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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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椅的痒

爸爸明显感到,这个早晨单单比平时唠叨。女儿突然关心起一些问题,这样的问题从前她提都不提的。单单居然说到了红顶小楼的命运。“我们的红顶小楼也能被拆掉吗?”单单还没起床,就开始问了。

“有可能啊。”“我们去哪儿住呢?”“住新房子。住新房子多好。”“那还会有天窗吗?”“大概没有。”

“那就不好。墙上也没有草吧?”“对。”

爸爸不回答了,因为单单提到的事情是事实。爸爸不回答,单单也不再问。单单开始说她的一个请求。

“以后对老木椅好点,能答应我吗?就算买了新的,也不许丢掉他。我们是好朋友,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在乎他。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对他都好,就你不行。”

爸爸看着单单,不时地点头。他答应了单单的请求。爸爸也看出来了,女儿在尝试和他说话,说话就好,免得过于封闭自己。

单单要亲自给老木椅擦灰尘时,老木椅说话了:“先给我挠痒吧,快点。昨晚我们说好的。”

单单说:“对啊,差点儿忘啦。”然后单单要爸爸把她抱到轮椅上,找来爷爷从前用的“痒痒挠”:“说吧,在哪里。”

老木椅详细地告诉单单,他的痒处在后面的一条腿上。单单转动轮椅,靠过去。地板上有一堆木屑,木屑当然是从老木椅的身体落下来的。那个蛀虫在老木椅的腿中建筑了很大的洞穴。但单单不知道这些木屑是从老木椅身上掉下来的。

单单找到老木椅的痒处,那里居然是一个破洞。单单大叫了一声:“你受伤啦!”老木椅满不在乎地告诉单单,那个蛀虫在里面,弄得他很痒,就这么简单,用不着大惊小怪。单单用“痒痒挠”轻轻挠了一下,老木椅咯咯乐起来,单单只好加了劲儿。这回,老木椅不乐了,他觉得舒服多了。

棉布娃这时醒了,她说:“要是我的手能合在一起,我真应该为你们鼓掌!”

老木椅不知道,蛀虫已经在他的体内蛀成了很大的洞,这个尖牙利齿的家伙从这件事情得到很多乐趣。所以,他的工程停不下来了。

一个结局正在不远处等着老木椅。

路灯·白纱巾

夜里睡得晚,单单白天直打瞌睡,但是她还是由着爸爸去了那家常去的医院。去那里不坐地铁,没经过地铁站。这次是例行检查,医生高兴地告诉她和爸爸,情况比估计得好多了。爸爸的脸涨得红红的,像遇见了知己,马上跟那医生喋喋不休地唠起来。单单暗暗地想,假如医生说的话是真的,那一定是昨晚的飞行起了作用。

回来的路上单单要爸爸带她去芍药居地铁站。广告牌还立在车站入口的旁边,那条林间小路也完好无损。单单又实验了一番,他还是固执地朝向单单。

一切都没变!单单看着广告牌,心满意足地对爸爸说:“回去吧!”

单单走开才几步,又说停停停,然后解下围在脖子上的白纱巾。

“爸爸,帮我把它扎在那盏路灯上面。”单单指着广告牌旁边的一盏路灯。

爸爸说:“就别再胡闹了。路灯不需要围你的纱巾。”单单撅着嘴巴:“你不想让我高兴就算了!反正我都不高兴了。”

爸爸可不想惹女儿,再说女儿不高兴他也不会高兴的,那么就乖乖给路灯围上纱巾好了,免得他感冒。进入初秋的季节了,说不定路灯也怕着凉呢。

围上这条雪白的纱巾,这盏个头高挑的路灯精神多了。单单走出很远以后再回头看,仍然看得一清二楚的。只有单单自己知道,她其实在为晚上的秘密飞行做标记,有了这个雪白的标记,她和小烟就不愁找不到这个地铁站了。

爸爸一路上都在想怎样能更好地理解女儿的内心。要是能记得自己的小时候就好办了,小时候的想法应该与女儿合拍。人在小时候一定是大体一致的,可是爸爸把自己的小时候忘得一干二净了。

楼顶的声音

其实,当天晚上单单就见到了小烟。大约半夜的时候吧,月光透过天窗温和地流淌下来。单单很久没有看到夜晚的月光了,是一弯月牙儿发出的光。单单想,一定是月光泻下来时惊醒了她,要不然怎么会睡着睡着就醒了呢?小烟的影子很快就映在天窗上面。单单躺着没动,也没跟他打招呼。她不知爸爸、棉布娃还有老木椅睡得深不。深夜旅行这件事小烟希望是个秘密啊。

他犹豫了片刻才轻扣天窗,砰砰……单单怕这声音吵醒别人,马上说道:“我醒着。”小烟停止了敲打。

坐在红顶小楼顶上,小烟告诉单单,没有那么多天窗需要他的刷子了。小烟说着话,变出那把小刷子,在身边的天窗上嚓嚓地刷起来。单单提醒小烟,天窗刚刚刷过,一点都不脏。小烟并没有停下来,一边继续痴迷地刷个不停,一边对单单解释说,现在,他整天闲着,不得不把刷过的天窗再刷一遍。单单就想,这小烟是够可怜的了。

很快,小烟就干完了,小烟上下打量一番,心满意足地收起了他的宝贝工具。“我干得怎么样?”

“不赖。”单单哪里忍心说他多此一举呢。明摆着希望听到赞美,谁能忍心让他的愿望落空呢?

“它多亮!就算没有月光也是亮亮的。”小烟望着头顶的月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干得很卖力气,所以并不轻松。单单反倒觉得小烟这副样子很可爱。“接下来做什么?”这才是单单最想知道的。“走,去那个地铁站看看,我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小烟说。

老木椅“坏”了

小烟说的正是单单想听到的。单单告诉小烟,她白天在芍药居地铁站的位置留了记号,今天不会白白在天上瞎转的。正要出发,房间里咔嚓一下,传来老木椅的一声呻吟。单单和小烟同时听见了。

他们看见的是一个很悲惨的场面,老木椅的一条腿断裂了。他的腿已经是一根糟的朽木。

老木椅问单单:“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摔倒了……我好像确实摔倒了。”

单单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他叹了一口气:“老了,加上那个尖牙利齿的家伙欺负我,我大概站不起来了。”

单单说:“明天早上我让爸爸找人修一下。你还行的!”“你能站起来,我可不行了,我身体里面生了蛀虫,修不好了。”

“我们把蛀虫捉出来怎么样?”

“晚了,它蛀得很深了。当初我没在意这家伙。再说也老了,该坏了,早晚的事。”

“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不能这样看着你倒下。”单单轻轻抚摩着老木椅散架的身体,可以想象他的内部已经被蛀空了。

老木椅说出了他的愿望——他非常想回到他来的地方,北方的一片森林。那地方非常遥远,但是他想回去。

“不走不行吗?没有你,我和棉布娃多没意思啊!”“别挽留啦。有缘分在这幢红顶小楼里遇见你们俩,就该感谢命运。现在缘分尽了,别太勉强它。在所有木椅当中我是最幸运的,居然还有机会回去。你俩得给我这根老木头一个机会。”

小烟答应了老木椅的请求。单单无限依恋地看着她的老朋友:“跟棉布娃打个招呼吧。”

棉布娃睡得正香,不知道小楼里正发生着比天还大的变故,而且是生离死别的变故呢。这两天棉布娃总是梦见自己的家里人,她跟他们说话他们却不认识她,把她一个人扔在一片绿莹莹的草坪上……

睡着时就是感伤的,醒来时更是难以摆脱梦里的情境。现在棉布娃正在做着那样的梦。

老木椅迟疑了一下:“这孩子要是眼睁睁看着我走,肯定伤心死了。再说我也受不了,让她睡吧,醒来的时候就说我去木匠那里看病了。过几天再告诉她,就说我修不好了,给改成一个小板凳卖给别的人家了。就说主人是个孩子,小屁股不重,没什么舍不得我的。这样……这样她心里能好受些……”

老木椅说到这里竟抽泣上了。这辈子他从未哭得如此伤心呢。

单单也是难受得胸口疼。她相信,棉布娃得知老木椅被改成小板凳时胸口也会疼的。

“别说了,我胸口疼了。”单单对老木椅说。“是啊,我也疼,但不是胸口。我的胸口在哪里我不知道。”老木椅说。

小烟一直沉默着,这场道别似乎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人家说的话他大多插不上嘴,但是他知道,既然一定要走那么就得马上出发了。去大森林的路究竟要飞多久他心里也没底,看样子单单也要陪同前往,那么最好在天亮前赶回来。小烟不耐烦了:“哎呀,别说了,最好现在就出发。”

老木椅和单单没有意见:现在就出发。既然早晚得离开,那么不如现在就动身,小烟的话有道理。

星光梦境

运送两位旅客小烟要用两次完成。他先通过天窗把单单送到楼顶。运送老木椅时有点麻烦,他的身体大,无法通过上面的窗口,需要穿过房间,从门口出去,再飞抵楼顶。这也难不倒小烟,小烟一手抓住老木椅的椅背,然后从房间中飞过,另一只手用来推开房间的门,一切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片刻,他俩轻轻落在楼顶与单单会合了。小烟轻轻飘落的样子就像一只从容的大鸟,飞行的技术没的说。老木椅对这次故乡行更放心了。

老木椅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天空了。站在楼顶上,老木椅很激动的样子:“跟森林上面的天空一模一样!我记得肯定错不了。”

今晚的天空确实比平时好看多了。所有的星星都出来了,一个都不缺席。说不定今晚是他们的节日,所以来得最齐。单单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就觉得很对不住他们似的:来得这么齐,应该点点名,像上课前的样子。

人们为什么偏偏选在夜里睡觉呢,忍心放开这么美的夜晚白白溜走。

那些造型各异、叫不出名字的星座和迷茫的星云,无声无息,环绕着一片清凉的月牙儿,就像炎热天气里一个完美的清凉梦境。难道每个人都能做成比这样的夜晚还好的美梦?至少棉布娃做不成,爸爸也做不成。在单单看来,这个夜晚比自己过去的任何美梦都好上十倍。就算梦见的是妈妈,结局也免不了遗憾。醒来时总是不甘心,总想重新做一次。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等到的还是遗憾。

这个夜晚却没有一丁点儿的不满意,连经常在夜里飞来飞去的小烟都说他没见过这么好的夜晚。“起飞!”小烟兴奋地说。

小烟一手牵着单单,一手牵着老木椅缓慢地升高,渐渐接近上方的梦境。本来估计已经在其中了,可是向上一看才知道离那里还是那么远。它是太深远了,其实他们确实已经在完美的梦境中游动呢!老木椅不满足,一再要小烟再高些再高些,

小烟便再高些。后来小烟坚决不肯升高了。小烟说得有理:“你要去的森林在天上吗?”老木椅老实回答说不在天上,是在地上。于是小烟他们才开始向北水平飞行。小烟自认为他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老木椅却让小烟放慢速度,他说他先感觉一下森林的气息,免得错了方向。片刻,老木椅告诉小烟,四处都有森林的气息,他是搞不准方向了,只有听他小烟的。单单还真佩服老木椅的鼻子,只是弄不清楚他的鼻子究竟是太敏感还是太不敏感。

他们朝着北极星的方向飞行,俯视着下面的灯火,单单告诉小烟,她在地铁站留的记号是一条雪白的纱巾,下次再去肯定找得到。小烟说但愿那条小路还在。单单便向小烟打保票,说它不会自己走掉的。

至于下面的城市,最初是一大片灯火。过了一会儿大片灯火减少了缩小了,闪到天边去了,跟几颗小星星混在一起。跟它们一道闪耀着,都难以区分谁是星星谁是城了。再后来,干脆熄灭了。

就这样静静飞着,谁都不说话。后来单单与小烟握在一起的那只手有点酸了,小烟就把单单与老木椅做了交换。这时单单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不会遇见别的飞行者吗?”小烟回答说:“这怎么好说?”

老木椅马上想到一个不妙的情况,在大森林的上空往往有鹰出没,要是遇见了鹰会怎么样呢?

老木椅被不祥的预感和深深的忧虑笼罩了。

飞行者

遇见的第一个飞行者不是鹰,是一只在夜空里盘旋的大雁。

老木椅要小烟放慢速度,他有话要问问这只大鸟。这正合单单的心意,她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想打个招呼。以前在公园里见过大雁,也跟他们打过招呼,可是这种大鸟太傲慢,一点都不理会她的好意。现在是在天上与他相遇,应该再碰碰运气。其实小烟的本意是赶路要紧,既然两位乘客都有别的心情,那就停一下。小烟随即变换飞行方式,改成与大雁一样的盘旋。很快,他们跟在了大雁的后面。

小烟大声说道:“老兄,有人要跟你聊聊。你不觉得闷吗?”

大雁听见了,改成滑翔。

老木椅抢先问大雁:“喂,孩子——叫你孩子没错吧?”大雁没有反对的意思。

老木椅马上问:“是在散步吗?你有夜里散步的习惯吗?”大雁叹了口气:“哪里是散步?我找不到方向了。”一边说着一边滑翔下去。单单向大雁问了好,大雁以礼貌的话回答单单:“你是我见过的飞得最优雅的人类。你们很少有会飞的。”

单单如实告诉大雁,她本人并不会飞,实际上是小烟在带着她飞行:“平时我坐在家里,我的腿不能动了。”

“噢,是这样,可是你毕竟来到了天上,那些会跑的伙伴谁都没有做到。”大雁安慰单单说。

“您的话真让人高兴!”大雁的话听起来令人信服,单单愉快多了。这是一只很有修养的大鸟。

“这就好。可是我过得不怎么样。”大雁叹了口气。“您别为难,小烟说不定能帮上你,他是个能人。”单单喜欢上这只大鸟了。

“说来惭愧,我是只掉队的大雁。今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我跟随我们的队伍从南方飞回北方。在一片水草丰美的湖边休整的时候,我迷恋上了那块地方。我相信这里的温度适合过冬。第二天他们出发时天没有完全亮,我悄悄躲在草丛深处,目送他们的身影慢慢起飞掠过湖面,开始新的劳累的旅程。当时我心里还高兴呢,我早就腻烦了一年两次的迁徙。实在太辛苦了,我要在这块好地方享受一只鸟应该得到的自在和安逸。”老木椅参与进来,说:“孩子,你这是自讨苦吃啊!”大雁扭头看看老木椅:“是啊,开始的一个星期我过得非常充实又快乐,有时在湖里捉些小鱼小虾吃,干这个是我的拿手活,养活自己没问题。吃饱了我在湖面上盘旋一阵权当散心了。何苦飞那么高让大风吹乱我的羽毛呢。瞧瞧我这身华美的羽毛。而那时,我的同伴们正迎着风雨飞向那个遥远的故乡呢。”

说到现在,单单没觉得大雁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是啊,连小烟都羡慕呢。老木椅咂咂嘴,心里也说,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就这样,我又过了半个月的好时光。不久我便发现这个平静的湖其实并非世外桃源。有一天中午,我正在湖畔简易的窝里睡觉,一支猎枪从一片灌木后面瞄准了我。枪声惊醒了我的美梦,幸亏枪弹只是把我的窝打了一个大洞。我用最快的速度飞上高空,很久都没敢下降高度。那时我才重新认识到高度的重要、天空的重要。那声枪响彻底让我失眠了,但我还舍不得这里的生活。为了安全,我不得不经常改换住处。过的是单身生活,不可能像在队伍里那样,睡觉时有伙伴放哨。我是自己给自己放哨,一边放哨一边睡觉,结果当然是失眠。后来我又听见过一次枪声,惊悸过后我明白那不是针对我的,但我的精神完全崩溃了。从那以后,我真的成了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飞向高空。有一天夜里,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决定北飞。追赶我的伙伴是来不及了,我只希望能单独找到故乡,在那里与他们会合。我一路向北飞来,经常迷失方向,白白转上半天,所以飞了不知有多少天了也不见故乡的影子。我怀疑我的一些本能退化了,这就是刚刚过去的那段日子赠予我的。”

大雁说到这里高度不知不觉在下降,小烟提醒他他才意识到,赶紧挥动翅膀让自己回到合适的高度。

“还不晚孩子!我俩大概是老乡。我也回故乡,跟我们走吧。”老木椅很仗义地说。

“我们也是往北去的,是同路啊!”单单兴奋极了,她对这个走过弯路的大鸟没有生出恶感。

“走吧伙计,跟我飞,就当我是北极星,错不了。”老木椅说。

大雁一番感谢。为了表示实在的感谢,大雁诚心想帮助小烟带上一个伙伴,单单或者老木椅,哪个都行。老木椅当然不方便骑在一只鸟的身上,这件很刺激的事情就落在单单身上。单单非常犹豫。大雁一再表示绝对保证安全,单单一咬牙决定冒险一回,也经历一次“骑鹅旅行记”。

实际上,单舉战战兢棘地骑在大雁身上时感觉好极了,连老木椅都后悔自己没福气了。大雁感到很体面,特意来了一个高难度的飞行动作,表达自己的得意。不开心的是小烟,受了冷落似的,老木椅和单单马上轮番安慰,才算医治了小烟的失落感。

一行四位顺利向北飞,大雁有不少故事要讲,老木椅也不甘落后。小烟和单单只当不偏不倚的听众就行了。差不多所有的故事都精彩,讲完都大加赞美一番肯定没错,没有谁去想未来的旅程会是什么样子。

说不好又有多少颗星星从头顶流淌过去了,一直喋喋不休的老木椅突然说:“我闻到啦,离森林不远了。”然后老木椅讲起他的故乡……

大雁兴奋地说,既然要到森林了,那么他也就快到故乡了。说到这里,大雁激动极了,单单感觉到身下的翅膀失去了平稳的状态。

小烟证实老木椅的话没有错,他们正接近林区,所以需要降低高度了。而大雁需要继续飞行一段路程。这时,天竟然亮了,谁都没有察觉到黎明的到来。单单告诉大雁,她一定会想念他的。大雁说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大雁与旅伴一一道别。

很快,大雁变成一个逗号,最后,完全被天空吸收了。

这让单单有点担忧,很久不能从这样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坠落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简单。

他们缓缓扑向大地,大地展开胸怀迎接天上来客。广阔的平原这时到了边界,前面就是绿毯子一样的林区了。这片绿毯子铺得很不平整,看上去皱褶起伏,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人做的。料惊呆了,就在这个瞬间,轉暂时忘记了远去的錄。老木椅也安静下来,他的第六个故事只讲到一半。小烟还催他讲下去呢,可是他沉默了。

“我到了……”老木椅轻轻地说。“对,我们该降落了。把你放在什么地方好呢?”小烟问。“还能找到你的家吗?”单单想把老木椅送回到当年站立的地方。

“好了,就这里。不必下降了。”下面是一块绿色浓郁的地方。

“就这里吗?下面那些树是你的后代?”小烟让自己和单单悬浮在空中。

“当然,我至少是他们的爷爷。好了,松开手,让我落下去……”老木椅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行啊!你会粉身碎骨的!”单单抓紧了小烟的手说。因为激动,她在空中抖动着。

“没问题,有他们接着我呢,任何时候他们都得捧着他们的爷爷。来吧,再见,有空来这里玩。”老木椅做着下落的准备。小烟没再坚持。老木椅便坠落下去,翻转了两下身体,然

后平稳地下落……

“想找到我不难。最后,我是变成肥料,你们一走进这片森林,就到处都是我了……”因为快速下落的缘故,老木椅的声音被拖长了,久久在空中回**。

等到老木椅被那片浓郁的绿色淹没,单单和小烟才走上归途。很快他们重新返回到黑夜之中。小烟解释说,刚才他使用了一点手段,是飞行在另外的时空里面,现在又回到了原来的时空。果然,很快,他们降落在红顶小楼上面。

小烟兴致正好,拿出小刷子,把天窗又刷了一遍。单单坐在旁边陪着。

掉队的大雁,它一定找到伙伴了吧;老木椅也如愿以偿,这时在睡觉吧。一把椅子坐在森林里,身边站着年轻的林木他的后代们,感觉应该不错……单单打了个哈欠,要小烟送她睡觉。

爸爸和棉布娃还在熟睡,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