坐在里面的迟玉,她抬眼望向窗外,发现刘长路正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迟玉忙站起身来,使劲扒拉开男人抚在肩上的手,推门跑出来追向刘长路。

“长路,长路!你等我一下!”刘长路仿佛没有听见后面的喊声,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麻利地拉开车门,伏身钻进去对司机说:“开车,一直走。”司机疑惑地问:“大哥,您去哪儿?’川你别管,先开走再说。”司机吓得一缩脖子,一给油门,车呼的一声驶离边道。

迟玉跑出来的时候差几步没有追上,急得她马上举起手机,拨打着刘长路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刘长路手机的彩铃声:“我不接,我不接,我就不接你电话,气死你,气死你,我就不接你电话!”这个彩铃还是迟玉自己给刘长路下载的呢,迟玉真有点急得要哭了……

打击小分队的人聚齐了。张义给赵鹏程传来消息,说晚上刘柱要带人来运走他们事先藏好的焦炭。赵鹏程问他有多少吨,他说总共得有二十多吨,因为据张义了解,刘柱今天晚上要带两辆小卡车过来。赵鹏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东平,张东平很高兴,王强已经被刑事拘留了,张义现在为民警工作,就剩下这个最大的祸头―刘柱。如果借这个机会把他拿下,那么平远支线就能相对安定一段时间,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去做其它的工作。他让常子杰马上招集小分队商量好具体的抓捕方案,天黑前就在支线附近埋伏起来,张网以待。

赵鹏程仍旧和刘长路他们几个人一辆车,不知怎的他总感觉有点心慌,好几次想和身边的刘长路说说话,可见刘长路紧皱着眉头凡人不理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长路怎么了?我偷着打电话的事露馅了?不会啊,当时我用的是IC卡电话呀,为了防止录音我还特意用手绢包住了电话听筒,不可能露馅的!那他对我不理不睬的是因为什么呢……”

赵鹏程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心里却在不停地折腾,他很相信自己的心理素质,不会带出任何异样,但他却无法摆脱自己这个“小人”的折磨,以至于好几次把举到嘴边的烟卷又放了下来。

车来了!两辆福田小卡车。

手提电台里传来常子杰的声音,他们已经把出口封死了,等里面的行动开始就进来支持。汽车晃晃悠悠地开进村里,在一处靠近铁道的垃圾堆前停了下来。从每辆车上跳下来几个人,拿着铁锨朝垃圾堆里不住划拉着。一会儿,垃圾堆里藏着的袋子露了出来。

“这帮家伙!真够狡猾的,把东西藏垃圾堆里面。老赵,咱们动手吧?”藏在另一边的民警用手提电台问赵鹏程。

“着什么急呀,等他们给咱装好再上,先累累这帮傻小子。”赵鹏程嘱咐着,“你们一定要注意,看清楚里面有没有刘柱。”

贼劲儿就是大,不一会儿的工夫两辆车都装满了。赵鹏程看时机到了让刘长路打开车灯,喊了声:“上!”两边的民警举着手电警棍一齐冲了出去。装车的人们马上四散奔逃,跑到东边被赵鹏程刘长路带人捕个正着,跑到西面被另一组民警用警棍赶回原处,慌乱中只有两个人跳过铁道,趟着臭水沟跑走了。

赵鹏程拿着手电,揪起他们的头发挨个照,当照到一个四十几岁健壮男人的时候,对方把脸立即扭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没有说话。“说!叫什么名字?”赵鹏程厉声又问了一遍。对方嘟嚷着吐出两个字:“刘柱。”赵鹏程二话没说掏出铐子铐住他的手腕, 自己一只手抓住铐子的另一端:“给常所他们打电话,准备好车吧,咱们把人带出去。”

一行人打着手电摸黑把人向村外带,当走过一排平房的时候,刘长路感觉黑暗中有人影在晃动,他忙跑到前面对赵鹏程道:“老赵,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别走了,赶紧叫常所他们开车进来接咱们!”没等赵鹏程答话,从黑暗中蹿出七八个手持棍子,镐艳的人,迎头朝他们冲了过来。赵鹏程下意识地抓紧手铐,向跑过来的人们喊道:“我们是警察,是来执行任务的。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根本不理睬,继续加快脚步,舞动棍子冲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老赵,躲开!”随着喊声刘长路举起胳膊挡住砸向赵鹏程的棍子,木棍和胳膊的撞击声在黑夜里发出有力的闷响。刘长路忍住疼痛,手中的警棍马上还击过去,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格斗素质,凭警棍的落点他感觉打在了对方的脑袋上。但对手丝毫没有手软退缩,冲上前来和他抱在一块儿摔倒了,两个人在地上翻滚起来。

突如其来的袭击使他们一时来不及还手,民警不停地叫喊着,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棍子,镐艳还是雨点般地落在民警的身上,手电被打掉了,警棍被打飞了,被抓获的那拨人也跟着反抗,朝民警连踢带打,使劲挣脱着手铐和被缚的身肢。

赵鹏程立时明白了,这伙人不是普通老百姓,这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暴力袭警! 目标就是要抢走自己手里的刘柱!

赵鹏程不由得又做出了自己的习J质动作,右手迅速地往后腰摸去,可是没有枪。他已经多时没有摸到梦寐以求的手枪了,他的肩头和后背挨了两棍子,被打得不住地趣超,但他仍然没有松开紧抓住铐子的手。刘柱使劲地挣脱着,不时地用拳击打着赵鹏程的头部和两肋,他猛回身冲刘柱脸上就是一拳。刘柱捂着脸朝后仰去,他自己也被带着和刘柱一起摔在了地上。

刘长路愤怒了。让这帮家伙像打臭贼一样地打自己,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他两三脚瑞开和自己抱在一块儿的人,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摸着一根棍子,拎起来就奔赵鹏程的方向跑过去。他清楚地知道老赵手里还带着个重要的人犯,千万不能让这小子再跑了。

厮打和喊叫声在黑暗里混成一团,他无法分清谁是自己人,谁又是歹徒。“长路。”地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是自己人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有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他举着棍子没法下手,情急之中大喊:“你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呀?”“长路!他压着我呢!我在下面呢!”得到准确的答复,刘长路抡起棍子朝上面的人就是一下!上面的人下去了,下面的人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