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当代作家丛书·杨映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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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怀上了于中的孩子,贺兰珊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孩于打下来。她打电话叫胖子开车送她到医院打胎。胖子说为什么刁叫那个姓于的送?我算个什么东西?有好事的时候轮不上我,一遇到麻烦就有我的份。胖子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问贺兰珊,我平牙对你怎么样?贺兰珊说,还行。胖子说可为什么你宁可爱那些七君子,却不正眼瞧我一眼?贺兰珊拿着话筒一言不发。胖子说全珊,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玩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有个家踏实贺兰珊心里一酸说祝贺你,胖子。胖子说兰珊,作为朋友我给你-个最后的忠告,干吗这样便宜那个姓于的?你把孩子一拿掉,他矜得轻松自在,为什么不敲诈他一把?听不听由你。

贺兰珊搁下话筒,抹了抹从眼角溢出的眼泪,冲到**发狠月做起仰卧起坐,一下,两下……全身的力量挤压着子宫,贺兰珊夫象那枚小果子正一点点地被挤出来。突然她的肠子绞动起来,-阵酸水涌上喉咙。她冲进卫生间,把头埋到瓷盆里,声嘶力竭地叫吐,心吐出去了,肝吐出去了,肠子也吐出去了,眼泪鼻涕把整张且弄得一塌糊涂。有那么一瞬间贺兰珊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她的色子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咽声,很久她才从瓷盆里把头抬起来,摇丰摆摆地走进客厅,一屁股瘫坐到地上。贺兰珊盯着开水瓶,她需星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她身子动了动,人软乎乎地站不起来。贺兰珊想于中现在正在干什么呢?在干净明亮的办会室里一本正经士做事,还是在某个咖啡馆里和女人调情?他凭什么逍遥事外? 贡个念头刺痛了贺兰珊,她的身子震了一下,爬起来拨打于中的电话。

于中的声音传过来。贺兰珊对电话那头的于中说我怀孕了。于中没有反应过来,说怀孕了,怎么回事?贺兰珊哈哈大笑,说怎么回事?你以为男人把事情做完,就可以提起裤子走人?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于中说别开玩笑了,兰珊。贺兰珊说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于中带着嘲讽的口吻说我们可是有一个多月不见面了,天知道你怀了谁的孩子。贺兰珊活生生地把胀满胸口的气咽下去,用出奇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那好,你不认也没关系,等孩子生下来,我去做个亲子鉴定。说完,贺兰珊挂断电话,她觉得这个电话把她全身力气都耗尽了。现在贺兰珊彻底想明白了,于中自始至终就没有爱过她,过去那个彬彬有礼举止得当细心周到滴酒不沽体贴人微唯唯诺诺的于中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就连后来他的那些臭毛病,都是故意装出来气我的。他以为我不能容忍他的那些坏毛病,就可以轻松地把我打发掉。于中,你也许想得太简单了。

自认为万事考虑得周全的于中没想到在这个关节上出了纸漏,贺兰珊的电话让他一夜睡不着觉。于中找律师打听过了,只要孩子经过亲子鉴定确认是他的骨肉,他就好比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于中想贺兰珊不就是想借肚里的孩子敲一两个钱吗,这太老套了。

中午贺兰珊从外面提着一袋水果回来,刚上楼道口就听到咚咚咚的敲打声,上得楼来她发现一个人正在替她的窗户安玻璃。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于中。贺兰珊目不斜视地从于中的身边经过,掏出钥匙打开门,刚要把门关上,于中挤了进来。于中手里挥舞着小铁锤,说兰珊,我替你把玻璃安好了。贺兰珊从于中的手互抢过小锤子,走到窗户边,咚的一下,刚安好的玻璃又变成了一刘碎片。于中说你怎么又把它敲坏了?好好好,我待会儿再去买月玻璃重新安上。贺兰珊说不用了,我早已请了工人,人家一会儿澎来。于中的目光在屋子里扫来扫去,说兰珊,有什么体力活你尽摧吩咐。贺兰珊摸了摸肚子,说我想上街给孩子买些衣服和奶瓶难和我一块去吧。于中说这,现在还早着呢。贺兰珊拿起手袋出了门,说你不去我自己去了。于中赶紧跟上来,说我去,我去,我怎泛放心你一个人去呢。

贺兰珊和于中来到万隆商场的儿童专柜。贺兰珊让服务员着了一大堆的衣服供她慢慢挑选。于中装模作样地跟着贺兰珊挑1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手里拿着一件童装遮遮掩掩地说兰珊,能不育把孩子打了?贺兰珊做出很吃惊的样子,两只大眼睛瞪着于中移为什么?又扬了扬手中的一件花花绿绿的小衣服,说就冲着这些漂亮的衣服我也要生一个孩子。于中看了服务员一眼,压低嗓灌说,兰珊,要不你开个条件,要怎么才把孩子打了。贺兰珊说你趁为别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吗?我这人特别喜欢孩子,并不是想图衣什么。

于中捺着性子陪着贺兰珊买了几口袋的童装和婴儿用品。 右们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碰上刘单。刘单说大哥,你们干吗买这些关西?贺兰珊得意地挺了挺肚子,说你们于大哥已经快要做爸爸了刘单伸出拳头在于中的肩膀上砸了一拳,说大哥真有你的,喝满少酒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贺兰珊说少不了你。于中黑着一张脸,窄一个十足的受气包。

像做了一场梦似的,那个晚上之后,路上加再也没有见过贺全珊。

路上加一直在打听贺兰珊的下落,他向每一个来这里看牙的人描绘贺兰珊的相貌。那些看牙的人都摇摇头,说不知道。路上加通宵达旦地开着诊所的门,轻易不敢离开,他担心自己离开的时候贺兰珊来了。深夜里,只要门外有一声响动,路上加都以为是贺兰珊,飞快地叫着冲出门去,但是他一次一次地失望而回。

路上加经常抚摸着右手边上突起的伤疤,似乎还能感觉到贺兰珊的指头停留在上面。路上加等待着,盼望着,他觉得那个神秘美丽的姑娘像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找人医治好伤就遁人山林了。而且它还摄走了他的魂魄,让他的肉体与精神不再合一。

贺兰珊从翠湖歌舞厅唱完歌出来看到于中的车停在门外,于中正在抽烟。于中一看到贺兰珊赶紧拉开车门说坐我的车。贺兰珊用手扇了扇鼻子说你这车里一股子烟味对孩子不好,我还是打的得了。于中说我求你了,就坐我的车吧。贺兰珊置若阁闻,冲一辆的士招了招手。一辆的士冲过来吱地停在贺兰珊的面前。贺兰珊上了车,于中见状跑上前来跟着挤上了车。于中冲着司机说名都花园。贺兰珊说这么晚了上那干什么?于中说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贺兰珊哼了一声,说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害我。于中说你看你,怎么总把我想得那么坏。

半个小时后,的士在一处绿树掩映的楼群前停住了。于中说到了,下车吧。贺兰珊对的士司机说你在这儿等我,半个小时后我没回来你就报警。司机看了于中一眼说小姐你请放心,我从现在就开始计时。

于中带着贺兰珊穿过有保安守卫的大厅,乘着电梯上到16迷六一扇门前停什了_千巾栩中扣欺扣门打开柳兰姗肝或袖滩在后面。于中回过身对贺兰珊说等一会儿。黑暗中只听到啪啪时的几声,于中打开了壁灯,吊灯,台灯,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客厅魔刁般地呈现在贺兰珊的面前。客厅里现代化的设施一应俱全。靠催户摆放的一架钢琴一下将贺兰珊的目光吸引过去了。贺兰珊走交去,摸了摸程亮的琴盖,把琴盖掀开,手指在琴键上轻巧地跳跃〕几下,流水的声音响起来。贺兰珊说真是一架好琴。于中凑上列说是进口的,你喜欢就是你的了。来,再来看看卧室。贺兰珊歪日斜斜躺倒在沙发上说卧室就不看了,于中,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于中搓了搓手,好像要说的一下还讲不出口于中吞吞吐吐地对贺兰珊说这房子怎么样?贺兰珊的手臂在空胜里画了一个圈,说我做梦都希望有这样一套房子。于中说只要启愿意,这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你的。贺兰珊好像对这个喜们没多大反应,懒洋洋地说你怎么想起要送我房子?于中从口袋月掏出一张纸,说你只要把这个协议书给签了,房子就是你的了。 任中又从皮夹里把钥匙和房产证取出来,在贺兰珊的面前晃了晃贺兰珊接过于中递来的协议书,匆匆地扫了一眼,说不就是让我宁孩子打下来嘛,你也真是的,何必送这么厚的礼。贺兰珊伸出手七笔。于中赶紧掏出一支笔放到她手上。贺兰珊刷刷几笔在协议月上签了字,把它递还给于中,顺手从于中的手里把房产证和房门金匙抢了过来。于中核对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协议书叠好收进「袋里。

贺兰珊躺在沙发上伸出手弹了弹对于中说晚安,从今晚开女我就住在这了。于中说记住协议书上是有期限的。贺兰珊不耐火地翻了一个身说行了,行了,我要睡了。于中看了贺兰珊一眼关止门走了。过了十分钟门铃响了,贺兰珊打开门看是于中,问怎么是你,后悔了?于中说不是,你要下去跟那位司机说说,他非说寻把你给害了,嚷着要报警呢。贺兰珊笑得捧着腹蹲了下去,说看)现在还是有好人的嘛。

于中以为贺兰珊住上新房后很快就会去处理孩子,可贺兰珊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一阵子于中来找贺兰珊,问你为什么还不去打胎?贺兰珊说你急什么,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贺兰珊找各种借口拖了将近一个月,于中急了扬着手里的合同对贺兰珊说我要告你。贺兰珊说随便,只要你拿得出去。看了报纸没有?成龙那么有本事都奈何不了吴绮莉,你又算什么东西。于中在贺兰珊的嘲笑下,像一只困兽转来转去,说贺兰珊,你到底还需要什么?贺兰珊冷冷地说我就需要你有一点责任。

于中被贺兰珊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就是鼎中公司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这样困扰他。

今天,于中又开车去找贺兰珊,半路上他打住了。于中想我再拿多少钱去和贺兰珊谈条件都是没有结果的,看得出她成心就是用肚子里的孩子来耍弄我,我总这么送上门去也太蠢了。于中在车上憋得发慌,随手按了一下放音乐的键,贺兰珊《别逼我》的歌声响起来。于中大概抽了半盒烟,烟雾围着转来转去,他变成了一个香炉,贺兰珊唱的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在于中的心上,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成形了。

贺兰珊没想到那么好的事落到了她的头上,岭南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到时光咖啡馆见面。贺兰珊用了一个下午装修脸蛋,每一根睫毛都打点到了。可当贺兰珊把最喜欢的那件紧身裙往身上套的时候,裙子在她的腹部一带微微隆起,贺兰珊用手噜了糟,吸气收腹,凸起的那块肉并没被搭下去,也没被吸回去,贺兰珊无可奈何地把裙子脱下来,重新找了一件宽松的裙子套上。

贺兰珊在时光咖啡馆等了大约半个钟头,岭南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夹着一个皮包匆匆赶到,助理坐下来就擦汗,对贺兰珊说刘不起,让贺小姐久等了,刚见了两个歌手。贺兰珊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助理说贺小姐人美歌甜,我早有所闻,现在着来果然不假。贺兰珊说那还得靠你们关照。助理说像贺小姐这科的早该出名了,如果我们公司替你包装,不出两年包你红遍大江库北。贺兰珊说真的,我真的能够这样?助理说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好处呢。贺兰珊说一直听说你们公司选人条件很苛刻,不知谴我合不合条件。助理一边打开包一边说你先看看我们公司的合同,心里有了数再谈。贺兰珊把岭南音像公司的合同接过来扫了几眼,说这些条件我都能答应。助理说其他的都还好说,就那条鉴约歌手起码要为公司服务五年,五年时间里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这对很多女歌手来说苛刻了点。助理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在贺兰现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贺兰珊说那你们找对人了,我根本就不打算结婚,更不会有孩子。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有,怎么会有孩子呢?笑话。助理笑容满面地把合同收起来说那好,过一段时间多再通知你到公司里试音,一通过我们就签约。

贺兰珊从时光咖啡馆出来扬手招了一辆的士,钻上车对司衫说人民医院。贺兰珊眼望着窗外,嘴里哼着歌,把手搭到微微隆走的腹部上,心想等会儿把这个累赘处理掉,我就一身轻松了。这泞念头刚在脑海里游动,贺兰珊搭在腹部上的手就像被什么东西握了一口震了震。贺兰珊摊开手掌看,手掌上除了星星点点的汗洲没有什么异样。她挪挪身子,把手又搭回到腹部上,又是一次帚动,比上次来得还要剧烈,但这次贺兰珊找到了根源,震动是从肚部传到手上的。胎动,贺兰珊想到了这个词,一股奇异而酥痒的霉流从她的腹部迅速上升到两只**再扩散到全身。贺兰珊好像多了惊吓,脸色有些发灰,手不敢再放到腹部上。贺兰珊想,从怀孕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把肚子里的孩子当一回事,好像那只不过是随时可以从身上摘出去的东西,就如同一个瘤子,只拿他来当作报复于中的工具,现在又当他是累赘。可他竟然有知觉了,会动了,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呀!他一定是在提醒我他的存在。贺兰珊原先上车时的兴奋感一点一点地消退了,这第一次胎动扎扎实实击中了她的心。司机在医院门口把贺兰珊放下来,贺兰珊茫然地朝妇产科走去。

贺兰珊进了诊室坐下来,医生问几个月了?贺兰珊说三个多月。医生问做过检查吗?贺兰珊说没有。医生说你怎么那么大意,几个月了都不来作检查,先做个B超吧。贺兰珊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去做了B超。医生说胎儿发育不错。贺兰珊有些紧张,问医生你看到他了?医生说当然看到了。贺兰珊说是男是女?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即使看得出也是不能说的,这有规定。贺兰珊闭上眼睛,一个孩子的形象模模糊糊地浮上来。她想我这是怎么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以后自由自在的生活,为了我的前程吗?我为什么还会犹豫?我以前从不这样。贺兰珊猛地睁开眼睛叫道医生,我要打胎。医生吃惊地问为什么?贺兰珊说我,还没有结婚。医生的脸上恢复了淡漠的神气,说到手术室外面排队。贺兰珊朝手术室走去,远远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在她的心上刮过一阵凉风,贺兰珊打了一个冷战。随着一个名字被叫到,手术室的门关上,里面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轮到贺兰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差点迈不开步子。进了手术室,她僵硬地按照医生的指示褪下裙子躺到冰凉的**,叉开双腿。护士在医生的手边放了一个白色的盘子,里面摆放着一排亮怪程的工具。医生拿起一把镊子。贺兰珊的脸朝着天花板,双手紧紧地抓住床边的铁架。医生说小姐,放松。贺兰珊的小腹突然剧烈地震动,像水泥沙石在搅拌机里转动,里面的孩子好像已经感到自己面临着危险,看到了那把靠近他的镊子,他正在拼命地挣扎、踢蹬。贺兰珊松开紧抓住床架的手,把手捂在腹部上,说怎么了,怎么了,孩子你怎么了?医生举起镊子说请你不要太紧张。贺兰珊双腿一合跳下床,大声说我不彬了,不做了。她在医生和护士吃惊的目光里匆匆把裙子套上,逃命一般地冲出手术室。

贺兰珊抹着泪水从医院奔出来,一路打车直奔于中的办公室。贺兰珊撞开于中的门,于中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贺兰珊头发凌乱,面色惨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说我刚从医院回来,我去做人流了。于中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喜悦,说你怎么一个人去了呢,打声招呼我陪你。贺兰珊盯着于中说这个孩子也是你的骨肉,打掉他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于中说兰珊,我这是为了你好,年纪轻轻的要孩子总是个拖累,你以后还有机会大红大紫,怎能让一个小孩耽误了前程呢,对不对?贺兰珊说大红大紫又怎么样芝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的人,配得上大红大紫吗?于中疑惑地打量着贺兰珊说原来你没打掉?你是在骗我?难道你不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吗?贺兰珊说我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如果为了这种自由自在我失去了自由自在,失去了本来的我,这种自由自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从今天起我要做回原来的我,我打算要这个孩子。于中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贺兰珊说我打算留住孩子。于中摇着头说你怎么一时风一时雨的,我真是烦透了。贺兰珊说我已经睡到了手术**,但是他在里面踢了我,踢了我很多次,他害怕,像是在责怪我,他什么都能感觉得到,他和我声息相通,我不能放弃他。于中发现贺兰珊说话的时候目光散乱,一个念头冒出来,于中想贺兰珊是在演戏,她要和岭南音像公司签约一定会把孩子打掉的,也许她已经把孩子打掉了,现在只是来戏弄我一把,我可不能上这个当。于中诚恳地说兰珊,你好好考虑吧。贺兰珊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一点都不爱这个孩子吗?于中说兰珊,你就别倔了。贺兰珊甩了甩头发说那好,以后这个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完贺兰珊打开门大步地走出去。于中看着她的背影拿起了话筒,给那个音像公司的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一回到家里贺兰珊就翻出自己的存折,这几年在歌厅里收人不错,攒了些钱,贺兰珊想现在真正派上大用场了,为了孩子的健康,歌厅的工作不能再做了,明天就把它给辞了。这一天贺兰珊经历了很多事情,晚上,她在自己的美好想象中睡着了。梦中她走进一间玻璃房,里面有花草树木,有蝴蝶和蜜蜂飞来飞去。她好像听到有个女人在唱歌,穿过一簇簇花草地,她看到一个大肚子女人,那不是我吗?贺兰珊想。她正在用新鲜的花草编织一个花篮,花篮编好了,孩子也生下来了。她把孩子放在花篮里,那孩子用嘴吮吸旁边花朵里的蜜,多美呀,美得贺兰珊咏味地在梦里笑个不停。

贺兰珊没想到岭南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那么执着,她一次次地回绝,他一次次地劝说,说她条件好,说她前途不可限量,最后贺兰珊只好向他亮出自己隆起的肚子,说我要做妈妈了,你们要妈妈歌手吗?

于中接到朋友的电话说贺兰珊拒绝了签约,他才意识到贺兰珊那天真没有说假话,事情有了变化。晚上他到贺兰珊上班的歌厅走了一趟,没见着贺兰珊,就向歌厅经理打听贺兰珊到哪里去了。经理阴阳怪气地说,被人弄大肚子辞职生孩子去了。于中想事情越来越朝着他不能掌握的方向走了,以前贺兰珊留着孩子的目的是为了戏弄他,而现在贺兰珊留着孩子却是她自己想要,回旋的余地没有了。

于中来到贺兰珊住的地方,敲开门。贺兰珊看到门外站的是于中,皱了皱眉头,挡在门口说,有什么事吗?于中的目光落在贺兰珊的肚子上,虽然现在贺兰珊的肚子还没有怎么显山露水,可就像一根钉子扎着他的眼。于中用脚抵住门板进了房,把房间扫了一遍说,说吧,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吧,50万可不可以?贺兰4说那天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于中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不要再和我玩下去了!贺兰珊轻蔑地看了于中一眼,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明告诉你吧,这孩子不是你的。你知道我和多少人睡过吗?大头、胖子,还有路上加。于中瞪着血红的眼睛说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贺兰珊说我现在哪有心情和你玩,跟我来吧。贺兰理下了楼。于中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驱车来到新民路,将车子停在路上加牙医诊所前。

贺兰珊拽着于中走进诊所,路上加正在里面做牙模。贺兰珊把于中拉到路上加的跟前,指着路上加说不信你问问他。路上力「看到贺兰珊,手里的牙模掉到地上,惊喜地叫道是你,我找你找指好苦呀,你到哪里去了?贺兰珊根本不把路上加的激动放在眼里说路上加,你告诉这个人一句实话,我是什么时候和你睡的觉?摊上加的嘴张大了,他不知道贺兰珊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扮兰珊一跺脚说,你发什么呆,难道你没有和我睡过觉?路上加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10月7日。贺兰珊冲着于中说,听到了吗‘要不要我再带你去见一见胖子?于中铁青着脸,看了一眼贺兰现和路上加,说我就知道你是一**,我就知道你是想利用孩子来剖诈我。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走出诊所。

诊所里只剩下贺兰珊和路上加两个人。路上加问贺兰珊,祀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间这个问题?贺兰珊说我怀上了孩子,祀硬说是他的。路上加说那这孩子是我的?贺兰珊说你的?你断吗?路上加说那刚才……贺兰珊挥挥手说我不过是为了将那个污蛋打发走,不然他一天到晚缠着我。路上加说无论你肚子里的移子是不是我的,我一样爱你。 自从你那天晚上离开以后,我一直在找你,我真的很想念你。贺兰珊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们男人的鬼裸了,现在我只信我的孩子。贺兰珊说完快步地走出诊所。路上力追出去,和上次一样,贺兰珊搭上一辆的士绝尘而去。路上加在二路边上抱住头痛苦地哭了,他说你总是这样来了又走,让我到什荃地方找你?

几个月后,贺兰珊生下一个男孩,孩子眉清目秀长得极像她贺兰珊一天到晚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他的红嘴唇,亲他的双眼皮嘴里说我们家的宝宝比画书上的还要漂亮哟,可以上电视做广恺了。贺兰珊给孩子取名贺开开。这名字是有来历的。孩子一生来,右手就摸成一个拳头,指头箍得紧紧的不松开。贺兰珊找了家医院看,医生都说急不得,孩子手嫩不小心就会册坏了,等观夔了一段时间后再看,没准还会自动打开的。贺兰珊每天就拿起毛子的小手看,希望突然间就像花儿一样开了。孩子的手就是不开睡着,醒着,笑着,闹着,他那手就是不打开。贺兰珊等得急了,毛天都说小乖乖把手开开,就像外出的白兔妈妈和小白兔约定的氏号,小乖乖把门开开。贺兰珊叫顺了口索性把孩子的名字取做于开。但是贺开开就是不喜欢把手开开。

贺兰珊推着开开的小车子,带他到阳台上看风景。他们住和很高,看得很远。如果把视线掠过城市的上空,依稀能看到遥远夕区的小村落,还有一垄垄种满果树的土丘山。不断变换方向的万带来淡淡的烤红薯香,还有甘蔗的清甜。贺兰珊想象在她看不至的地方,一定有一群孩子架着火把新挖出来的红薯埋到土里烤崖等待的过程中,他们的嘴里还嚼着那种黑皮清脆的果蔗。风畅知无阻地从阳台上掠过,把一张张尿布和五颜六色的小衣服吹得比哗地响,把贺兰珊的胸膛灌得满满的,她的喉咙有些发痒,在这/时候她突然有一种想放声高歌的渴望。快一年没用嗓子了,贺兰珊不太自信地唱了一句,歌声轻快地从她的嗓子滑出来,她继续往下唱,越唱越高,越唱越开阔。如果说她的声音过去是有沟有坎的小丘陵,现在则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开开在小车子里呆不住了,兴奋得嘴里呜呜哇哇地叫唤,手舞足蹈地像是在伴舞。贺兰珊也被自己的声音镇住了,她的眼角溢出喜悦的泪水,她想这意外的收获是孩子带给我的,那作为母亲拥有的成熟、浑厚已经融到我的歌声里了。

三年过去了。今天的太阳只有微弱的一丁点。但贺兰珊觉得外面很光亮,连远处的树叶都反射着油光,看上去是白花花的一片。

即使是那么一丁点的太阳,开开也感觉到了,一出到街上他的眼睛就眯上了。不过他很喜欢上街,每次上街他都要挣脱母亲的手,迈开他那短短的小腿奔跑。母子俩一路嬉戏着,开开在前面跑,贺兰珊在后面追。贺兰珊追上来了,向开开张开手,开开也向母亲张开手,贺兰珊突然发现开开的右手拳头打开了,嫩嫩红红的像一朵花儿。贺兰珊一愣神没接住开开,开开一头栽到地上。贺兰珊一把把开开抱起来,开开不知道哪个地方磕着了,咧开嘴大哭,血从他的嘴上流到衣领上。贺兰珊被鲜红的血吓坏了,惊惶头措地抱着孩子四处找诊所,她一眼看到路上加牙医的招牌,想我竟然走到这里来了。她抱着孩子一头冲进诊所,嚷着,快,给我孩子看看。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走过来,从贺兰珊的手里接过孩子,拒开开放在**。女人冲着里屋叫了声,上加,有病人。路上加从里屋走出来,他看到了贺兰珊和贺兰珊的孩子。贺兰珊冲他点了卢头。路上加想这一定是天意,三年了,我已经等了她三年了,即仗是一个星期以前我都还会跑上前去抱住她,让她永远不能从我身边逃跑,可现在……路上加看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女护士,那是他的新婚妻子。

路上加用镊子拨开孩子的嘴,检查了一下说没磕坏牙,只是嘴皮子破了。贺兰珊说真的没有其他问题?这次路上加没有回答,贺兰珊发现路上加的手僵住了,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路上加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在这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止了。在开开右手的第五根指头旁边有一个小肉瘤,确切地说,那是一根指头,第六根指头。路上加把自己的右手伸出去贴住开开的小手,贺兰珊看到一只大的手掌和一只小小的手掌贴在一起,开开那只刚打开她还来不及端详的手指边上有一枚多余的指头,而路上加的右手边上有一块粉红色如梅花一样的疤痕,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触目惊心。路上加突然一把抱住开开,眼泪从他的眼睛淌出来,他叫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呀。

多少年以前,还是18岁的路上加对父亲说,爸,你让我再考,明年我一定能考上。父亲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没钱再供你补习了。

路上加把自己的右手掌打开,放到眼皮底下。手掌上的纹路像密林里错综复杂的路径,多得数不清。大大小小肮脏的伤疤是星罗棋布的陷阱,手指是在遮天蔽日的环境里长成的树木,弯曲,枯瘦。看上去,这只手的年龄远远大于它主人的年龄。其实,它和许多乡村孩子的手没什么两样。与众不同的是它的指头,无论是从左边数过去,还是从右边数过来都多了一根,六指。

路上加看着指头在门槛上坐了半晌,转回屋里拿了一把柴刀,对父亲说,你让我再补习一年吧,我保证考上。我可以断指为誓。说着,他手起刀落,砍掉了那一根多余的手指。一声嚎叫从他的峭里发出,父亲看得目瞪口呆,愣了一会,才跑上去用手捂着路上力的伤口,不得不点头答应路上加的要求。

正在路上加砍指头的时候,一个名叫贺兰珊的小女孩**着丙条细腿坐在城市的窗台上看连环画,隐隐约约的一声痛苦的嚎川打断了她的思路。声音像从云端抛下来的一条线,小女孩疑惑划抬起头竖起耳朵静静地等待,没有第二声,空气里也没有一丝风四周林立的高楼都很安静。女孩又把头埋到连环画里,穿着一介蓝布长衫的孙痴,要到茶楼与一些朋友吟诗作对。他低着头走渭磨昨夜作的一首新词,突然,他撞上了一个温香的身体。孙痴抬走头,他的目光与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相遇了。这一刻电闪雷鸣,尺遭的人流、街道、绿树化为遥远混沌的烟雾,只有姑娘清晰地、动少地站在眼前。孙痴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个人。姑娘看了一眼目瞪仁呆的孙痴,掩嘴轻笑,袅袅婷婷地走远。孙痴一动不动地呆在妮地,灵魂附在姑娘的裙带上跟着走了。孙痴从此害了相思病,茶勺不思,日渐消瘦。孙家打听出来,姑娘叫阿宝,就托人到阿宝家越媒。阿宝漫不经心地对媒人说,听说孙痴的手上多长了一个指头如果他能把多余的指头去掉我就嫁给他。阿宝的一句戏言,让子痴欣喜如狂。孙痴发疯地冲进厨房,把手指头放到砧板上,抓起-把菜刀,手起刀落。那枚多余的指头滚落在水槽里,像一根被折进的筷条头。鲜血水柱一样喷涌而出,孙痴昏倒在地。孙痴在床」躺了半个月,捡回一条命。阿宝这才明白,孙痴为何名中有一男字,人痴情也痴。阿宝嫁给了孙痴。

贺兰珊拿着连环画跑到厨房里问母亲,剁掉一根手指头是;是会流很多的血?母亲说,怎么间这样的傻问题?一根针扎着毛都还要流血,何况是少了一根指头。贺兰珊白着脸,想为什么有亡人能够狠下心把自己的手指头剁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