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召开的前一天,宋美英突然来找何东阳。
男人对于美女的记忆力总是超强,这一点,何东阳也不例外。自从去年发生雪灾,在吉源县抢险救灾时,何东阳对宋美英有了正面接触后,就产生了深刻的印象,也记住了她的名字,所以,后来当他看到吴国顺与她俩人一起吃饭时,一眼就认出了宋美英。何东阳起身看着桃花带雨的宋美英,佯装惊讶道:“你是?”
宋美英口齿清楚,说话的语速也很快,很富有记者采访的架势,说:“我是西州电视台记者宋美英,今天打扰领导,是有冤情要诉……”
看宋美英有些激动,何东阳打断她,说:“别急,坐下慢慢说。”
张轩宇从里间出来泡茶。宋美英看了一眼张轩宇,一句话不说。等张轩宇出去,她又滔滔不绝地开始说:“你是市长,你说,吴国顺既然不想跟我结婚,为什么还要让我怀孕?这样的领导干部你们是不是应该管一管?”
何东阳一听这话,就知道麻烦事儿来了,也能听出来这个平时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决不是一个省油的灯,难怪吴国顺迟迟搞不定她,必有缘由,便想趁此机会替吴国顺收拾一下她,便问:“是不是他强奸你?要是,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该开除就开除,该法办就法办,决不留情。”
宋美英答:“没有。”
何东阳又问:“那你是自愿的了?”
宋美英愣了半天,说:“是的。”
何东阳笑道:“既然你们都是自愿的,那你应该找吴国顺商量解决。不应该来政府上访吧?另外,吴国顺是有家室的人,你之前应该知道吧?”
宋美英点点头:“知道。”
何东阳这才说:“这就对了,你明明知道他有家庭,你还要插足到他的家庭中去,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吗?我们且不说这种事道德不道德不道德,就单从情理上来说,你这样要求对方也有些说不通,你是记者,你应该懂得其中的道理。我建议你回去找吴国顺协商解决,至于他在生活上的问题,我会批评教育他的。”
宋美英急道:“找了,找他解决不了。我只能来找领导解决。我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工作我也不要了,我就是要将吴国顺告倒,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你这里告不赢,我还要到省里去告,我就不相信他吴国顺这个负心人还能春风得意地升官,做梦去吧!”
何东阳仰头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心想吴国顺的麻烦大了,遇上这样一根筋的女人,你再讲道理她也听不进去。明天的常委会上,如果高天俊以此为借口取消对吴国顺的任命,那自己还怎么张得开口呢?真没想到,宋美英是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内心却是这般的狭隘龌龊,相比于舒扬,不知差到哪里去了。
何东阳咬着牙打通了吴国顺的电话,在电话里咬牙切齿地批评了一通,最后说:“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挂了电话,何东阳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春风化雨般地思想感化工作。宋美英被何东阳一通劝慰,眼泪就哗哗地流个不止。哭过了,情绪也发泄完了,心情就变得平静了。何东阳又说:“你爱吴国顺?”
宋美英点点头。
“你也是成人了,应该知道为了这种畸形的爱,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现在怀孕了,又不许可你把这个孩子生出来。所以,为了你们都好,我还是建议你赶紧把孩子做掉,什么事都别感情用事,任何极端化的行为,都会导致将来的后悔。你是记者,是知识女性,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宋美英又点点头。然后说:“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他既然给我怀了孕,他就得承担就有的责任。”
何东阳说:“小宋,我希望你也认真反思一下你自己,你们刚接触时,他就是有家室之人,你应该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如果再这样大吵大闹下去,只能把事情推向反面,既对你的声誉会造成影响,也会给吴国顺带来负面影响,到头来会搞得两败俱伤,一个个见了面,像仇人一样就不好了。所以,我建议你先回去,冷静想一想,至于吴国顺同志,我会批评教育他的。这个同志,太不像话了。”
在何东阳的劝说下,宋美英的情绪才得以控制,最后擦去了泪水,站起来告辞说:“谢谢市长,知道你工作很忙,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送走宋美英,何东阳又给吴国顺打了一个电话:“你别来了,人我已经劝走了,无论怎样,这几天你要摆平这件事,别再让她添乱。”
吴国顺一连说了几声好好好。
挂了电话,长叹一声,不觉想起了网上的一段顺口溜:说美女是祸水,都想要;说金钱是罪恶,都在捞;说高处不胜寒,都在爬;说烟酒伤身体,就是不戒;说天堂最美好,都不去。得与失,成与败,都在一个欲字,真是欲壑难填。谁若能真正战胜了这个欲字,谁才能真正主宰自己。
晚上,吴国顺给何东阳打来电话,说自己想通了。何东阳问:“说服宋美英了,要做掉孩子?”
“我要离婚!”
何东阳噌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吼道:“你扯鸡巴蛋呢?邓红呢?让她干嘛去?去,你今天把她送尼姑庵,我明天就为你和宋美英证婚。吴国顺,我告诉你,你今天能说出这话,真让我失望。”
何东阳枪关炮似地吼完了,吴国顺有气无力地说:“首长,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好不容易把她弄到医院了,她突然反悔了,不做了。她还说,如果我不答应跟邓红离婚,她就天天到你办公室,还有高书记办公室闹。我真是瞎眼了,遇上这么泼的女人,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邓红知道这事吗?”何东阳没好气地问。
吴国顺说:“不知道,我这会儿在单位给你打电话的。”
何东阳气极败坏道:“你马上到我这儿来。”
胡亚娟愁眉苦脸地看着何东阳说:“看来吴国顺真要把邓红甩了。他要离了邓红,我这辈子都不再认他。”
何东阳和胡亚娟两个又给吴国顺又做了一番工作。吴国顺勉强答应不离婚了。何东阳最后说:“明天,你的事就要上常委会了。关键时候,你怎么连一个女人都稳不住呢?”
吴国顺痛苦地说:“没想到这次我是输在这个女人身上,输惨了。她好的时候温柔得像绵羊,说翻脸就翻脸,蛮横无理,真让我拿她没办法。”
临出门,何东阳还是无不爱怜地拍着吴国顺的肩头说:“明天一定要把她看好,别再出什么乱子。”
吴国顺哀怨在看了何东阳一眼:“真让你为我的事费心了,我会的。”
第二天的常委会开会前,何东阳提前二十分钟到高天俊办公室。这是惯例,每次常委会之前高天俊都要提前二十分钟先开一个书记碰头会。现在市委的副书记空缺,也只有高天俊和何东阳两个碰头。一进门,何东阳就被惊住了。宋美英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看见何东阳进来,她站起身微微笑笑,算是打过招呼。宋美英红肿着眼睛,愣愣地坐下来一句不说。也许是何东阳来之前就已经说完了,正等待高天俊的答复。高天俊看着何东阳说:“东阳,你来得正好。”
何东阳转过身看着宋美英说:“小宋,你先回去吧,我这会儿和高书记还有事。”
“不,我不回,吴国顺不给我说法,你们就得给吴国顺一个说法,否则,共产党的干部不能只管搞女人,不管这女人怎么活?”宋美英说。
何东阳看了一眼宋美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面目竟是那么狰狞。他马上掏出手机,摁了串号码,盯着手机,接通后,严厉地说:“何局长,请你和包顺全马上到高书记办公室来一下。”
挂了电话,何东阳说:“如果是吴国顺强奸了你,你可以去公安局告他,该判他多少就判他多少年,我和高书记决不留私情,如果是你志愿的,你也好好想一想,你为什么要介入他的家庭,你有没有责任?你这样跑来跑去的到处告,你觉得是不是很委屈?你们干好事的时候怎么不来给我们汇报,有了矛盾就来找我们,如果全市妇女都像你这样,所有的家庭岂不都乱了套?”
何明年和包顺全没十分钟就来了。一进门,何东阳就质问何明年:“你们这个局长、台长是怎么当的?上班时间,职工到市委来闹访,你却稳坐八方,马上把人给我请走!”
宋美英不知为什么,见了何明年马上乖了,没说什么就跟着走了。
高天俊苦笑道:“这个吴国顺,关键时候闹出这绯闻来,真是太不像话了。东阳,要不关于吴国顺的任命先缓缓?”
何东阳愣了一下,高天俊这样提出来,说明已经是想好了的。自己再为吴国顺辩解,就有失大局观念了。但他还是笑笑,说:“要说,这是个人私事……只是,确实影响不是太好。书记看……”
高天俊说:“我怕上到常委会上,再有人把这事提出来,我们就很被动了。我想,缓一段日子,再议吧!”
“也好。”何东阳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但有了宋美英这么一闹,他也不好跟高天俊硬撬。说实在话,何东阳在吴国顺的事情上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才走到今天。没想到在常委会之前的门槛上止步了。这不能怪他,只能怪吴国顺自己。何东阳心里骂吴国顺,挺精明的人犯了这么一个低级错误。
常委会如期召开。邱东成作为高天俊的心腹,作为组织部长,自然是指到哪儿打到哪儿。他先把干部考察结果作了说明。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地讨论人事任免的议题。因为常委中好几个是新人,老人手都没有与高天俊制衡的能力,所以干部任免过得还算顺利。只是在安红英任吉源县委书记时,有人提出安红英任县长的时间太短,经验上可能不足。但总之没有人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
结果是:杨天文接替龙永年任农办主任;安红英任吉源县委书记;江津潮任市委秘书长;伍康任市委统战常务副部长;邓存斌任政府副秘书长;吴军任政协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金星任市委副秘书长;丁雨泽任政府副秘书长;何明年任人大环资委主任;包顺全任广电局局长兼电视台台长……包括新任命和转任的共计29名干部。
接下来的重大项目过得也很顺利。高天俊最后讲:“今年,是西州经济转型跨越发展的关键之年,要以招商引资为龙头,以重大项目建设为抓手,构建和谐民生富裕安康的新西州。”
常委会之后,何东阳上了车,忍不住给吴国顺打了一个电话,气狠狠地说:“你的事儿让那个宋给搅掉了,你只能等下次再说了。”
吴国顺说:“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
何东阳说:“添乱是小事,误了你的前程是大事。好了,电话里不多说了,等有空见了面再说。”
吴国顺放下电话,心就一阵阵地往下沉。这个结果是他早就料想到了,可是,一旦从何东阳的嘴里说来,他还是感到非常失落。多少天来,他一直盼着再跨一个台阶,梦想着政府秘书长的位子,然而,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宋美英的事儿出来了,他本想好好哄一哄她,等这一个阶段过了后再跟她摊牌,可是,问题并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宋美英不知咋的了,究竟是妊娠期反应过于强烈,导致了性格变异,还是她的骨子就是这么一个泼妇,只是平时把这种本质的东西掩盖了?最近一个阶段内,她特别反常,经常是出尔反尔,言行怪异。昨天他本来想稳着她,说争取离,离了之后就与她结婚。他实在怕她这样没完没了地闹下去,不仅让他丢尽了脸,更怕让上级和同行看他的笑话。没想到让何东阳一顿臭骂后,他清醒了。他知道,从骨子里,他还是爱邓红的,他对宋美英只仅仅是一种**,经她这样一闹腾,他现在连从**的兴趣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对她莫名的恨和抱怨。从何东阳家里回来,宋美英又打电话逼他,说明天他要不离婚,她就找高天俊去告。吴国顺一听这带有威胁性的话,气不大一处来,就说,你不要把我逼得太紧好不好?我离婚也得一个过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说离就去离。宋美英说,反正我把话说在前头,孩子是你的,你要不负责任,我就找个地方去说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吴国顺也赖得去理她,心想等到她气消一下再来说服她。使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早上宋美英又去找了高天俊,当电视台台长包顺全打电话告诉了他这一情况后,他心里一紧,知道完了,他的提拔的事儿彻底完了。就在那一刻,人性中的恶一下膨胀起来了,他恨不得盼望突然发生一起车祸,让她在车祸中消失了多好。过去有过几起官员雇凶杀害情妇的报道,他当时感到这些官员真的是太傻了,为了一个女人,那样做值得吗?现在看来,也不能完全就是官员的问题,现实中的一些小三也真的令人可恶,她要么把你当成了取款机,无境止的从你这里获取她想要的财富,有九十九件满足了她,一件满足不了,她就大吵大闹,让你身败名裂。要么就是逼着让你离婚,你要不从,她就找上级领导告,直告得你丢了乌纱帽不可。人性之恶,一念之差,往往就是认识的极端化造成的。他有了这一想法后感到很吃惊,尽管是一刹那间的想法,他也要把它彻底扼杀在萌芽里。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如果不把宋美英的事儿处理好,以后的麻烦还多着哩,他只有先稳住她,别发生了什么极端化的事,再找平衡点。
何东阳这个阶段几乎连轴转,他主持完成了西州市政府工作计划后,3月10日,又召开了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一年的工作就这样拉开的序幕。
忙过了一个时段要,何东阳把吴国顺叫到办公室,说:“最近后院怎么样?”
吴国顺知道何东阳的意思,说:“还那样。”
何东阳说:“关于关停并转污染严重企业的工作常委会早都过了,目前进展情况怎么样?”
“实施方案已经在《西州日报》发布了,下一步就是对未自行关停并转的企业进行强制执行,可能困难很大。”吴国顺说。
“困难再大,你也必须要把这项工作给我做好,做彻底,否则,你只能继续当你的环保局长。”何东阳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我会尽力的。”
何东阳没好气地说:“政府秘书长的位子不会永远留着给你的,平日里,你那么多的鬼心眼,怎么就栽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吴国顺尴尬地笑笑:“大江大河我都过来了,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个刺头,我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何东阳忍不住笑了说:“今天晚上正好有空,一起喝两盅吧,看你这可怜巴巴的相,我都替你难过。”
没几天,西金城际高速公路建设领导小组及工程建设指挥部成立,各项前期工作,在西州和金州的紧密配合下如火如涂地展开了。何东阳和金州的高冰最头疼的是资金的问题。他们俩先是跑了趟省上和中央。又是托关系又是请客送礼,最后的答复是要看地方投资,然后再根据地方投资再配套。地方投的多,省上和中央配套的就多。工程总预计10个亿,西州市财政盘子里最多能拿出来2个多亿,因为整个公路西州境内占三分二,所以西州就得扛大头。何东阳无奈找高天俊想办法。高天俊说:“现在保障房建设也正处在前期规划批地过程中,这肯定也需要大量的资金。财政的那点钱,干这么多事怎么都不够。你是财政一支笔,你说怎么办?”
何东阳说:“我想,保障房建设是一个长期的系统性工程,每年都得建,今年一次性修建这么多,财政确实吃紧。”
高天俊突然睁大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什么意思?保障房建设是民心工程,这是常委会上决定了的。你不能现在公路的资金不够,又打这里的主意。”
何东阳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常委会上定的,只是我想,能不能这10000套房子分两年完成,今年完成5000套,剩余的明年完成。这样一方面保证了资金的通畅,也能保证入乎时居民能顺利入驻。”
“这个不行,这10000套房子,11月前必须全面俊工。你不用管了,你把公路管好就行了。”高天俊说完又坐回椅子。
何东阳无奈地笑笑说:“那要不这样,你是人大主任,能否提请人大同意向银行贷3个亿?”
“什么?贷款修路。我记得城际公路筹备会议确定的是公路建成后免收通行费的。”
“当然不收费。现在从中央到地方讲的就是超常规跨越式发展。公路建设,今年是个大好的机遇,中央省上都有好政策,过了今年,可能明年就没这机遇了。今年贷点款,明年再还。这也没什么大影响。”
高天俊沉思了半天,说:“这样,让社会上的人知道了,会指着我的鼻子骂的。”
何东阳仍笑容满面地说:“我是市长,谁会骂书记呢?”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人大很快做出了同意市政府贷款3亿的决议。此后,省上、中央的争取资金也到位了。何东阳心头的一件大事才算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