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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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和張好混熟了。張好是山西來的,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說話慢條斯理,讓人感覺很有修養。他高高胖胖,練過幾手三腳貓的功夫,經常在一些武打片裏露臉,有時也演些不需要太大技術難度的替身。

張好告訴我他幹這行已經四年了,他喜歡做替身,因為做替身的報酬高,要比一般群眾演員高上十倍。張好演戲的目的顯然和我的不一樣,他是靠演戲混飯吃,我是在幹事業。

《傾國紅顏》拍了幾天又把我們這撥群眾演員拉出去拍戰爭場麵。有一場戲要特別拍一個從山下摔死到泥地上的士兵。老安叫了幾個人,幾個人都不願上,老安的手指就指到我的頭上說,齊發,你上。

我說,好,我上。我早就巴不得老安把手指頭點到我的頭上了。

前兩個星期下的雪還沒有融盡,氣溫在零度以下。攝影機對著我,我穿著一件沉重堅硬的鐵甲(其實是塑料殼,不過也夠冷夠硬的)往山頂上爬,鼓風機不停地從旁邊吹,一場人工降雨將我從頭到腳淋透。我的手摳進泥裏,一步步艱難地往上爬,又一次次滑倒,尖銳的山石將我的膝頭磕爛了。最後,精疲力竭的我,從山頂上滾落,摔死在一塊泥窪地上。

這場戲拍了6遍,近兩小時我的身上一直都是濕的,衣服表麵凍起一層薄冰,抖抖身子碎冰卡卡嚓嚓地落地。

拍完,老安招呼我去喝熱開水,他說,齊發,演得不錯,往後有戲一定給你多上。

先前拍戲的時候,我都快凍硬了。拍完了,身子迅速發熱,十支手指頭像通了電似地竄熱流。我顧不上換衣服,站著傻笑。越苦越累越能讓我嚐到演戲的滋味,這比扮演那些紮在人堆裏站到腳發麻的角色要強百倍,強千倍。

導演說了,剛才這場戲要了我幾個特寫鏡頭。我高興了一會又擔心攝影沒拍好我臉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動作。先前在上山爬的時候,我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可都是有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