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当代作家丛书·杨映川卷

给我一杯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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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的来临,让我们有了憧憬的理由。浪漫的人幻想不久的将来可以在太空里飞来飞去,今天上月球打牌,明天上火星结婚,甚至还可以回到白奎纪,带一只小恐龙回来养养;享受型的人梦想着日常生活由机器人打理,机器人做饭做菜打扫卫生带孩子,比保姆好千倍,还不会被告性骚扰;最实惠的莫过于甜蜜的荔枝长得西瓜那么大,羊儿成批成批地克隆出来……总之,这是一些令六欢欣鼓舞的景象,人作为高智商的动物以最从容的姿态,享受自己的胜利成果。

可面对着这么些纷至沓来的新世纪之梦,我变得焦躁不安,胆气一天比一天坏,好像落人了很要不得的世纪末情绪当中。我摊到镜子跟前,看牢自己。镜中的这个人面色白哲,嘴唇红润,年红还轻。我松了一口气,想我还年轻,21世纪是我的世纪,它拥有我都会看得见。但我是一个缺少幻想的人。听说一个人可以活族很卑下,却不能没有梦想,看来我是没救了。我弹精竭虑地拼命么画自己的世纪之梦,可脑海里始终是一片空白。于是,我把这个师题抛给上小学三年级的侄儿。我说乖侄儿告诉姑姑,新世纪你漏大的愿望是什么?侄儿手上叠着纸牌,想都没想就说,我希望我牙会死,你们也都不会死。侄儿是希望人可以长生不老。他年纪刁大,但模模糊糊对那个世界产生了恐惧。我无法消除他的这种卫惧,因为小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心事。那时,我早上醒来的第一盯如果看不到母亲,就会大哭,总担心她会死。长大以后,这个问题我好像很少考虑了,因为有很多事情比它更重要,或者说更迫在眉睫,所以我就忙那些事去了。现在某些科学家对基因研究,说人可以活1200岁,如果真的那样,我侄儿的愿望至少实现了一部分。我不耐烦去想1200年的日子该怎么过,心里还有点发毛,脑子里总冒出我外婆在活到90岁以后,整天嘴里唠叨的一句话:我是老不死成妖哦。

我不指望着能活到1200岁,活好这辈子就够了。但我害怕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南非的某个小国由于严重缺水,只能从别的地方将水运过去支援。在水的运输途中,有一大批猴子出动劫水。最后发生了一场人猴抢水大战,场面很是惨烈。我看完这则消息,脊背凉咫雌的,当晚就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行走于一片荒漠之中,日头在天空中炫目地发光,周围是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的黄沙。我已经走了几天找不着一滴水,最后,我的两眼晒坏了,变成两粒桃仁;我的嘴唇干枯了,像黄叶一样飘落到地上。我生活在南方,春秋两季天上的雨水哗哗地下个不停。冬天的日子,到处是阳光和绿树,这一切常把我生存危机的意识模糊。我很少去想离我们并不远的北方,那里有不少地方在十年后水将会枯竭,还有能淹没一切的沙尘暴一点点地在侵吞良田与河流。至于臭氧层被破坏,核泄漏等等,离我更远了,我也不愿去想。这不能说明我是一个没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我只是不愿花太多的心思去想我管不了的事情。我决心从身边彬起,从自己做起。我在新的世纪里有一个计划,那就是不要孩子:于私来说,我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放在未来那个不可知的生存环境中;于公来说,我是想给地球留一点余地,留一点旋转的空间:这就是我的贡献。

自从工作以后,我的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我随心所欲地把不多不少的收人挥霍得一干二净。钱有一部分还是花到了实处,伽如每个月我会花几十元钱订上一份牛奶。本来我是喝不惯牛奶的。小时候,母亲辛辛苦苦省下钱买了炼奶给我补充营养,我一喝肚子就闹革命,弄得脸色蜡黄。直到今天我都还把我没长得亭亭玉立的原因归于小时候没喝牛奶。在长大成人以后,我拼命地恶补牛奶,终于适应了这东西,而且它变成我每天的必需品。我喝奶的速度很慢,我喜欢让牛奶香腥的味道在舌尖滑来滑去。喝完后,我放下奶瓶总是意犹未尽。前两天某家报纸公布一个内幕,说我们市民喝的牛奶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用奶粉对水对出来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鲜奶。我看完后很受伤,难道每天那让我陶醉不已的味道竟然不是鲜奶?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相信什么?私宰肉、毒米、工业米酒……我现在真的很容易受伤。

照以往的脾气,我以为我会把奶给戒了,可我变了,我原谅了牛奶,我还是每天喝一瓶,只是速度快了些。我能要求什么呢?只要它还是牛奶,不管是鲜奶还是奶粉,只要不是米汤就好。

写到这里,我感到我内心的焦虑一点一点地淡去了,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我在新世纪到来之际的理想,就是,每天给我一杯牛奶,少对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