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再度限入僵局。
在一个细雨飘扬的夜晚,老天爷似乎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我们派出所的巡逻值班依然在进行中。今天晚上轮到我和刘高全两个人巡逻。大约凌晨一点的时候,我俩穿着雨衣在水街上走。在一个交叉路口,我无意识地往右手边的小巷看过去,巷子中间有一个人影走得轻飘飘的,好像是踮着脚尖在走路。我用手肘顶了顶刘高全,刘高全顺着我下巴往右边看,心神领会地点点头。我们两人悄悄地迂进巷子里。
跟了一会,我们发现,其实前面有两个人。后面这人走得轻手轻脚的是在跟踪前面那人。后面这人只顾提防不让前面那人发现,完全没意识到我们黄鹊在后。
在快到巷尾的时候,后面那人突然加快步子冲上前,他的手上举起一根棍子,我和刘高全手中的手电筒齐齐拧亮,大喊一声,住手!
后面那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我们一眼,扔下棍子撒开腿往前跑。前面那人也回了头,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刘高全平日很自负的短跑功夫显示出来了,他迈开两腿,蹭蹭蹭往前跑,最后几步用的是百米跨栏的动作,一下子将行凶人扑到在地。刘高全二话不说几拳头下去,那人哇哇惨叫。刘高全舌绽惊雷,总算抓到你这个狗狼养的,老子他妈的半个月没睡个囫囵觉了,我不信揍不死你。
我们没有一个人认识这要行凶的人,把他认出来是前面险些被打的人。
差点被打的人是乡里专管计划生育的黄寿副主任。他凑过来惊讶地喊,李福旺,是你!
李福旺被押回派出所。我们全所齐上阵审问。
李福旺,你为什么要在坡月乡用棍子伤人?王大志是主审。
李福旺说,黄寿他用了我家的耕牛。
胡说,黄寿是政府干部,他要你家的耕牛来做什么?
今天开春黄寿到我们村来抓计划生育,我老婆因为不愿意上环,黄寿就将我家的耕牛牵走了。因为春耕要用牛,我几次来乡里讨要黄副主任都没给我,我怕误了春耕没办法让老婆去结扎了换牛。后来牛是换回来了,但却瘦得几乎下不了地。我听人说黄副主任把我家的牛给他亲戚耕地去了。那时候我就把黄副主任恨上了,总想找个机会报复一下。前一阵子乡里有几个有几个人被人从后面砸闷棍,我就想来个混水摸鱼,砸了黄副主任,把这账记到别人头上。
刘高全上前给李福旺一个嘴巴,说,你还挺能说的,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把前面你干的那几桩坏事全抹掉了,你把我们全当傻鸟呀?
王大志说,老实交待我算你有自首情节,再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别怪法律无情。
李福旺哇地一声哭了,从凳子上一下跪到地上说,那三个人真的不是我打的,我真的没有打那三个人,如果真是我做的,老天打雷霹死我,冤枉呀,救命呀……
刘高全后来连腿脚功夫也用上了,给了李福旺好几脚,但李福旺仍在喊着“冤枉”。
我们从黄寿那里了解情况,黄寿承认是牵了李福旺的耕牛,但没有将耕牛借给别人用,李福旺想打他根本就是报复他让他老婆去结扎了。
老吴和我上李福旺的村里去调察。李福旺的村子是离坡月乡最近的,跨过坡月河,往山边走一两里路就到了。村里人早听说李福旺在乡里出事了,我们一进村,就有一大堆人跟着我们。等我们问情况的时候,又全都跑开了。
我们召集了村干来开会,村干里有李福旺的哥哥李福兴。李福兴坐在角落里,嘴上叼着烟说,李福旺是我弟弟,我回避,请大家谈吧。其他村干都站在李福旺这边说话,黄副主任不应该牵走李福旺家的耕牛,春耕牛就是我们的命呀。牛牵回来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瘦得不成样子。不说是李福旺,摊上谁家能不光火?
老吴和这些个村干很熟,笑起来说,照你们的意思,李福旺打人是应该的,那个黄寿该打?
李福兴插话说,李福旺打人肯定不对,可听说你们派出所想把前面被打的三个人全栽到他头上,这叫他如何受得起。
我说,我们是重证据的,只要能证明,那三个人被打的时间,李福旺都有不在现场,他就没罪。
我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我证明。我们看出去,门外早挤满了人,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站在最前面。
李福兴说,杨翠,你是李福旺的老婆,是不能做证人的。
杨翠立马捂住嘴哭起来。突然,一个黑胖的男人挤到人群的最前面说,我可以做个证。张业民被打那天晚上,李福旺到我家来帮我家杀狗,我们喝到半夜,李福旺喝多了,还是我扶回去的,要说他回到家后还有力气到坡月乡去打人我不信,他那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去不到半路可能就掉到坡月河里了。
村民们发出一阵哄笑。
我说,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你能确实是哪天和李福旺喝的酒?
黑胖说,我记得这事是因为第二天我把剩下的狗肉拿到乡里卖,正好听说乡里的张医生被打。
我和老吴在村子里继续调查了一天,又从村民嘴里了解了一些情况,基本可以断定李福旺不是凶手。李福旺像是一个凭空跳出来戏弄了我们一番的人,让我们空欢喜一场。他被我们所拘留了半个月后放了。李福旺离开的时候腿一跛一跛的,那是刘高全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