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谁都没有想到,包括举着横幅讨要工钱的民工们都没有想到,这出讨要工钱的戏是周大龙自演自导的。周大龙已经为工人的工资垫付了两千多万,他必须要让政府承担一些,可何东阳又软硬不吃,工程不通过验收,他就是不放钱出来。没办法,他才不得不想出了一个自毁声誉的办法,逼着让高天俊当场表态,终于为三百多名工人讨回了血汗钱。
回到办公室里,马彪一个劲的夸他:“龙哥,你真是太让我佩服了,你宁可豁出去自毁名声,也要为民工讨回工资,真不愧是我们的好大哥。”
周大龙说:“我最痛恨的就是欺负弱势群体的人,我不想做那种人,可又没有办法,只能想出了这个下下策,就想赌一把,没想到让我赌羸了。”
马彪无不敬佩地说:“龙哥真是了事如神,计划让欧阳雪来,欧阳雪就及时赶来了,计划让高天俊下电车,高天俊就下来了,好像一切都按你的计划好的一样,最终达到了目的。”
“哟,彪子,你才知道呀。”白露不知啥时进来了,接了话说:“你龙哥早些年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带着穷人闹革命嘛,要是没有这两下子,他还怎么闹?”
周大龙呵呵一笑说:“那是我当年带着民工兄弟们向老板讨要工钱时随便说的一句话,可不能当真呀,要是太当真了,让官方再拿我上纲上线就麻烦了。”
马彪说:“我们今天也算是闹革命了,三百多号人,挡住了领导的电车,那声势也很大的。”
周大龙说:“打住,打住!你们别再一唱一合夸奖我了,在你们眼里,我龙哥是你们的哥,说不准在另外一些的眼里,我周大龙就是一个黑心肠的老板。不过,今天能为民工们讨回来血汗钱,我还是打心眼里开心。好了,晚上我请你们去吃海鲜。”
白露高兴地说:“好呀,我们真希望老板天天开心,这样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周大龙说:“难得你今天嘴这么甜,像换了一个人,反而让我感觉不习惯了。”
白露说:“这就像吃饭一样,不能天天吃同一个口味的饭菜,必要时,也得改换一下形象嘛。你说彪子,是不是这样”
马彪就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地笑着,以笑表示赞同。
周大龙很喜欢马彪憨厚中不失机灵的样子,就说:“彪子,开车去吧,露露别开车了,坐我的车一起走。”
彪子一听,就像一阵风忽地起身走了。看着彪子的背影,周大龙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认识马彪已经十七年了。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收工很晚了,他在回家的途中,看到一个半大娃在墙角边瑟瑟发抖,他已经走过去了,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看到这个娃的嘴边流了一滩血,而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打了。他就走过去“喂”了一声问:“你怎么啦?”娃抬了抬头,有气无力地说:“被仇人暗算了。”周大龙一看这么大点人儿,说起话来好像老江湖一样,就蹲下来问:“你仇人是什么人?”他说:“是村长的儿子。他爹低价卖了村里的地,从中拿回扣,我写信举报,被他知道了,就纠集了几个小混混,惨遭了他们的围攻。”周大龙看这小家伙很有骨气的。就说:“看你伤得不轻,我扶你起来,快去附近医院包扎一下。”他刚要搀扶,娃说:“谢谢你,别扶了,我的腿可能被他们打断了,站不起来了。”他只好背他到了附近的门诊点。经医生检查,还好,不是断腿而是脱臼了,医生接了骨,又做了包扎,一共花费用52元。娃没钱,他只好付了款。娃说:“这位大哥,小弟先谢谢你了,我叫马彪,北坡二队人,改日一定给你送去。请你给我留一个电话。”他并不指望马彪能还钱给他,只觉得他人虽小却很江湖,而且还有点骨气,就一边给他留着电话,一边问他多大了。马彪说,我十四岁。
他根本没有想过让他还钱,可是,三天后,马彪还是把钱送上门来了。这次他才知道,马彪的爸爸去世了,妈妈改嫁了,他只与他奶奶一起生活。周大龙把钱推到马彪的面前说;“拿着吧,帮你奶奶买点营养品吧。”他说:“谢谢龙哥,我们的地被政府征走了,给了一些补助款,经济上还能过得去。我今年来,一是来还钱,二是也算告别,我考上了嵩山武术学校,过几天就去上学。”
说实在的,当时周大龙并没有对他多在意,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六年后,马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时,他几乎认不出来了,一米八O,一表人才,感觉很冷峻。他说,他前年学校毕业了,就被省城一家外资企业应聘去当保安,最近他奶奶病重,他辞职来到了西州,打算等奶奶病好些了再去省城找工作。那时,周大龙早已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他觉得马彪不错,有孝心、讲义气。就说,那你先来我公司上班吧,等以后想去省城了再去。就这样,马彪一到周大龙的公司后,很快就得到了周大龙的信任,一干就是十年,两人的关系也由老板和雇员演化了兄弟关系。
现在,周大龙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需要马彪去处理,他交待给马彪后,马彪一点儿都没有推辞,他说龙哥,你放心好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办妥。当马彪说过这句话后,周大龙反而感到不安,他觉得彪子这么讲义气,而他却有些不厚道。上次他已经欠了彪子的情,还没还完,这次又欠他的。没办法,为了宏大,也为了昊前程和赵常安的安全,他只能让他最信任的人去做,这是唯一的选择。
周大龙坐着车刚到大什字街红灯处时,看到欧阳雪和另外一个女孩过马路,正好从他们的车前路过,周大龙说:“这不是欧阳雪吗?露露,你打个电话把她俩叫上一起吃走吧。”白露说:“我试试吧,估计她不会跟着我们去吃的。”说着打通了电话,看到刚过了马路的欧阳雪从包中拿出手机接通了。白露说:“欧阳姐,我看到你刚过马路,我就在车上,准备去吃饭,干脆咱们一起去吧。”欧阳雪说:“对不起,露露,你去吧,我正陪着我的闺蜜去逛街,我就不去了。”白露说:“那好吧,有事打我电话哟。”白露开着免提,挂了机,周大龙说:“她不是北京人嘛,怎么在西州还有闺蜜?奇怪!”白露说:“与她一起走的那个女孩你没看出是谁吗?”周大龙摇摇头说:“还真没有看出来是谁。”白露说:“愧你还口口声声地叫刘丽娟什么大姐大姐的,她就是刘丽娟的女儿,叫于飞,是新华社驻西夏省的记者,你竟然不认识她?”周大龙吃惊地说:“原来她就是刘丽娟的女儿于飞?刘丽娟始终没有告诉过我,我也没想到那层关系上去。”随即拍着脑门道:“既然她俩是闺蜜,刘丽娟肯定熟悉欧阳雪,好!有了这层关系,一切应该好办多了。”白露摇了一头说:“那也未必,这个欧阳雪,不是一般的人,我打过几次交道,真不好对付。”周大龙说:“她不好对付不一定刘丽娟不好对付,刘丽娟不好对付不一定她的女儿于飞就不好对付?无论怎样,我也得试试,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白白放弃了。”白露说:“当然,如果这一步能走通,就会解除我们的许多麻烦。”正在开车的马彪说:“听说欧阳雪官儿也不算大,级别只相当于一个局长,难道就那么难对付吗?”周大龙说:“你不懂,她官儿是不大,但是,她是中纪委来的,身份不一样。”
他们几个正在分析着于飞和欧阳雪,而于欧阳雪和于飞正聊着何成贵的事。于飞正要采写一篇名为《反腐,永远在路上》的深度系列报导,她要从一个建设局长的跳楼背后,折射出反腐的深入性和持久性,以及如何加强监督机制的问题。于飞在没有采访这篇报导之前,早就听到了西州市建设局局长被中纪委吓得跳楼的消息,她就是想从纪委对腐败分子的威慑力入手,采访一下一线的欧阳雪。欧阳雪觉得何成贵的跳楼对于西州的反腐工作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揭开西州市两项特大工程背后的黑幕,还需做更深入的调查与了解。而何成贵究竟是不是被纪委吓得跳了楼,现在还不好确定。据丁伟良暗查的结果表明,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其主要原因是没有目击证人证明何成贵跳楼,而留在何成贵后背的手印,又加重了疑点。由此可以推断出这样一种结果,就是有人故意把何成贵骗到楼顶,然后出奇不意,一掌将他推到楼下,造成一个跳楼的假象。可是,这个背后的人是谁?究竟是谁骗他上了楼,又是谁将他推到楼下?这一连串的问题得不到确凿的证据,只能停留在了怀疑中。而这些,欧阳雪自然不能告诉于飞,她只好就事论事,只说事实,不讲故事,在不违背组织原则的基础上,把查出的问题提供给她。
她俩一起进了一家甜品店,点好了甜品,于飞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她妈妈的,就接起了来说:“妈,现在是吃饭时间,你就不能让我吃过饭再打吗?”她妈妈在电话那头说:“你这丫头,你怎么不问妈妈给你打电话是什么事?反而还烦起我给你打电话了。”于飞说:“妈,我的亲妈,你有什么事赶快说,我还要用嘴吃饭哩。”她妈说:“飞儿,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白司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薛阿姨今天又催我了,说白司长问她,你大概什么上北京来?你看你最近有空来一趟吧,妈也挺想你的,正好见一见那个白司长,我觉得那个小伙子人不错,你见了没准儿还真的能看上哩。”于飞一听妈妈又为她的婚事来烦她,心里极不高兴,又不好发火,就急忙说;“妈,你知道不知道我跟谁在一起?”她妈妈说:“你能跟谁在一起?难道是有男朋友了?”“妈,你是不是想女婿想疯了?我告诉你,我在西州,与欧阳姐在一起。对,就是欧阳雪。好好好,她就在身边,你让她听电话。”欧阳雪一听说是飞儿的妈妈,接通就说:“刘阿姨,你是不是又在逼婚呀,你要逼就先逼我吧,飞飞比我小多了,我都不急,她急什么?”刘丽娟说;“这鬼丫头,你什么时候到西州去了?”欧阳雪打着呵呵说:“领导安排让我来做调查,一步踏过来,就迈到西州了。阿姨,多年没见过你了,一切还好吗?”刘丽娟说:“好,我很好的,雪儿,不是阿姨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否则,飞飞老拿你来当挡箭牌,给我的工作造成很大的难度。”欧阳雪说:“好好……”话还没说完,于飞一把抢过手机,对着话筒说:“亲爱的妈妈,你就不要为难欧阳姐了,我俩真吃得开心,再不吃饭菜就凉了,过后我给你打过去。”说完,没待她妈妈回话就挂了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