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3

第一章 这个冬天不寻常 1、西州首富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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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阳走出医院,一股冷气袭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抬眼,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着。他怔了怔,心想,这老天爷,说变就变了,立冬还有些日子,怎么会突下了起了大雪?何东阳瞥了一眼秘书长宋银河和秘书丁雨泽,准备下台阶。丁雨泽紧跟着向前跨了一步说:“市长,稍等等,我让伍健过来接你。”说着掏出手机开始拨司机伍健的号码。

“不用管我,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走走!”何东阳说着下了台阶。丁雨泽急了:“市长,这么大的雪……”然后一脸焦急地看着宋银河,想让宋银河劝句话。宋银河摇摇头,叹了口气,看着何东阳远去了,才说:“曹天举出事了,他心里不安啊!让他一个人静会儿吧,这些日子他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直到何东阳被漫天飞舞的大雪包裹着,渐行渐远了,宋银河这才叫丁雨泽拦了辆出租车,慢慢地跟在何东阳身后。

雪,似乎根本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下愈大,像是要将何东阳,乃之整个西州吞噬。扑面而来的风交雪,像飞芒扎着何东阳的脸,这让他反倒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舒服。地上,早被大雪覆盖住了,一片白茫茫的,人走在上面,脚下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何东阳就这样走着,想着……西州,这座曾给他带来希望和梦想的地方,现在怎么越来越让他读不懂了。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曹天举,这位声名显赫的优秀民营企业家,怎么突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呢?是被别人谋财害命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动机导致了如此悲惨的结果?难道他苦心培植,还未最后打造完成的一张王牌,就这样在灰飞烟灭了?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自己未曾破解的秘密?

西州,真是个谜啊!

回到公寓大门口,何东阳仰起头,又看了一眼这肆无忌惮,疯狂袭来的雪花,转身见丁雨泽站在房门前。何东阳看着丁雨泽,没说话,走了进去。丁雨泽刚准备进屋,何东阳转过身,木然地说:“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丁雨泽默默地愣了一会儿,也没吭声,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走了。

何东阳扫视了一圈一层的客厅,空****的,然后上了二层,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这间230平方米的市长公寓,今天却显得格外空旷寂寥。市长公寓是和书记公寓并排的两层小楼,各自独立在其他副地级领导公寓的前面,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这些公寓,在西州居高不下的房价中,对一个普通百姓来讲,是一生都不敢奢望的。现在,何东阳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他觉得这不是享受,而是煎熬。愣了一会儿,他苦涩地笑笑,想给刘海滨打个电话。尽管刘海滨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曹天举被害案做了详细汇报,可他心里急,还是想再打个电话问问。

号码拨了一半,便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何东阳朝楼梯看了一眼。以前他住在西州宾馆,毕竟那里是一个较为公开的地方,送礼的人多少还是有所顾忌。自从搬进公寓,似乎这里堂而皇之成了自己的家,家就是一个很私人的空间,自然也为很多送礼的人提供了一个具体可查的地点。何东阳不得不冷面相对,将很多送礼者拒之门外。后来大家都知道去公寓送礼进不了门,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没人敢去公寓送礼,即便去了,轻者吃个闭门羹,重者会被数落一通。所以,能大摇大摆到他公寓来的人,在西州也只有不多的那么几个人。

难道是舒扬?想到她,何东阳心里突然涌出一缕温暖,刚刚那点小小的孤独,顿时就像雪花见到阳光一样融化了。他扔下手机,快步朝楼下走去。

一开门,何东阳微微一怔,外面站的不是舒扬,却是张筱燕。何东阳还是礼节性地笑笑,说:“我当是谁呢?是筱燕市长啊!”

“你希望是谁?”何东阳表情细微的变化,还是没有躲过张筱燕的眼睛,她朝里面探探头,诡秘地笑道:“能进去吗?”

何东阳在心里笑自己多情,目光也随着张筱燕的目光在一楼客厅里转了一圈,马上嗔怪道:“怎么?是怕我金屋藏娇?那就进来参观参观吧!”

张筱燕马上摆着手,笑道:“不不不,我只是怕你不方便。”说着走了进来。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尤其是你喜欢的女人,她有时候能把你沉到水底的心,很轻易地就给打捞上来。此时的张筱燕,就一下子让何东阳的情绪变得没那么糟糕了。当然,何东阳对张筱燕来说,不能说喜欢,也不能说不喜欢,准确地讲应该是有些好感吧。但这种好感却无法拿她跟舒扬比。舒扬是什么?按过去的话说,舒扬已经是何东阳事实上的女人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张筱燕顶多算得上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何东阳让座后,就去泡茶,并转过身问:“喝什么茶?铁观音?碧萝春?还是大红袍。”张筱燕起身,道:“还是我自己来!”

何东阳看了张筱燕一眼,笑笑,只好由她。

“这雪下的,让人心里瓦凉瓦凉的。”张筱燕边往茶杯里放茶叶,边看着何东阳说。

“瓦凉什么?”何东阳笑道,“我看你整天乐呵呵的,像热狗似的,还瓦凉?有我瓦凉吗!”

张筱燕坐回沙发,看着他,眼里全是体贴。她知道何东阳心里在想什么,慢慢收住笑,叹口气,说:“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说,曹天举能挺过来吗?”

何东阳摇摇头,说:“我也希望他能挺过来,可是……由于失血过多,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沉默了一会儿,何东阳又说:“运达集团刚刚成立,各项工作都正在走向正轨,现在老曹突然倒下了,为什么事情偏偏赶到了这个时候?”说完,何东阳沉沉地叹了口气。

张筱燕很清楚此时何东阳担心的是什么,她知道何东阳从一开始就瞅准了西州煤业发展这条路子,他就是要把西州煤业做大做强,不仅成为西州国民经济的支柱,还要不断擦亮这块牌子,成为何东阳踏上下一步台阶的推力。现在,曹天举要是倒了,这块牌子也可能要倒,何东阳的一片心血岂不是白白付之东流了?他要是再重新寻找新的支撑点,又谈何容易?这样想着,张筱燕愁容满面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运达集团你是费了心思,花了气力,才到今天的。可有些事情,该是怎么样的就是怎样的,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啊!无论怎样,西州煤业这块牌子不会倒!”

何东阳盯着张筱燕,点点头,半天才说道:“现在,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张筱燕又问道:“你说,曹天举能得罪谁呢?竟会招来如此横祸。凶手连砍四刀,很明显,他们是要致他于死地啊!”

何东阳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琢磨,这里边一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大阴谋,不是为财,就是图利。刘海滨已经展开侦破工作,相信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高书记知道这事吗?”

“知道。他在电话里一再叮嘱,曹天举是全省优秀企业家,又是省政协常委,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破案,也好给社会有个交待。明天省委的会就结束了,我想他一定比我还着急。”何东阳看一眼张筱燕,慢慢地端起茶杯呷一口水,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疑虑。

张筱燕愣愣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让她打心底里钦佩的男人,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张筱燕起身端起何东阳面前的茶杯去添水。自从何东阳到西州,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协助他成就一番事业。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应接不暇,先是煤矿事故,紧接着是群众上访,还有谢明光时时处处给他设计圈套和绊子,何东阳在夹缝中生存的日子真也不好过。有时候,她也担心过,何东阳能撑过去吗?特别是为了关闭那五家污染企业,群众在上访,上面却加压,何东阳左冲右突,为此还差点把老婆的命给搭进去。还好,他终于凭着自己的智慧和胆略,巧妙地借力打力,了却了他向上访群众的承诺,还了老百姓一片蓝天。张筱燕为此而暗暗称奇,悬在嗓门眼上的心也才放下,没料到一波刚平,又起一波,曹天举竟然又出事了,这无疑给了何东阳当头一棒,让他一时半会缓不过劲来。她想安慰安慰何东阳,正欲开口,何东阳突然转过脸来,关切地看着张筱燕,问道:“你打算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

张筱燕没想到何东阳会提起这个很私人的问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愣了半天,才深叹一口气,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真的是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更不知道自己后半生的路在哪儿?虽然在外人看来,她是成功女人的楷模,但在自己看来,她压根就是一个失败的女人,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如果没了忙碌不堪的工作,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常窝在被子里,泪流满面。她不断地问自己,女人该怎样才得到幸福?她既想做一个偎在男人怀里的小女人,又想做一个能干一番事业的大女人。难道小女人与大女人,真的就是鱼和熊掌,二者不能兼得?现在,她已经失去了鱼,不想再失去熊掌了,否则,她真的要变得一无所有了。

何东阳从张筱燕的那一声叹息中,感到了她的难肠。他的心不由得咯拧了一下,说道:“他既然迟迟没有再婚,说明心里还有你。这次,借班子调整,我想你还是回省城吧!跟他复婚!”

张筱燕惊讶地看着何东阳,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用意,一时无语……难道自己工作不力,何东阳想把她推出去,重新布局?张筱燕大脑里不停地反思着这段日子工作中的点点滴滴。她觉得自己在工作中竭尽全力,方方面面谨小慎微,无时无刻不站在何东阳这边,没出现过什么大的纰漏啊!那何东阳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也许何东阳打心底里怜惜自己,想让自己去过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这样想着,张筱燕又看了何东阳一眼,她从他目光里,看到了只有她能感觉出的关爱与信任,她这才松一口气,说:“复什么婚?你以为他迟迟不结婚是为了我?我一开始也跟你想的一样,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早就在一个锅里搅勺把子了,他们迟迟不结婚,主要是省发改委主任要升了,他又是继任的最佳人选,是怕仕途受影响,才那么硬拖着。”

“是吗?”何东阳愕然道,顿了顿,又说:“人啊,当官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还有更多值得我们去珍视的东西。我想他可能也有他的苦衷,你还是好好跟他再谈谈,二十年的夫妻,不是说散就能散了,多可惜。当然,我这样说并非是要赶你走,更多的是出于友谊与关爱,如果从我的私心出发,我还真的不想让你走,有你在西州,也会多给我一份力量。”何东阳说的是实情,自从他来到西州,张筱燕始终站在他这边,跟他一道共克难关,并肩作战,无论从工作上,还是精神上,都给了他莫大的支持。这次班子调整,何东阳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张筱燕,他要想办法把罗永辉从政府推出去,然后让张筱燕坐常务副市长的位子。这想法是他早已有了的,只是一直没说出来,现在也不能说出来。一想到张筱燕的婚姻现状,他就没了这点私心。他不忍张筱燕就这样除了当官,丢弃她作为一个女人应该享有的幸福。他总觉得张筱燕的老公称自己要结婚,只是要给她施加一些压力,让她尽快回去,没想到他们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呢?是班子要调整?”张筱燕立刻打起精神问道。

何东阳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杯子,握了握,又放回桌子,坐直身子,说:“省委组织部希望我们尽快上报一个推荐名单。一个正厅,三个副厅。”说完,定定地看着张筱燕,想听听她的想法。

张筱燕也看着何东阳,淡淡地笑笑,并不表态。

何东阳见张筱燕不吭声,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雪还没有停,更大了,洋洋洒洒,像一块幕布遮住了整个天空。何东阳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又拉住窗帘,转身看着张筱燕道:“看来,这雪要下一夜了,不知道明天又要发生什么事?”

张筱燕明白何东阳话里的一语双关,起身走到窗前,笑笑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好好睡觉吧,我走了!”

送走了张筱燕,何东阳突然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他觉得他不应该对张筱燕这么神神秘秘的,但是,他又不敢对她承诺什么什么,一是怕对到时兑不了现,言过其实了;二是,怕她有了这个念头,失去了对家庭的主动争取。回到卧室,一看表快12点了,他还是拨通了刘海滨的手机。手机只响了一下,刘海滨就接起,马上道:“这么晚了,市长还没休息?”

何东阳叹口气道:“睡不着啊!这当口上,你说,出了这么大案子,我哪能睡得着……有点线索了吗?”这案子的确让何东阳胸闷,可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如果每每遇到胸闷之事都睡不着,那何东阳早应该去精神病院了,哪能坐到市长的位子上?他这样说,意在让刘海滨知道,这案子在他心里有多重,无形中会给刘海滨增加一些压力,也好尽快破案。

“由于案发时间是在凌晨3点,被害人又是独自一人驾车回家,目前还没有找到目击者。现场勘查中也没发现重要线索,不过,专案组已经成立,这会儿正在召开案情分析会,请市长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尽快破案。” 刘海滨果然向他做了保证。

“行!那你们继续开吧。明天一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何东阳本来还想跟刘海滨说说自己对案子的看法,一听这么晚了他们还在研究案子,被他们的这种敬业精神所感动,不想打扰他们工作,很快挂了电话。

这一夜,何东阳翻来覆去的,脑海里全都是西州的人和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有些睡意了,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