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已經三年沒有拍出一部像樣的片子。隻拍過幾個地方政府需要的風光片，兩部紀錄片。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會和題材。我追蹤閱讀國內的很多文學期刊，以及那些新近出版的文學作品。我對小說家們的故事感興趣，希望可以從中發現我喜歡的題材。畢竟，好電影需要一個好故事。可是很遺憾，我還沒有發現合適的作品。刻薄一點兒說，當下的小說家們集體淪落了。平庸、做作、毫無生趣。就仿佛是某種拙劣的舞蹈。恐怕連他們自己都覺得乏味。那些假想的故事場景空洞，既淺薄又天真。有一類小說家自我封閉，想象世界是何等模樣；在他們的作品裏，世界要麽是鬥獸場，要麽是幼兒園。另一類小說家則因為物質困窘，不能夠到達豐富廣闊的山川河流。我的看法是，小說家們應當描述更精彩或者更灰暗的世界。他需要發現與洞察。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同樣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喜悅和悲傷。可是對於大部分小說家來說，世界太過於簡單了。有一些小說家是我的朋友。出於禮貌，在沙龍或者聚會裏，我保持一種傾聽的姿態，在內心卻保留了某種懷疑。為什麽不能夠站在更高、更開闊的角度來理解生活與世界？難道寫作就是為了賺取並不豐厚的稿費，或者得到那些虛浮的聲名？我在想，那些滔滔不絕的小說家其實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見解。他們假裝莊嚴，內心虛弱。小說的讀者越來越少，不是因為潮流，而是因為小說。
看過很多的劇本。同樣，好劇本太少。很多編劇以小說家出道。因此劇本中的問題和小說相同。當我看完劇本，他們會熱切詢問，期待讚美。有時候我忍受不了他們的卑微。我希望每一個作家都有自己的尊嚴。卑微比缺乏才華更讓我難以忍受。有一些女編劇來和我見麵的時候，經過了精心的裝扮，就仿佛不是來討論劇本，而是來參加盛大的舞會。她們散發出濃烈的香水氣味。她們顧盼流飛。就好像借此可以增加劇本裏的趣味可以實現夢想。欲望毀壞了她們的寫作和生活。如果寫不出更好的劇本，她們其實可以選擇更好的生活方式。藝術世界繽紛美麗，但也是江湖道場。多少人飛蛾撲火，最終折戟沉沙。就導演行當而言，我也不過一介平常藝人。有一點兒聲名，可以拍片，但是很多事情我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