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晚1982·我的路

十四 水仙花在開春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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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真的來到青陽城了。從艾晚的家裏走到小學校,沿著蓮花池邊的那一路,桃紅柳綠,花團錦簇。桃花是青陽一帶最常見的花,品種多,顏色也多,深的淺的,單瓣的複瓣的,打眼看過去,每一株跟每一株都不重樣。品種一多,蜜蜂就慘了,它們嚶嚶嗡嗡地在桃花枝頭盤旋著,斟酌著,翻來覆去地協商和討論著,意見不能統一,不知道該往哪株花樹上去采蜜。柳樹就比較守規矩,它們的脾氣不喜歡特立獨行,要綠就綠成一抹色,要長出花穗兒也是同時長,一串一串茸茸地垂掛著,像淺綠色的毛毛蟲。

河岸上,沿河人家的院落裏,偶爾也能見到比較稀罕的樹種。枇杷樹的嫩葉是銀白色,蜷曲著,覆著一層細茸毛,跟新生嬰兒的小拳頭一模一樣。迎春花總是生長在河堤和牆角處,黃燦燦一片,熱烈得讓人想去擁抱它。山茶花謝了,落下了一地的紅。可是杜鵑又接上了茬,一叢一叢開得勁頭十足。玉蘭樹對季節的反應稍稍遲鈍一點兒,同伴們已經用盛裝打扮了自己,它才矜持地冒出一個花苞的尖尖角,形狀如毛筆,難得的是個頭大,估計開出花來是豔壓群芳的那種派頭。

每天上學,艾晚一路走著,看了這邊看那邊,眼睛都不夠用。她新學了一個詞:目不暇接,用在春天上學的路上,正合適。

更有趣的事情是,有一天艾晚家的屋簷下忽然飛過來兩隻黑燕子,忙忙碌碌一段日子後,居然把一隻笸籮一樣的燕子窩掛出來了。窩巢是灰色的,排球大小,表麵上毛毛糙糙,全是草根碎毛,開口往外傾斜著,大概是為了方便進出。艾晚爬到窗台上往窩巢裏看了看,發現窩底很淺,她就擔心起來,怕燕子媽媽趴在窩裏孵蛋時,一不留神把蛋寶寶蹬落在地上。

艾早臭了她一句:“鹹吃蘿卜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