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雪放走了白露后,一直担心打草惊蛇后,蛇被惊醒了,他们串通一气,订立了攻守同盟怎么办?反过来再讲,这样的打草惊蛇是不是变相的向白露做了通风报信?
她很想打个电话请示一下金立言,虽说她相信金立言让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可是,当她还没有弄清楚这个道理之前却又成了她的心结。就在她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没想到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周大龙,也好,蛇终于按奈不住出洞了,她先会会再说,于是便接通了电话。周大龙显得很客气,问她有没有空,他想见面同她谈谈。她说好呀,在什么地方。周大龙说,你说吧。欧阳雪看着窗外有个小公园,公园里有草有花有树林,还有假山真水歇凉台。就说,你来西州宾馆吧,院内有个小公园,我们在那里见。
周大龙放下电话,就驱车前往。自从彪子走了之后,周大龙很少开车,一上车,就会想起彪子,想到从此后,彪子再也不会给他开车了,心里就泛起一阵无限的伤感来。他还没有从痛失彪子的伤感中走出来,U盘又被小偷偷走了,这个心结还没解开,白露和谷为民的事儿又暴露了,一件接着一件事儿,搞得他迷三倒四。
来到公园,周大龙远远地就看到了凉亭中的欧阳雪。倘若不带个人偏见,实事求是的说,欧阳雪算个大美人,与白露相比,各有千秋,难分伯仲。如果白露有一种无人能敌的狐媚,而欧阳雪却有一种天然的高贵大气。欧阳雪见他来了,就像老朋友一样向他招了招手。他真希望自己的圈子中有这样一位老朋友,那样,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
来到近处,欧阳雪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架式说:“周总请坐,总觉得办公室里过于沉闷,还是这里好,清风拂面,花香扑鼻,心情会轻松许多。”
周大龙呵呵笑了说:“一看就知道欧阳处长是一个很有浪漫情怀的人,这样的好去处,倒是很适合吟诗作画,谈情说爱,可惜了,我周大龙是一个粗人,既不会舞文弄墨,又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
欧阳雪说:“既如此,我们就谈点你比较感兴趣的,比如你的过往,比如你的部队生活,还有你的战友。”
周大龙“哦”了一声,欧阳雪怎么突然提到了部队和战友,难道她又发现了什么?他趁着哦的一声,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说:“为什么欧阳处长突然对我的过去这么感兴趣,这让我很好奇,你能说说理由吗?”
欧阳雪哈哈一笑说:“周总已经替我回答了你的提问,就是好奇。”
周大龙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才说:“欧阳处长真会以其之矛冲其之盾,也罢,既然周总喜欢听,那我就随便说说。”
接着,他从如何花钱参军,从部队退伍后又是如何花钱找工作讲起,讲到了国营公司被私人买走了,他为了要讨工钱,狠狠地揍了老板一顿,从此拉了几个好兄弟搞了个包工队,慢慢地,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几起几落,最终走到了现在。最后,周大龙无不动情地说:“十八大后,党中央加大反腐力度,提出老虎苍蝇一起打,我举双手赞同。看到一个个腐败高官落马,我比谁都兴奋,因为早在二十年前,我和我的母亲就饱受腐败分子的压榨,要不是他们那么贪婪,我的母亲也不至于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你是纪委的处长,当然懂得,当腐败行为涉及到党和国家的利益时,人民群众对腐败的恨,是道义上的恨。如果你是一个公权腐败下的受害者,对腐败的恨就带有了私人情感,是切肤之恨,或者是仇恨。你可以想象得出来,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儿子,不惜借债来为贪官们行贿,然后靠捡破烂来偿还债务,作为儿子,当时我杀人的心都有了,只是怕母亲伤心,才按奈住了我的性子。”说到这里,周大龙起身继续说: “就是这样一个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一位个体老板,无论他的事业做得有多大,他的骨子里永远有一种平民情怀。所以,那天我在有轨电车轨道上对工人们说的话绝不是做秀,那是发自我内心的真诚。”
欧阳雪听了周大龙的讲述,还是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周大龙还有这样的经历,更没有想到早在二十年前腐败就在中国大地上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了,如果从那时起,也像今天这样把反腐当作治国安邦的头等大事来抓,掀起一个全民反腐的**,也许政治生态不会遭受如此大的破坏。至于周大龙所说的向讨薪工人表态的事,她倒是相信他的真诚,正因为目睹了那一场景,她才对周大龙的另一面有所了解。人性是复杂的,也是多面的。恶中也有善,善中也有恶,这才符合事物的辩证法。这次她想通过了解周大龙的过去,更想了解一下周大龙与吴前程、赵常安之间的战友关系,了解一下他与白露的关系。她想从他的关系圈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想着,便接了周大龙的话说:“真没想到周总也是公权腐败下的直接受害者,我是监督检查党员干部违纪违法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有着共同点,就是对腐败行为深恶痛绝。至于为你工人讨薪的事,我在现场有所目睹了,当然相信你的,从没有怀疑过你的真诚。”
周大龙突然有点高兴地说:“真的?谢谢欧阳处长的信任。”
欧阳雪从周大龙这一小小的表情变化中,看到了他特别在乎她的评价,这究竟是虚荣,还是心虚?于是,便假装随意地问:“听说吴前程和赵常安是你的战友,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周大龙马上警觉了起来,呵呵笑着说:“什么老乡呀,同学呀,战友呀,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许多情交着交着就淡了。是的,他们俩都是我的战友,他们是政府部门的官员,我只不过是一个个体户,几十年过去了,各有各的朋友圈,各忙各的,虽有来往,也是很少的。没想到欧阳处长对此也很感兴趣?”
欧阳雪觉得这周大龙真是太狡猾了,一说到关键性的问题,马上警惕了起来。她明白,既然蛇被惊出,她就必须先稳住他,不能把蛇惊跑了。想着,也呵呵一笑说:“用你的话说,就两个字;好奇。包括你与白露的关系,也很好奇。”
周大龙心里一喜,这个小妞儿,终于打出了底牌,正好省了自己来表白,便反问道;“听说欧阳处长把白露叫到这里问询过一次,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白露也反问道:“哦,原来白露没有告诉你?”
周大龙觉得自己要是否认,欧阳雪肯定要把这个问题绕过去不跟他谈,他只好承认说:“她当然告诉过我了。我的意思是说,她与谷为民的那点事儿,我也早有耳闻,好多年都过去了,现在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原来周总是担心这个呀?”欧阳雪说:“至于有没有问题,问题是大还是小,我现在也不知道,关键在于白露小姐的态度了,她若积极配合,把该说的说清楚了,估计影响不大,如果她还执迷不悟,被我们查出来了,可能会受点影响。”
周大龙这才不得打出了他的底牌,呵呵一笑说:“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与白露的关系吗?那我就告诉你吧,白露是我的女人,我和她相爱已经有好几年了,最近正打算领结婚证,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我当然担心呀,如果我跟她领了结婚证,她却因为那件事儿受了牵连,让我情何以堪?”
欧阳雪对周大龙的这种不动声色的老辣很是佩服,她挂着笑容用讥笑地口吻说:“没想到周总还是一个情痴,既然知道她与谷为民有过不光彩的过去,还要打算与她结婚,真是难得。”
“是吗?”周大龙坐到欧阳雪的对面,盯着她说:“其实,她与谷为民的那点事儿,在我正式与她交往的时候她就向我坦白了,那时,她刚来我公司不久,对私人企业很有偏见,也想当个国家公务员,后来在一个饭局上认识了谷为民,就主动勾引他,想通过他的权力谋上一个公务员的差事,可没想到有过一两次关系后,她提到了这件事,谷为民说不好办,白露的自尊心从此受到伤害,两人的关系也就不了了之了。女孩子吗,天真幼稚,不更世事,刚出道,虚荣心又很强,走过一点弯路也很正常,既然她能向我坦诚相告,我又何必斤斤计较?况且,我也有过婚史,年龄又大她那么多,我自己都不干净,要求别人干干净净的也不现实。就这样,我接受她的时候,就意味着接受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过去。”
欧阳雪听完,连声说:“感动,真的感动。周总真是宽厚大度的好男人,白露能找了你,这是她的幸福。”
周大龙也呵呵地笑着:“确切地说,应该是我找了她,这是我的幸福。所以,我不想因为她与谷为民的事儿影响了我们的情感。”
周大龙正说到这里,手机响了了,接起一看,是赵常安打来的,就对着电话说:“我现在正和欧阳处长聊天,待会儿给你打过去。”
欧阳雪站起身说:“周总要是有事你就忙去吧,来日方长,还有机会聊的,是吧?”
周大龙说:“该聊的,我们也基本聊完了,谢谢欧阳处长对我坦诚相待,白露的事儿我也代她说清楚了,希望就此过去,那是她的污点,也是青春的伤痛,能不说就不说了。改天你有空了,我请你到附近农村吃顿家常便饭,很有特色的。”
欧阳雪说:“好呀,那我就先谢过周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