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小雪過後,那隻有段日子不見的“麻燕”又回來了。這時的我仍然在找李小亞,與以前不同的是我不是為了挽救她,而是為了把她送到玉祥門外的法場上。為了李小亞,我發現了日本特務沒有向韓春報告,讓日本特務跑掉了,我有一種很深的罪孽感,如果韓春知道這件事,絕對會像我夢中的情景那樣殺了我。
我想,隻要盯住“麻燕”,就有可能抓住李小亞。這是個早晨,初升的太陽血紅,敵機在太陽的血紅中飛出,給西安城扔下了一個又一個黑色炸彈。“麻燕”好像對這種一成不變的遊戲有點煩,想耍個調皮玩一會兒,繞著城樓頂上的那麵有藍有白有紅的旗幟轉圈,好像是想用它螺旋槳的旋風把那麵垂頭喪氣耷拉著的旗幟吹起來,好讓它看清上麵的圖案。城樓裏住有國軍,平時可看見他們在城牆上操練,這時卻靜悄悄的。不遠處傳來轟轟的爆炸聲,震得樹上的積雪成團地落下來。那是“麻燕”的夥伴開始轟炸了。這“麻燕”不為所動,還在繞飛,終於把旗幟吹了起來,紅色的旗幟上有一塊藍色,藍色中間有一個白色齒輪。“麻燕”滿意地一抖翅膀準備離開了。而這時候,一個頭戴鋼盔的士兵從門樓裏衝出來,雙手抱著機槍,向那“麻燕”的頭部射擊。我見過城牆上的高射炮和高射機槍打飛機,他們都是等敵機飛過去了打敵機的屁股,害怕敵機迎麵射擊,轟走了事。而這個機槍手打飛機的頭。機槍後座頂在他半仰的胸脯上,槍口吐出的一道火光從他額前射出去,映照得那綠色鋼盔上的白色齒輪旋出爍爍光輝。血紅的霞光染紅了他半張臉。“麻燕”翅膀斜了斜,忽近忽遠地在機槍手周圍盤旋,不斷射出鳴叫著的子彈。機槍手是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小夥子,但機槍強大的後坐力仍讓他的身體像經受著劇烈的抽搐。清晨潮濕的空氣裏彌漫著硝煙和硝煙的味道。城門樓裏傳出命令機槍手快躲進來的喊聲,但機槍手堅持向“麻燕”射擊。最後,機槍手仰倒在牆垛上了,倒下去的時候機槍從手中滑落,落在了城牆下的雪地上,砸起一片雪塵。“麻燕”俯衝下來,對著機槍手補了一梭子子彈,一擺屁股,飛入雲端。城牆上一時變得死一般寧靜。機槍手的血與牆垛上的雪融成水,順著青色的磚牆流下來,鮮紅得暗淡了霞光。我從愣怔中清醒過來,飛快地跑過去抱起那挺機槍,撒腿就跑。機槍發燙,上麵黏糊糊的都是血。這機槍上還有半梭子子彈沒打完,丁零當啷地影響著我的腳步。這是多麽強大的武器啊,會派上大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