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派王众跑个长途,王众推了几次推不掉,公司说就他最合适,因为坐车的是几个老板,身上带了钱,嘱咐公司派最能干的司机。王众受不得捧,加上一天能来回就答应了。
老板们约好王众早上七点半在五里亭仓库接人。王众早上起来跟施诗交待了一声出门了。施诗那会还睡着,像王众平时出早车一样,朦胧听到一声门响之后她又睡过去了。
郊外早上的空气纯净得像水,王众放下车窗,让风吹他一头一脑。进入市区,空气质量下降,除了汽油味,灰尘味,还有王众最怕闻的下水道臭气。王众把车窗摇上开空调。
王众住城北,五里亭仓库在城东,王众等于横穿了半个城市。车子拐进一条巷子,眼见就到五里亭仓库了,王众右眼皮连继剧烈地跳了几下,好像有一根绳子胡乱拉扯着,他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休息一会打开,右眼皮立马又欢实地跳。虽然只用一只眼,远远地,王众看见一个脑袋从仓库大门倏地探出来又缩了回去,王众心里突然慌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没慌得这么没主张,连嘴里的唾沫全干了。他耳朵边响起施诗那天的话——那声音乍听起来很熟,像我舅舅。王众猛地打转车头,只剩一个念头,他必须回家,他哪里都不能去。
王众突然打转车头,让埋伏在仓库里的几个警察吃了一惊,他们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慌忙追出来。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停车,停车——
其中一个警察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在连喊几声停车没反应后,果断地掏枪射击,他把自己平时良好的成绩显示出来了。几声枪响过后,几个老警察吃惊地看着一枚子弹穿过前面红色的士的后窗玻璃,车身左右晃了晃,又走回直线继续往前开了。几个警察赶紧回仓库开出警车追赶。
王众离家不久,杨铁军带领几名手下砸王众的房门,房门砸到一半就开了,是打开的,一个姑娘打开房门,她嘴里已经说了半句——怎么回来了?门外站着的人当然看不懂她说的话。杨铁军一把把这姑娘搂在怀里说,小诗,小诗,舅舅救你来了,你安全了,没事了。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要救的人质怎么就轻轻松松出现在他们面前,既没有被绑,也没有一点损伤。
施诗全身发抖,她知道王众一定出事了。她用力挣扎杨铁军的怀抱,往屋里跑,把房门锁上。施诗的反应没有让杨铁军感到太意外,他想他的外甥女一定受了很多苦,才会变成这样。他跟在后面,耐心地敲门,施诗开门,开门,你爸你妈还等着你呢……
施诗抖索许久才摸到窗户边,整个身子趴上去,她希望能从这里看到王众那辆红色的出租车。杨铁军从门缝里看到施诗的动作,施诗的动作误导了他,他认为施诗是要跳楼,顾不上想其他,他几大脚下去将门踹开了。杨铁军冲进去把施诗从窗台上拽下来。施诗面白如纸,冷漠地看着她的舅舅,她说,舅舅,你放过他吧,他不是坏人。
杨铁军看到施诗嘴巴张开了合上,张开了合上,刚才分明是讲了一句话。杨铁军说,施诗你说大声一点,舅舅听不见。
施诗又说了一遍,杨铁军的脸上仍然是一片茫然。
施诗放弃了说话,她两脚用力,想把自己钉在地板上,可舅舅把她连根拔出,抱着她下楼塞进警车。施诗的手在杨铁军的脸上,脖子上挖出一道血印。
杨铁军刚把施诗塞进车里,手下来电话说王众逃了,他们正在追捕。杨铁军忍不住骂了一句,笨蛋,赶快通知各交警支队帮忙设卡拦截。施诗听明白了,她对杨铁军说,他不会逃的,他一定是找我来了。他说过,无论我到哪里都有要把我追回来。
杨铁军听不到施诗说的话,将施诗安全接回来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他让司机赶快开车,同时将电话拔回局里布置人员行动。当警车从城郊快驶入市区时,一辆的士直冲过来,警车被逼得斜插进路边的隔离带。的士横在警车前面停住了,一动不动。施诗激动地拍打车窗,头一下下磕撞玻璃。杨铁军拉住施诗,让手下做好准备,大家的枪已经上镗,的士却像熄了火似的再也没有动静。两个警察率先跳下车,在地上翻滚前进,他们拉开车门,手枪举起,他们看到一个男人倒在方向盘上,眼镜挂在一只耳朵上,让男人致命的是背上一个枪眼,血已经把整张座椅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