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1967:紅鴿子

七 曹叔叔把鴿子分給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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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叔叔工作的那個農機廠,搶在縣革委會成立之前,先把自己的革委會成立起來了。革委會成立總要拿出點兒實際行動來,否則對不起廠裏集體寫給毛主席的那封報喜的“致敬信”。拿什麽行動?當然是“複工鬧革命”,也就是說,一邊恢複生產,一邊搞大批判。

這樣,曹叔叔當不成他的“逍遙派”了,他是廠裏的總工程師,造機器離不開他。

前後晃**了半年時間,沒有摸過圖紙和車床,也沒有嗅到工廠裏鐵鏽和機油的味兒,曹叔叔心裏很惦記他的老本行,接到“複工”的通知,立刻就有些喜笑顏開的意思。他那天送走那個來傳達通知的工友,一扭頭看見我在院子裏,破天荒地主動跟我說了話:“小米,哈哈,哈哈哈。”

我被他和煦的目光弄得毛骨悚然。“哈哈”是什麽意思?媽媽教過我一個詞:盡在不言中。曹叔叔對我說“哈哈”,難道他認為我什麽都明白?可是他真弄錯了,我什麽都不明白。

曹叔叔接著自言自語:“要收心了,不能再玩物喪誌了。”

我奔回家,問媽媽什麽叫“玩物喪誌”?我媽說,簡單的回答,就是一個人玩一樣東西太著迷,玩得不想學習也不想工作。媽媽不失時機地舉了我的例子:比如說你吧,淨顧著滾鐵環拍香煙殼,一點兒都不想寫作業。

我媽就是有這個本事,任何一個不好的現象,到最後她都能聯係到我的學習問題上,我對她的這個毛病簡直頭大。一個人偶爾批評了另一個人,那個人會覺得如沐春風;一個人要是三天兩頭地批評一個人,那就不僅僅是碎嘴嘮叨了,十足是精神折磨。

但是我到底醒悟到一件事,這就是曹叔叔對他這半年當中養鴿子的行為不滿意,他覺得一個當工程師的不應該墮落成社會上遊手好閑的人。也是啊,曹叔叔的工廠在城郊,他每天七點鍾從家裏出發,走半個小時去上班,下午五點鍾放工,再走半個小時回家,累都累慘了,哪裏還有時間精力伺候鴿子呢?鴿子如果沒有人好好伺候,天天訓練,又怎麽能夠出類拔萃成為他的驕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