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月光電影院

第十三章 庚子紅巾(一)

字體:16+-

一九〇〇年,農曆庚子年。我爸爸他們燒了洋人的教堂。第二天我的夥伴“掌拒”,手裏握著一條紅巾,躺在教堂下,永遠地睡著了……

我們輕輕地走近他,把一條一條紅巾放在他的身上。

——題記

每天早晨,我們都到碼頭上會合。會合之後,再商量這一天玩什麽。遊戲需要幾個孩子湊在一起玩才熱鬧,一個人玩沒意思。我們都懂這個道理。

魚漂兒去得最早,最後到的往往是掌櫃。掌櫃太懶,他說他總是起得太晚,有時為了快點去碼頭跟我們會合連早飯都不吃。我呢,往往比魚漂兒晚些,比掌櫃早點兒。所以每天都差不多是這種情形:我和魚漂兒正說掌櫃的壞話,掌櫃就呼哧呼哧來了……我們把碼頭定為會合的地方,開始洋巡捕還趕我們,可每天都趕一次他很快就膩了,就不管我們了。幾個小孩也礙不著他的公務。有時他還丟過來一塊糖逗我們玩兒。魚漂兒說是好漢就別吃洋人扔下的東西!他還把糖踢到海裏去了。洋巡捕自討沒趣兒也就不再逗我們。最後,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

好玩的遊戲多的是。

冬大,我們主要在巷子裏玩“追擊”。先劃拳,輸的一個追另外兩個,直到前麵的一個跑不動了,追的人在他肩上拍一下,就算追上了……玩這個,掌櫃經常充當“追”的一方。掌櫃身子骨弱,跑不快,幾步就讓我和魚漂兒甩下很遠。可掌櫃不服輸,繼續追。有時我倆正得意,掌櫃突然追過來了,我倆中就得有一個束手就擒。掌櫃隻能靠“突然襲擊”這一手,憑速度硬追他不行。掌櫃體質不好。對這個我和魚漂兒都覺得不對勁:掌櫃他爸是成春堂藥坊的掌櫃,整天給人治病,可自己兒子居然體質不好。他家的藥匣子擺滿了屋子,掌櫃他爸在這個匣子裏抓一把再在那個匣子裏抓一把,就把人家的病治好了,錢也掙著了。我問過掌櫃,“你咋不讓你爸給你抓幾把?”藥掌櫃撇撇嘴說:“咱家的藥專治別人,治家人不好使。我爸就有咳嗽病,一直沒治好。”魚漂兒嘻地一笑:“你爸賣的藥有說道兒……”掌櫃火了:“就是分暈缺點,沒別的說道兒。”說完,掌櫃又大叫一聲朝魚漂兒打出一拳,被魚漂兒一把抓住用力一擰,掌櫃哎喲一聲癱在地上。掌櫃體質不好,我和魚漂兒有時也不可憐他,還取笑他。有一回掌櫃跑著跑著忘了界限,我想喊住他他沒聽見,結果一頭跑進租界,被巡捕揍了一頓。我說:“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