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多,天还未亮透,李兴国采买的小面包车回来了,停在店门口。李兴国跳下车掏出钥匙蹲下,准备打开卷闸门。突然,一股浓烈的粪便味扑面而来,不知是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在这附近解决问题了,他咒骂了几句,当手触及锁头,一团稀乎乎的东西粘手上了,他本能地将手拿到眼皮底下细看,忍不住叫了起来,那一手的污秽臭不可闻,甩也甩不脱,只有先将门打开了才有水清洗。他忍住恶心将门打开,店内所见有芝麻开门的效果,一大片稀糊暧昧的东西,估计是从卷门下面的小洞灌进来的,整个景观跟村头的公厕没区别。
李兴国分别给老板葛冬、阿颂、阿龙、何书秀打了电话,让大家赶快到店里来打扫卫生。
一早上的冲洗,再加四五瓶空气清新剂也没能彻底地将气味除尽,好像犄里旯旮始终还藏有秽物。
葛冬和李兰英在店里跳脚骂人,指桑骂槐骂了半天也无人应对,他们怀疑是隔了十几米的另一家烧烤店干的好事,因为那家生意本来很好,自从“七公烧烤”开张后生意就淡了。何书秀乐得肠子冒泡泡,看你们小人得志,不照样遭人泼粪?
中午一个客人也没有。何书秀嘟囔着早上没睡够,拼了几张椅子睡大觉。李兴国像条狗一样伸长鼻子到处嗅,让冬梅他们把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
到了晚上,臭气基本上散得差不多,不认真闻是闻不出来的。奇怪的是只要有客人坐下来,总有人在旁边嚷,“什么这么臭?”于是,客人的警惕性提高,脖子伸长,呼吸加速,就闻出不好的感觉来了,坐下来的又站起来要走。李兴国上前陪上笑脸,“大家别走,今天我们有特价优惠,吃得越多优惠越多。”他脸上的笑容是生硬挤的,来客一眼识破,毫不犹豫迈步走人。
客人都有从众心理,那店面里头人越多,大家就越往里挤,没座宁可站着等。那没客的店面,怎么招呼,也没人落座,都怕做了第一个傻子。何书秀他们准备好的肉和菜,几乎没有上桌,李兴国急得亲自到马路上拉客。到晚上十一点,终于有几个人赏脸坐下来点了烧烤,点的还都是好东西,吃着吃着突然有一人嚷着菜叶里包着一小团东西,经一桌人鉴定,说是擦屁股的卫生纸,这还得了?李兴国当场被揪过来,给出两条路子,一是他把这东西吃下去,二是他们向卫生部门或工商部门投诉。
何书秀看来人当中有一个有点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他冲着这点“熟”上前去将李兴国拉开,“各位老板,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今晚上大家吃的免费,我们请客,以后还要靠大家帮衬生意。”
一吃客说,“你们做生意的,不要光为赚钱黑了良心,今晚上就不和你们计较了。”各人嘴上不闲地嚼着烤肉串张扬而去。
从早忙到晚一分钱没进账,差点还挨一顿子好打,李兴国耷着脑袋,脸都绿了。天气热,蔬菜不能过夜,他让扔了,肉搁回冰箱。何书秀看着那些扔掉的菜,心疼。
第二天不需要大采购,李兴国就没去五里亭,到附近的菜市买了蔬菜。车子一路往店的方向开,他一路想今天不该再有事了吧,可这心怎么老咚咚跳呢?
预感真的灵验了。店门口的水泥地上,卷闸门上,招牌上被人用红漆打了叉,画了下流图案,写了骂人的话,连电线也被剪了,这就不是用水冲冲就解决问题的。
李兴国赶紧又拔了葛冬的电话。葛冬来看现场马上报警。来了两个警察,拍照调察情况,一早上过去了。葛冬又请专人来打扫卫生,除红漆和重新制招牌,得停业两天,除了李兴国,大家放假。
李兴国垂头丧气地让大家把他早上买的菜拿回家,不然又浪费了。何书秀叹了一口说,“兴国,我看你晚上还是住店里看着,我陪你,派出所不太可靠,我们辛苦一点,让生意不要断了才好。我仔细想了想,昨天晚上来吃饭那几个人好像是故意来找碴的,其中一个我看着还有点面熟,我得和警察反映一下。”
马冬梅听了直翻白眼,背了人扯着何书秀的衣服说,“表哥,你还替他们出主意,没有生意才好呢,回家睡大觉,不用干活,又不少拿一分钱,我还巴不得这店被拆了。你千万别去跟警察说什么,这些人我估计是陈林找来的,我前两天去和他说了你的事,他说要为你出气呢。”
何书秀吓了一跳,顺手在马冬梅头上拍了几巴掌,“走,跟我见陈林去,你这妹仔怎么这么好事?”
陈林看何书秀上门,还以为是来感谢他的呢。“大哥,那个姓葛的快气死没有?”
马冬梅赶紧打了个眼色过去。
陈林看何书秀严肃的脸色,感觉不对,嘿嘿干笑。
“陈林,你帮我出气,我本来应该感谢你的,头天早上我也高兴了几分钟,觉得姓葛的遭报应,可这心里头的高兴很快过了,用粪水泼人家的店,那是卖吃食的地方,你说有多恶心?电线也剪了,周围几家全用不了电。做生意的谁不想赚钱?这一天到晚没有生意,买回来的东西白扔,又要养人,还有房租水电,几天下来亏好几千呢,不能说人家对不起我们,我们就让人垮呀。再说了,这钱人家亏了,也没进我们的腰包,损人不利己的事干来做什么?你说以后你当老板了,碰上这样的事烦不烦?”
虽然听着是有些道理,可当着马冬梅的面,陈林的面子挂不住。“好吧,算我多事,你继续给姓葛的当孙子混下去吧,混得好过几年就可以在城里买房买车了。哎呀,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要烤出最好吃的肉,要在中山路有一家自己的店?我就不信给人打工能打得这么全心全意,打出这么高的水平?”
陈林戳到何书秀的痛处了,把何书秀当场呛出一张大红脸。自从葛冬和他重新签订合同后,他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店里该干的他一样不少干,其实自己清楚费心的事他是一样不干了。他自己摆摊和刚给葛冬干的时候,一有空闲就琢磨着怎么弄出更好吃的东西,保证每个月都有新的烧烤品种上市,现在每天开摊就盼着收摊,烤羊肉烤鱼肉无论什么肉烤熟了就行,那些烧烤汁他尝都懒得尝一下。
陈林看何书秀答不上话得意了,“通告一声,我家里的房子这两天开始封顶,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可以回去验收,要是没什么事,我不回来了,我得赶紧种灵芝种兰花赚城里人的钱喽。”陈林翘起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马冬梅拍了他一巴掌说,“有什么得意的,不就是回家种地嘛!”
陈林说,“种地?马冬梅,今天我正式邀请你和我回家看看,看看我是怎么种地的,我过的是城里人一辈子想过也过不上的日子。以后有空我也会到城里来转转的,不为别的,看戏听歌我才上来,我们不能光贩票舍不得看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