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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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为民被带到省纪委的宾馆里,武警战士随即让他交出了手机钥匙等随身物品,然后让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门前门后都加了岗哨,这让他感到更加恐惧。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如果就是那张照片,这好办,白露已经与他订立了攻守同盟,只要坚持不承认,他们也拿他没治。可是,看刚才金立言的架式,恐怕她还掌握了别的事,否则,中纪委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场带他到这里来,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又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一哆嗦,才发现裤子早被他尿湿了,鞋和袜子也都湿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尿湿的,现在都快半干了。真是太丢人了,丢死人了,堂堂的副省长,过去也是统领过西州的一把手,不知有多少人对他望而生畏顶礼拜膜,没想到被金立言吓唬了几句就尿了裤子,真是没出息。他真怨恨自己怎么这样一个怂样子,一点都经不起事。不行,他得振作起来,不就是睡了个女人吗?睡了就睡了, 大不了就接受组织的批评教育,接受组织的处分,怕什么?

谷为民正这么想着,他在宾馆里想了一天一夜,没有一点儿动静,这倒让他更加害怕。他不知道金立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直等到了次日下午,金立言才带着两名纪检干部进来了。金立言坐在办公桌前,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谷为民同志,你坐过来。”谷为民没有吱声,坐了过去。金立言威严地说:“谷为民,我现在代表中纪委正式向你谈话,希望你的每一句都要对组织负责,对你自己负责。”谷为民点了点头。

“我们今天从会议现场把你带到这里来,你应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先说,尤其党的十八大以来,你违背了八项规定哪些条款?做了哪些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地向组织交待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谷为民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交待,向组织交待。党的十八大以来,我老家三合县的书记县长来我家,让我写个“三合县”三个字,说是作纪念,我就写了这三个字,谁知后来他们挂在了城门楼子上,让我违背了不准领导干部随便题词的规定。还有……”谷为民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说:“还有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在西州的时候,有一个女青年趁我酒喝多了,勾引我,我没有把持住,与她发生了性关系,后来又发生过一次,一共两次。女青年拉我下水是有目的的,就是想当个国家公务员,要我为她办一下,我无法接受她的条件,只好当面回绝了她。从此再无往来。”

金立言“嗯”了一声:“继续说。”

听金立言这么一说,谷为民的心一下虚了,他们究竟知道了我的多少?他真的没有底儿,于是便告诫自己,其他的,不能说,绝对不能说,说了,就等于自掘坟墓。他摇摇头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要不,金主任,请你提醒一下我。”

金立言冷笑了一声说:“谷为民,你别假装糊涂了,你做过了哪些有违良心有违道德为违国家利益的事难道你还不清楚,需要我来提醒吗?你也不想想,如果就你刚才所说的那点事儿,我完全可以通过约谈的方式来解决,根本用不着大张旗鼓地把你从会场上带到这里来。我希望你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我给了你机会,你不珍惜,让我说出来,处理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谷为民拿起水瓶又接边喝了几口,然后从旁边的纸巾盒中抽出了几张,擦擦脸上的汗说:“金主任,重要的事就这两件,别的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金立言向旁边的纪检人员示意了一下,播放器里突然播出了一段录音:

女:“为民,你好,我是露露,现在说话方便吗?我有重要事情要说。”

男:“什么事?说吧。”

女:“我们的事被人偷拍了照片……”

男:“怎么会这样呢?是什么人干的?”

女:“我也不知道怎么被人盯上了。”

男:“露露,你记住,我给你的房、车还有钱物,一概不能承认,如果承认了,你吃进去多少,他们就会让你吐出来多少,不仅你的房产和钱物会被没收,我的罪责也会跟着加重。”

男:“还有,你给我打电话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以后你给我打电话不要用这个手机,换个电话,以免让他们监听到。”

金立言打了个手势,工作人员立刻停止了播放。

金立言厉声道:“谷为民,你与情妇串通一气,共同对付组织调查,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

谷为民不住地擦着满头的虚汗。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挖的坑,结果让自己跳了进去。顷刻间,就像一只圆鼓鼓的气球上被扎了一针,哧溜地一声,气被放跑了,只剩下了一个空皮囊。

金立言又说:“据我们调查,白露的房子是2012年3月8号买的,一次性付全额118万。白露的卡宴2013年6月3号买的,是96万元。光这两两项加起来就是214万,这些钱,你又是怎么来的?”

谷为民不停地擦着汗,却不吱声。

金立言说:“还有,你不光大搞封建迷信活动,更为严重的是,你浪费国家的巨额资金,把市委办公大楼后面的山加高加大,寻求所谓的靠山。这是事实吧?一个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不信马列信鬼神,这就是你的政治素质?”

谷为民说:“那是也为了绿化,为了美观。”

金立言说:“真的是为了绿化,还是为了所谓的靠山?是不是把你崇尚的林大师叫来当面对质一下?我顺便告诉你一声,那个林大师因为犯了诈骗罪,前几天被抓起来了。”林大师就是当年为谷为民出馊主意的那个,欧阳雪和冯勇已经拿到了他的口供。

谷为民在事实面前实在无力狡辩了,只好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金立言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徐正纲打来的。早上徐正纲带人分头去了谷为民的办公室和家,查出了不少东西,此刻打来电话,一定是查清了具体的数字。她向手下打了一声招呼就去外面接电话,不一会儿,接完电话回来说:“谷为民,你是不是想以沉默来对抗组织的审查?”

谷为民马上说:“不不不,我不是对抗,有些事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金立言说:“那好,你想不出来,我可以提醒一下你。你家小花园的地窖里,藏的什么东西你不可能忘记吧?除了茅台酒,除了北京、深圳、厦门的三个房产证,还有五千四百万人民币,你就不怕发霉吗?这些钱,与西州大桥的坍塌有没有关系?你想好了说。”

谷为民一听他家的地窖,又一听西州大桥的坍塌,大脑也像坍塌了一样,突然“嗵”地一声,像电脑发生了断电,变成了一片空白,人就昏倒在了地上。工作人员马上叫来宾馆医务室的医生,经过抢救,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医生说,他的病情是多发性的,必须送往医院进行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就这样,他们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又把谷为民送到了省中心医院。

其实,那“嗵”的一声,不光是响在谷为民的脑海里,也响在了三合县城门楼子上面的石碑上。高高的手脚架上,两个民工正握拿着钢纤和锤子在铲除谷为民题写的“三合县”三个大字。民工一边用锤子狠狠砸着钢纤,一边骂,我让你贪,我让你贪,砸死你这个狗贪官。扶钢纤的民工说,你骂个球,这几个字还不是你雕塑上去的?你塑就塑了,干嘛塑这么结实?握锤子的民工说,我当时还以为我们三合县出了个大官出了好官,才把他的字雕刻得这么结实,早知道他是个贪官,给我多少钱我都不给他雕刻。扶钢纤的民工说,说来说去,还是陈大头那个瞎怂搞的,当时他为了讨好谷为民,把原来先人们写下的三个字铲除了,雕刻上了谷为民的,现在谷为民倒台了,又立马下令要铲除,下一个还不知道要刻谁的?

他们所说的陈大头就是三合县的书记陈三贵,他因脑袋有些大,大家暗地里都称他大头。陈三贵一向见风驶舵,四年前他为了讨好谷为民,求了这三个字,又费尽心思刻在了城门楼子上,为的就是让谷为民回故乡时看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让谷为民为他的仕途助力,就传来了谷为民被中纪委带走的消息,他一下子感到了慌恐,这个宝真的押错了,幸亏没有更深层次的来往,否则自己也会跟着倒霉。他马上叫来了城建局长,下令立即铲除城门楼子上的那三个字。城建局长犹豫着说,谷省长的事不是还没有结果吗?陈三贵一下火了,你这个局长是咋当的?没有一点政治敏感性,人都被中纪委带走了,还要什么结果?城建局长立马说,书记请别生气,我立马安排人去铲除。

脚手架上的民工正嗵嗵嗵地敲打着钢纤铲除字,城门楼子下面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他们有的相互认识,有的不认识。小城的人平时游闲惯了,凡遇大大小小的事,总喜欢往热闹处凑,然后聚集到一起议论一番。此刻也不例外,针对这三个字,针对谷为民这个人,又是一番议论。大家都在骂谷为民是个大贪官,有的说,西州大桥就是他搞的,害死了21人,这样的贪官,应该枪毙。有的骂着,还朝地下吐口水,说三合县的脸都让他这个败类丢尽了。有一位老大爷说,你们别骂了,其实谷为民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他小时候就是一个好娃,一心读书,从不惹事生非。后来当官了,也没有架子,坐车来到村子,看到乡亲们总要停下车来与大家打声招呼,该叫大爷的叫地大爷,该叫婶子的叫婶子,乡亲们都夸他是一个大好人。有人接了老人的话说,老人家,你看到的是表面,他那是做样子让你们看的,他干坏事的时候能告诉你吗?他贪污受贿的时候能告诉你吗?他乱搞女人的时候会让你看到吗?老人家气得呸了一声说,说啥话呢?他有问题你们咋不早说,现在他落难了,就墙倒众人推,愧你还是他的家乡人,真不厚道。众人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脚手架的民工朝下喊话道:大家注意安全,躲远点,要掉了。话说完,嗵地一声,‘三合县’中的‘一’和‘口’掉了下来,随之地上冒出一股白灰,待灰土落定,有人打着哈哈说,看,看,‘三合县’成三人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