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宝,谢明光是押对了。
谢明光没想到,他的“12.5”计划还正在酝酿之际,老天又给了他一次好机会。常言说得好啊,机会,只给那些勤奋而有准备的人!谢明光自认为他的“勤奋”和“准备”到底还是没让他失望。
自从何东阳到西州,他就一直勤奋着,准备着。其目的就是想利用何东阳在西州脚跟未稳之前,将其置于死地,而后取而代之。但跟何东阳的屡次交手,都让他费尽心血,机关算尽,最后拳头都是打在了棉花上,不但没有打到对方的痛处,反而将自己差点儿搭了进去。当一切硝烟散尽后,何东阳居然毫发未损,反而在百姓中树起了良好的口碑,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懊恼。白嘉元死了,牛奋清垮了,龙永年倒戈了,就连严国强这种平日里口口声声誓死捍卫他的铁杆,现在也开始跟着何东阳屁股转了。更可怕的是,他跟何东阳兵戎相见后,却发现自己与高天俊曾经的同盟关系逐渐被打破,相反的,何东阳跟高天俊的关系却一步步的密切,这使他有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尽管他时时都不忘记修复跟高天俊的关系,可高天俊对他的态度仍然时好时坏,总觉得中间被遮了一道厚厚的帘子,手一伸,帘子被揭开了,什么都通了。可手一松,帘子就又遮上了,什么也看不清了。好在,前一段,谢明光总算是捏住了高天俊的一根软肋,这让他多少掌握了一点主动权。
还有省委副书记陆宗成,尽管把他骂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可谢明光觉得陆宗成只是在面子上出出声音,做做样子,其实暗地里陆宗成对他还是很器重的。当务之急,是在两会前,如何给何东阳使个绊子,或者是朝下拉一把,如果能这样,或者一切还会有逆转的可能。
看来,这次雪灾,将成为他12.5计划实施前的热身,或是提升他人气的最佳机遇。他原先还想,倘若提出去东河县,被何东阳拒绝了怎么办?没想何东阳竟然答应得如此痛快。也许是何东**本没有看到后面的三步棋,或者是他压根儿就没有那种政治头脑,谢明光高兴之余不免在心里有些得意。
早上出了市委大楼,谢明光一上车,就给巴尔克打了电话。巴尔克是东河县县长,少数民族,在东河做了近十年的县长。谢明光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然后悠然地把眼睛合上了。车子行了三小时,谢明光美美地睡了三小时。进了东河县城,才被秘书孙浩天叫醒。谢明光像是被惊了一下,道:“咋了?”眯着眼问。孙浩天说:“书记,我们这会儿是去……”
“直接去县委。”谢明光说完,重又把眼睛合上。
孙浩天眨了眨眼,没吭声,让司机往县委开。孙浩天的确没搞懂谢明光打的是什么牌。先是抢着要到受害最严重的东河县,现在到了东河县,又不去受灾现场,而是到县委。这时候,东河县所有在家领导应该全部出动救灾呢,应该直接去受灾现场才对啊,去县委做什么?这时,孙浩天的手机响了,是张筱燕的秘书曾颖,问这是要去哪儿?张筱燕的车子一直跟在谢明光车后,张筱燕见头车朝县委去了,就让曾颖问是怎么回事。
孙浩天看了谢明光一眼,说:“谢书记说,先去县委。”
雪不停地下着,东河县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在巴尔克的带领下,早早立在楼下恭迎谢明光。人们都冻得直哆嗦,裹紧棉大衣,探头向远处张望着,希望这尊神能快些驾到。
在大家的期盼中,一溜小车终于开进了县委大院。巴尔克带头迎了上去。车上的谢明光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在不觉一阵温暖,脸上也就自觉不自觉地浮起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谢明光刚下车,张筱燕就从后面车里下来追了过来,怔怔地看着谢明光,问:“谢书记,都这般时候了,他们怎么还搞这一套?”
“这个伍康,真是不象话!”谢明光停了停又道:“我完了收拾他!”说完就走上前去跟东河县主要领导一一握手。
伍康是东河县委书记。从副书记直接跨到书记这个位子,不能不说是一大飞越。但东河地处西州西北偏西,总人口不到4万,而且70%是少数民族,经济较为落后,主要以畜牧业和采矿业为主。这些年,市里为了发展民族地方经济,向东河县派了不少得力干将,但所有派到东河当一把手的,没有不被夹空的。伍康之所以被派往东河来任一把手,这里面,谢明光是起了很大作用的。伍康到任没几天,就明显觉察到周围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跟着县长巴尔克的屁股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伍康虽然在表面上感激谢明光让他连升两级,但心里却恨得要命。要不是谢明光,他也不会陷入这水深火热之中。雪灾发生后,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全部分赴各乡镇全力救灾,没想到巴尔克的秘书却突然打电话,要所有人回来开会。伍康一听就上火,巴尔克怎么置老百姓的生命财产而不顾,在这十万火急的情况下还不忘搞这种名堂。他本想拒绝不去,可他知道,这恐怕是谢明光的旨意,否则,巴尔克也不敢如此大胆。他可以得罪巴尔克,但是,他不能得罪谢明光,今天你要敢在他面前造次,明天你这顶县委书记的帽子就会被风刮跑。这样一想,还是放下手头的事,赶了回来。
谢明光并没有收拾伍康,他知道伍康在东河县只是戴着一顶县委书记帽子的摆设,东河的事伍康说了又不算,还得听巴尔克的。巴尔克在东河县当县长都十年了,就连高天俊也不敢轻易动,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有过人之处。这些年,他跟巴尔克之间的盟友关系似乎一点都没有松懈,相反越来越紧密了。这都缘于巴尔克这个人还算仗义,东河这些年经济不断发展,从矿山企业里也捞了不少好处,可他从不把好东西独吞,还留自己一些。谢明光早已决定,12.5计划的实施,还得靠像巴尔克这样的地头蛇。
会上谢明光听了汇报,然后又对救灾工作做出了新的指示。巴尔克又重新布署了一遍。一切都照着谢明光的意思来了。县委书记伍康陪同张筱燕到牧区人家慰问,谢明光和巴尔克则去营救被困在雪窝里的牧民。等张筱燕那一组出发后,谢明光并不急着走。他还要做两件事:一是确认省委领导的去向。雪灾一发生,谢明光在第一时间判断,省委领导一定会在某个时间下来,至于第一站在哪儿,直到他得知东河受灾最严重时,就清楚了。这也是他决定来东河的根本原因。也就是在这时候,省委综合一处的处长王新平把电话打来了,说祝书记亲自带队到西州,已经出发。谢明光看了看巴尔克,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只说了一个字:好!二是,他想给何东阳出点难题。他坐在那儿,在对现场情况一点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给何东阳打了个电话,摆了一大堆的困难。没想何东阳非旦不拒绝,还答应解决一部分棉衣棉被。这样很好,能够多争取一些物资,也可表明他的分量不同于一般。
车子向前行了没多久,前面的路已被大雪封死,要往前走,只能靠步行才可以。没膝深的积雪,踩上去像是触不到地面,徒步行走也极其艰难。勉强向前走了一段,发现了一间房子,已经被雪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巴尔克说:“书记,不能再走了。”
谢明光喘着粗气,他早等这句话了。看了一眼巴尔克,眺望着远处苍苍茫茫的一片,不解地问:“就这儿啊,我看这里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个冻死的。”
巴尔克笑笑,马上命令抢险队员们把前面的帐房重新恢复起来。谢明光已经冻得嗑起了牙巴,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直跺脚。他经历的风风雨雨也不少了,但这样的鬼天气还真是头一回。谢明光不停地跳着,不时地看看巴尔克,站在那儿似乎一点都不冷,于是不解地问:“哎?你不冻吗?”
巴尔克笑笑说:“这算什么?才零下35度。那年,我在乡里工作时,为了寻找失踪的牧民,零下40多度的气温,跑了一夜,也没有把我冻死,反而把我磨练得越能抗冻了。书记再坚持会儿,我把那间房子收拾一下,我们就在那儿等祝书记。”
巴尔克点名留下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其他同志继续往更深处走了。这时,巴尔克的秘书从小房子里跑出来,惊叫道:“里面有个人!”
巴尔克急道:“活着还是死了?”
“好,好像还有气!”
这时,谢明光马上向前冲了过去,巴尔克拍了记者胳膊一下,说:“还不快拍!”
说来真是奇怪,记者刚一开拍,谢明光却一脚踩空从高坡上摔了下来,而后又在雪地里翻了几个滚儿。巴尔克一惊,大声叫着随队而来的医护人员,快来,快来,看看书记伤到哪里了?说着,他自己也急忙上前去搀扶谢明光。谢明光的额头划破了,却说没事儿,没事儿。女护士听到叫声小跑着过来,抱住谢明光就开始包扎。巴尔克翻来覆去去地道歉说,没有保护好书记,是我的失职。谢明光说,别大惊小怪,没事儿的。现场经验丰富的女记者立即站在摄像机前,拿着话筒开始报道了。
谢明光被包扎好后,起身就向小屋进去,里面是一位老者,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似乎只等谢明光来救。谢明光紧紧地抱起老人,快速地朝护士招手,等护士做了些简单救治,谢明光不由分说背起老人就往急救车停靠的地方奔去。
所有人都跟在屁股后面跑着,喊着:“谢书记,谢书记,你等等,让我来背……”
记者拿着话筒,牵着男摄像师肩膀上的机器也不停地跟着跑。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世上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随行的急救车就停在不远处,谢明光没走多远,就上气接不上下气,几次他都想停下来,让别人再换换,可他知道后面有摄像机,所以还是拼着命往前走。马上就到急救车前,谢明光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与背上的老者一起倒在了雪地上。也就是在这时,祝开运的车子刚刚停稳,从车里走下来。他看到这种情景,祝开运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感动了。
祝开运看着高天俊和周围的人说:“这就是我们的群众,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总是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这样的场景,祝开运见过无数次了,每一次大难来临时,他的心总被这样的场景无数次感动过,激**过。作为人民的公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尽心尽力的为人民服务呢?秘书陶心武还没来得将棉大衣披在祝开运身上,他已经快步向前走了过去。
当祝开运走近了,后面跟上来的人已经将老者抬到了急救车里。让祝开运大为惊奇的是,眼前这个头上裹着纱布,浑身沾满雪的救人英雄,居然是谢明光!祝开运愣住了,他还以为是当地的牧民,没想到是西州的领导。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谢明光翻身站起,喘着粗气道:“祝,祝书记,对不起,不知道您来,失礼了!”
祝开运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怔说:“是明光同志啊!没事吧?”
“没事,没事!”
“这老人是怎么一回事?”祝开运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
“大家都分头寻找被困群众,我发现了这个老人家已经快不行了,怕耽误时间,就……”谢明光慢慢地讲道。
高天俊一直愣愣地站在旁边,突然就有些迷糊了。
这时,急救车里下来一护士,兴奋地说:“老人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巴尔克大声道:“马上送往医院!”说完就围到了祝开运跟前。
祝开运过来紧紧地握住谢明光的手,说:“明光同志,辛苦了!”然后又跟巴尔克握手,说了句同样的话。等高天俊和省里下来的主要领导都一一握过手之后。巴尔克把受灾情况和救援情况作了详细的汇报。
不一会儿,救援的直升飞机也到了,开始在空中盘旋,一个又一个的生命从雪窝里救了出来。下午时分,祝开运又去了受灾严重的几处地方。金州市高冰支援的棉衣棉被也分送了下来。情况看起来并没有汇报的那么严重。祝开运又马不停蹄地往吉源县赶。
送走了祝开运,谢明光心头就像燃起了一堆火,烧得他有些站立不稳。这是希望之火、胜利之火!他觉得,这一次,他的良苦用心总算没有白费。
祝开运走了,谢明光再也没有离开宾馆半步。他本来打算在东河呆到第二天再回,可他突然发起了高烧,而且烧得特别大,接近40度了。巴尔克害怕出现什么意外,就把仅有的一辆急救车调来,连夜送谢明光回西州。在路上,秘书孙浩天陪在谢明光身边。快到西州时,昏迷的谢明光突然叫着秘书孙浩天的名字。孙浩天吓得以为谢明光可能不行了,要交待后事。赶紧把耳朵对上去,不停地点头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