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雪与白露的再次会面,是在西州宾馆的小会客室里。
白露接到欧阳雪的电话后,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妙,她俩见面,即便不去咖啡厅、购物商场、甜品店、或者KTV,至少也要去个云淡风清的地方,约她到宾馆的会客室,一定是有严肃的问题要跟她谈,是不是我与冯勇的事被她知道了?不对呀,我与冯勇只不过了邂逅相遇,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也不至于这么严肃的约她来会客室。
当她带着许多疑问来到会客室之后,欧阳雪已经等在那里了。欧阳雪一脸严肃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坐下来再说。”
她没有吱声,只觉得欧阳雪严肃起来让她感到非常的陌生,而且还有一种惧怕。
欧阳雪看着眼前的白露,根本无法把她同艳照上的那个女子等同起来,但是,她和她的确是同一个人,这让她不知从哪个角度开口为好?
白露冷冷地笑了一下,先开口了:“说吧,把我叫到这里来,是想审问什么?”
欧阳雪说;“我收到了一组艳照,上面是你。”
白露的脸一下涨红了,继而,定了定神,才说:“我能确认一下吗?”
白露说:“可以。”说着从文件夹中拿出照片,交给了她。
白露看着,一直低了头。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不一会儿,她突然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着说:“无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偷拍照片的人。无非就是**了一下,作为一个正常的人谁没有一点隐私?这有什么好拍的,还当什么新鲜玩意来向你举报,是想领奖赏还是想炫耀自己有偷窥的爱好?如果真的想领奖赏你可以让他找我来,我满足他这点小小的贪欲。”
欧阳雪一直没有打断白露的话,等她发泄完了,欧阳雪才说:“白露,那上面的男的,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一下把白露问住了,半天才说:“谷为民。”
欧阳雪继续说:“谷为民,现在是的职务是西夏省副省长,四年前的职务是西州市委书记。你与他发生关系的时候正好也是他当市委书记的时候,是吗?”
白露点了点头。
欧阳雪说:“你与他保持这样的关系有多久了?”
白露真的被欧阳雪的这种问法打乱了阵脚,她不能就这样被动地接受她的问询,她要变被动为主动,就说:“这是我的隐私,没有必要向你交待吧?哪个女人没有点隐私,哪个男人没有点风花雪月?难道你对这些事也很好奇?”
欧阳雪呵呵一笑说:“我对别人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可是,我对与谷为民有关的人都好奇,因为他是党员领导干部,他必须严格遵守党的组织纪律,遵守中央的八项规定,不论是谁,只要与他发生这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都是我们要彻查的对象,所以请你理解。”
白露一下被说得鸦口无言了。
欧阳雪说:“白露,我希望你要认真对待,好好想一想,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保持了多长时间?在此期间,他给你买过什么,送过什么?都要详说细细地向我们做个说明。我希望在这个问题上你最好主动些,争取组织对你宽大处理。”
白露突然有些激动地说:“欧阳姐,你别说了,这些照片我统统买了,你开个价,包括你的封口费,你说个价,我一起买了。”
欧阳雪摇了摇头说:“白露,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是证据,不是可以用钱买的。”
白露几乎有点疯了般地说:“五十万?要不,把我的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八十万,行不行?”
欧阳雪突然严厉地说:“白露,你醒醒吧,你怎么越说越糊涂了?我叫你来是与你谈话的,不是与你作交换的,你要好好反省一下,争取主动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白露冷笑了一声,很快又恢复了她原来的心高气傲,冷冷地说:“这有什么好交待的?我既没有偷又没抢也没有卖,无非就是睡了男人,这有什么?哪个女人没有同男人睡过觉?这是我的隐私也是我的自由,我没有必要向谁交待。”
欧阳雪也冷笑了一声,说:“白雪,话不要说得太满了,你应该清楚,你与谷为民是究竟是为了**,还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组织上迟早会调查清楚的。而这对谷为民来讲,这绝不是一种简单的男女关系问题,而是违纪行为,他必须得接受组织的严格审查。我不希望他的事影响到你的前途,更不希望你成了别人的牺牲品。”
白露一直埋头听着,听完,她忽地站了起来:“就凭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问题?就当我酒后乱性了一次,哪又能怎样?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责任我负。你要没有教训完,可以继续教训,要是教训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欧阳雪说:“白露,我希望你回去后冷静地想想我说过的话,不要错上加错!”
白露说了声谢了,一转身,走出了会客室。
冯勇从隔壁屋里收起了监听器,敲门进了会客室,对欧阳雪说:“处长,你们的谈话从头到尾我都录下了。这个白露,还挺顽固的。”冯勇对白露的这些情况根本不知道,欧阳雪也没有向他透露过,刚才监听时,才知道她原来是谷为民的情妇。幸亏那天晚上自己意志坚定没有让她拉下水,否则他一生的清白就被彻底被毁了。
欧阳雪说:“好吧,你先放下,我一个人想静一静。”
欧阳雪的确需要静一静,其实,她完全可以把白露控制起来,让她把问题说清楚之后再让她走。可是,她还是想给白露一个机会,让她想好了主动来找她。她不知道放走了白露,是对还是错?
白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楼,开车离开了西州宾馆后,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与谷为民的事,一直都很隐秘,怎么让人偷拍了照片?当她看到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后,她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尽管她表面上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但是她的内心早已感到了一种害怕和恐惧,尤其是听了欧阳雪说的那些话,她更感到害怕,她仿佛觉得有一张硕大无朋的网正向她缓缓落下,然后就像《西游降魔》中唐生降伏妖怪一样,将网一收,她就被网进里面越收越紧,直到动弹不得。这样一想,不觉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她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把车停靠在了马路边上。她需要静一静。
她随手打开了音响,却根本走不到音乐的世界里去,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自然也想起了谷为民。说实在的,这个老男人对她一直不错的,虽说她无法爱上他,但是他对她的好,她还是心存感激的。记得那时她刚刚出道,什么都不懂,被周大龙培训了好几天之后,才去省城参加了那场聚餐,她原以为拿下一个高官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然而,没想这个高官太好拿了,第一次他见她时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这让她觉得很好玩。回到西州后,谷为民就单独请她吃饭,吃完了饭还想请她到他的住所去喝茶。她知道喝茶是个由头,想得到她的身子才是谷为民的目的。她当然不能随便跟了去,那岂不是显得太轻浮?周大龙说,不急,先吊吊谷为民的胃口,等吊足了,他得到后才知道珍惜你。她觉得周大龙说得没有错,这次不同于以往的一手交钱一交货,这是一笔长久的交易,是一批大买卖,她必须要沉得住气。就这样,一直吊了半个月,吊得谷为民都快要疯了,她才让他得了手,或者说,她把他拉下了水。
与谷为民有了第一次后,谷为民就像抽上了鸦片,天天都想要,给了几次,她就不给了,她再吊一吊他的胃口,等到谷为民急得火烧火燎的时候,她再来一次。就这样,周大龙在餐桌上进攻谷为民,谷为民就在**进攻她,周大龙终于从谷为民那里搞到了西州大桥的修建项目,谷为民也终于把她像发面团一样揉了无数遍。按理说,拿到了工程后,她就可以结束与谷为民的游戏。但是,周大龙却不行。周大龙说,露露,现在还不能与他断,做人要厚道,不能拿了工程就断交,这不是我们的做事风格。再说了,他现在是西州的老大,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以后在项目验收、政府拨款、社会支持,等等方面都得他出手,所以,你还得伺候好他。别人的话她可以不听,但是,周大龙的话她不能不听,她能有今天的一切,说到底还是周大龙一手帮助的结束。更何况,周大龙对她也很仗义,原来说好的要给她提成果然一步到位,让她彻底解决了家人的后顾之忧,为苦难深重的父母打了一个翻身仗。
既然周大龙让她继续游戏下去,她也只好如此,反正她的工资由周大龙发,这样做,至少要比她原来的职业轻松许多。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谷为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那么色,有时,谷为民吃完饭后,很晚了,还要打电话让她到宾馆里去,她实在不想动,但是,一想起这是工作,就只好去了。她表面上还是客气地叫她谷书记,心里却一直把他叫老色鬼。而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老色鬼还有些轻微的变态,别人在**前,都希望女孩子洗得干干净净,可他不一样,每次在做之前,他不让你洗澡,说女人身上的那种味道本来是最原始的味道,也是最能刺激男人荷尔蒙的味道,你把它洗干净了,身上除了沐浴露的清香,什么也闻不到了,还有啥意思?她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问她笑什么?她说,没想到你还是个重口味。这下轮到他笑了。他也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完才说,这个定义太准确了,他承认他就是一个重口味。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着一个准确的词汇来给自己下一个定义,终是没有找到,没想到让她随便一句话就说到他的心里去了。他还说,像他这种重口味的男人古时就有,当年,努尔哈赤带着蒙古将士南征北战,一去就是好几年,回来前,快马传信到皇宫,让娘娘妃子们都不得再净身,一直等大汗归来。努尔哈赤就喜是欢女人身上的那种最原始的味道,就像一坛老酒,历久弥香。她听了,将嘴一撇说,要是赶上大热天,一星期不洗澡,身上早就发臭了,还历久弥香,弥个大头鬼吧。老色鬼听了,禁不住又是一阵开怀大笑,边笑边说,你真是个活宝,跟你在一起太开心了。她心里就想,你开心我不开心,半夜三更把我叫上来,听你讲这些鬼话。然而,就在这次,老色鬼给了她一张三十万元的银行卡,她这才在心里把老色鬼改成了重口味。
后来,随着她与谷为民的交情越来越深,谷为民对她出手也越来越大方,不仅给她买了房送了车,更把她当少奶奶一样养着。虽然她的身份变了,她还是想继续坐在宏大集团公司的办公室里办公,那是一种尊严,也是一种身份。周大龙自然求之不得,说办公室永远是你的,宏大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她很看重周大龙给予她的这一切,既便是一个外包装,她也喜欢。
她与谷为民的关系一直持续了三年多,后来,大桥完工了,谷为民也高升了。谷为民在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对她说,露露,跟我到省城走吧,到了省城,你就是副省长的秘密情人了,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她相信谷为民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她还是不想离开西州,确切地说,是不想离开宏大集团,不想离开周大龙。她只能让谷为民先走一步,说她再考虑考虑作决定。她所谓的考虑,只是给了谷为民一个面子,其实在她的内心里,早就想结束这种生活了。就这样,他们顺理成章的分手了,于她而言,没有伤痛,没有失落,有的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虽说她与他早就断了联系,但是,他对她的好,始终还记得,尤其是经济上的给予,让她觉得他很像个男人。此刻再想起,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伤感来。她必须立即给他打个电话告知一声,好让他有个精神准备。她真的不希望他出事儿,如是,她会自责一辈子。 想着,关了音响,调出号码,拨通了他的手机……
此刻,谷为民正在去他家乡的路上。
谷为民带队视察完了江川后,让大队人马回了省城,他自己却坐着专车顺路去了一趟老家。他老家在三合县,地属南川市,正好与东州相连。自从父母相继离世后,他好久没有去过老家了,这次路过,想去为父母上个坟,也顺便去看看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去之前,秘书小周已经与县委县政府联系过了,县上很重视,说要组织一个欢迎仪式,夹道欢迎。他告诉小周说,千万不能那样搞,要低调,一切从简。车开到三合县城东门外,远远地就看到了挂在城门上的“三合县”三个大字,大字的旁边坠着四个小字——“谷为民题”。谷为民让司机停下车,他下了车,点了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欣赏着城门上的那几个字,心里不免涌出一股暖流,让他感到无比的熨帖。
早在三年前,他当了副省长之后,三合县的书记县长代表家乡45万父老乡亲和丰厚的家乡土特产来省城为他道贺,并请他为家乡题个词,要挂在家乡的城门楼子上。他无法拒绝家乡人的这份热情,来到书房,泼墨挥毫,包含深情地写了“三合县”三个大字。看着这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他的心里止不住的一阵兴奋,也**起了一种青涩的青春记忆。那时,他还在羊肠乡八角村读小学,家家户户都架了广播,每天凌晨七点钟,喇叭就响了,广播里播放完了五星红旗高高飘扬的歌曲,女播音员就在广播中说:“三合县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开始播音……”“三合县”三个字,经过女播音员口中发出时,分外的亲切动听。后来他考上了县一中,与同学们逛街时,看到前面走着一个美女,有个城里的学生悄悄指着美女的背影说,她就是县广播站的女播音员,叫宋唯唯,北京人。从背影看,女播音员的身材极好,高高的个子,走路时,步履轻盈,如风摆杨柳般的优美。他们几个农村娃都想看看女播员长得俊不俊,就加快脚步,赶到了宋唯唯的前面,再回头,见她皮肤白净,模样俊俏,明目皓齿,一看就是大城市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还散发一种淡淡的香味,这是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闻起来有一种遍体通透的感觉。那一幕,就像一道美丽的彩虹,永远留在了他青春的记忆深处,宋唯唯也就成了他的梦想,他发誓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就娶一个像宋唯唯那样漂亮的美女当老婆。经过几年的奋发努力,他终于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乡,给家人写信时,信封上必写三合县,写的多了,这三个字也就成了他最亲的三个字,每当看到三合县发来的信,他就仿佛像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仿佛听了晨风里女播音员那甜美的声音,还有县城大街上宋唯唯那优美的背影。后来,他虽然没有找上宋唯唯那样美丽的老婆,但是,他亲手写的三合县这三个字,却高高的悬挂在了城门楼子上,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仿佛在向世人和后代们炫耀着,三合县,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出过一个大官,他就是谷为民。
他轻轻地伏身掐灭了烟头,用脚踩了踩,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三合县三个大字,准备去上车,电话响了,一看是白露的,他的心不由得泛起了层层涟漪,这个曾经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曾多少次勾起了他无尽的美好回忆,此刻打来电话,不知何事?想着,便接通电话说:“喂,露露吗?”
话筒中立刻传来了白露的回话: “为民,你好,我是露露,现在说话方便吗?我有重要事情要说。”
谷为民一听,马上警觉起来,压低声音问:“什么事?说吧。”
她说:“我们的事被人偷拍了照片……”接着,白露便一口气把刚才的情况向他讲了一遍。
谷为民听着,身子就感觉渐渐沉了下去,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散了,等白露说完,他的大脑早就成一片空白,只悠悠地地说:“怎么会这样呢?是什么人干的?”
白露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谷为民长叹了一声气,说:“露露,你记住,我给你的房、车还有钱物,一概不能承认,如果承认了,你吃进去多少,他们就会让你吐出来多少,不仅你的房产和钱物会被没收,我的罪责也会跟着加重。”
白露惊出了一身冷汗,头点得像个拨浪鼓,嘴里在不断地嗯嗯着说:“好的好的,我都没有说。”
谷为民又说:“还有,你给我打电话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以后你给我打电话不要用这个手机,换个电话,以免让他们监听到。”
白露又情不自禁地点着头,嘴里一直嗯嗯着。等电话通完了,手机里成了一片盲音,她才取下了耳脉。她本想给谷为民通报一声,求得一丝安慰,没想到他比自己还要紧张,经他这么神神道地道一说,反而说乱了她的心。
而此刻的谷为民,就像一根泥桩一像杵在了那里,刚才的电话就像一声霹雳,把他击懵了,他没想到事情会败坏在一张照片上,而那张照片又是四年前的,难道四年前就有人盯上了他,现在要翻他的历史旧账吗?他究竟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秘书小周过来轻声地问:“省长,你哪里不舒服,没事儿吧?”
他仿佛如梦初醒,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事,我没事。”说完,他转身来到车跟前,小周早已为他打开了车门,他上去后,对小周说:“你给县委县政府的人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事不来了,让他们别等我了。”小周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又对司机说:“小李,不进县城了,从环城路直接去我家,不,直接去我家后面的山谷里,我要到父母的坟前上柱香烧个纸钱,然后回省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