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两点钟,剧组的车子把演员们送回宾馆。
隔着车窗玻璃,可以看见一两家夜宵摊子边火红的炉火,漫着水蒸气的锅头。丁粉悦耳的声音响起来,司机,停会儿车,我下去吃点夜宵。
很多演员已经累得眼睛睁不开了,没有人附和兴趣盎然的丁粉。
我对司机说,我跟她一道,等会我负责送她回宾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丁粉没想到是我响应了她的号召,这段时间我们处得不好,私下里几乎没讲过话。
我和丁粉下了车,剧组的车子开走了。今晚的天气很好,星星月亮一清二楚地在天上挂着,一两缕凉风从腋下穿过。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在走动了。我们走了一段路,选中街角的一家小吃摊,摊主夫妻热情招呼我们。
丁粉说,我要一碟凉皮,辣椒多搁点。
我说,给我下了碗馄饨吧。
摊主说,好的,你们等几分钟。
东西上来,我们静静地吃,丁粉被辣椒辣得一个劲地用口纸抹鼻涕,看上去一点不像个大明星,她这样子随和多了。我问,很辣吗?丁粉说,辣,辣得舒服。
结了账,我对丁粉说,我们先走走,有的士再上吧。丁粉点点头。走着走着,丁粉停了脚步,我回头看她。她歪着脑袋说,我以前一定见过你,但你的名字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心里的小冰块悄悄融了,我说,我是你的影迷,以前找你签过名。
丁粉说,是吗?难怪我觉得你眼熟。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的路,我们没有遇上一辆的士,但我们已经进入宾馆所在的园林区。丁粉说,有的士我们也不要了,走回去,活动活动。
这一带来往的人稀少,路上的路灯也跟着稀少了。突然,前面传来自行车摔倒的哐当声,紧接着一个人叫道,抢劫了,抢劫了。我迈开腿往前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前面有两个跑动的人影,一个手里还拿着包。
我不用问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冲着前边逃窜的两个人影喊,给我站住,我是警察,你们站住!两个抢劫犯跑得更快了。
我又喊,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我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腰上空空的。其中一个人的脚步慢了下来,明显是犹豫了。另一个人回头拖着他跑。
我刚要往前追,丁粉赶上来拉住我的手说,骆齐,别追了,我害怕,我们回宾馆吧。
我甩开她的手,顾不上看她一眼,加快步伐,往前飞跑。谁是骆齐?我叫叶锦程,我发过誓的,在我的有生之年,不会放过一个为非作歹之徒。
丁粉在后面叫,骆齐,你快回来!
在路的尽头两个人向右拐进一个胡同。这是一条暗黑的胡同,我迎头冲进去,眼前的光线一下被吞掉了。走两步,我的脚撞到一个垃圾筒上,垃圾筒发出砰砰两声,藏在垃圾筒后的一个人影像老鼠应声而出,他直扑过来,在我胸口上捅了一刀。借着刀光,我伸手出拳打在他的眼睛上,他疼得哇地叫了一声,手上刀子继续在我的胸口上捅下去。我的另一拳又砸到他的太阳穴上,他终于松了手,身子向后倒地。
另一个人冒出来,拿着一根铁条朝我的小腿扫过来。我的腿骨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我咬紧牙,提起一口气朝他飞扑过去,用我的身体把他扑倒在地。我骑到他身上,左右出拳,砸得他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解下鞋带,把这人的手朝后反绑。一个老警察教过我,用鞋带绑人,只要把犯人两根大拇指绑紧到一块,效果比把两只手绑一块要好。绑了他的手,我又解下他腰上的皮带把他两只脚捆起来。
绑好身下的这人,我朝旁边的那人爬去。我的腿很痛,我只能靠手上的力气挪动身子。那把刀还留在我的胸口上,我感觉胸口涨得快炸了,气喘得厉害,喉咙痒痒的止不住咳起来。等到把另一个人也收拾好,我已经累得动不了了。我慢慢地在他旁边躺下去,双手搁在肚皮上,我要歇一会。
躺在我旁边的这人竟然醒过来,他的脑袋动了动,接着身子动了动,嘴里咝——咝——地呻吟着。他挣扎着起身看到了我,他侧身向我说,警察大哥,求你放了我,我,我保证送你上医院。
我没有力气说话了,摇摇头。他继续哀求着,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叫。
这个胡同很安静,一群老鼠在几只垃圾筒之间愉快地上跃下窜。有一只还从我的脸上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