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渐渐远去,太阳出来了,阳光渐渐洒向矿区对面山坡的灌木丛。那是一面阴坡,山上的积雪已经消融,差不多要露出灌木丛下那青黑的石头。一只野鸡嘎嘎地叫着在草坡的雪下面乱啄,似乎想要找寻出一粒半颗的草籽来充饥;几只山雀和火燕子很友好地围在野鸡周围,在野鸡啄翻过来的雪下的泥土里找寻虫子。野鸡的尾巴在阳光下闪着斑斓的彩光。
玉玺煤矿人的心情不能随着岁月更迭那么惬意,贾余华跳楼事件在渭北矿务局、西平县、全省煤炭系统产生的影响比发生一场大地震的震撼力还要强,玉玺煤矿是全省、全国的重点,多少人瞩目与期盼,项目的重要性直接涉及国家煤炭体制的改革,使用外国设备成功与否,影响着中国煤炭工业的国际站位问题,原海峰主任也已成为全省煤炭系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知名人士。贾余华跳楼事件发生时原海峰正在北京汇报工作,听到此噩耗后,立即购买机票,于第二天中午回到了玉玺煤矿。这时,公安系统现场取证结束,尸体已经放在医院的太平间,贾余华的父母及舅舅姨夫来了几十号人,把玉玺煤矿培训中心门堵住了。余华的母亲已经哭晕过去,还在玉玺煤矿职工医院抢救,涉及的当事人惠素萍、张悦、玉玺煤矿办公室主任贺春喜等人已经被公安局控制谈话。姚大勇作为第一副主任,安排接待公安局的事故调查和新闻媒体记者,并负责家属的安抚工作。
原海峰让司机把车停在培训中心大门口外的三百米处,自己下车一边瞧大门口的动静,一边跟司机说话安排事情。出人意外的状况发生了。贾余华的丈夫程三老远就认出了原海峰,说:这贼日的回来了,就是这哈逼死了余华,哗……家属一齐涌了过去,程三顺手捡起一块建筑工地已经凝固,还没有清理走的水泥疙瘩向原海峰砸去,海峰还在和司机说话,躲避不急,砸在了脊背上,贾余华的父亲贾万才扑上去,抱住了原海峰的一条腿,并撕心裂肺地大声痛哭,就是你这哈把我女儿害死的,还我女儿啊,你哈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得好死,还我女儿啊!可怜的女儿啊!
赶上来的家属本来怒气冲冲地准备暴打原海峰,当他们看到余华父亲贾万才哭得这么伤心,停住了手脚,有人说:赶紧搀扶老汉,女子走了,贾嫂还在抢救,再把老汉气死了,这日子咋过啊。旁边围观的职工家属都流着眼泪在劝说,把贾万才搀扶起来。保卫处的人赶来,原海峰才脱身被司机送往医院检查,医生说就是擦破了皮,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就在保卫人员的护送下回到办公室,大概了解了一些有关情况,当天下午原海峰就被平西县公安局带走了。第二天的《西商都市报》刊登了一篇《国家重点工程玉玺煤矿一女工从办公室跳楼自尽,项目掌门人原某某接受公安局询问》,又一次把原海峰推到全省煤炭系统乃至全国的焦点位置。
三天之后,省煤炭厅召开玉玺煤矿干部大会,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参加,宣布玉玺煤矿领导班子,任命姚大勇为玉玺煤矿项目管理委员会主任兼临时党委书记,免去原海峰玉玺煤矿项目管理委员会主任职务,涉及的经济问题、生活腐化堕落等问题移交纪委立案调查处理。
两年没有来玉玺煤矿的省煤炭厅厅长范能源做了重要讲话,他说:我代表厅党组对长期以来奋战在玉玺煤矿重点建设工地的广大干部职工表示最诚挚的问候,你们克服重重困难,奋力拼搏,无私奉献,硬是将一片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用智慧、心血和汗水,建成了这座国内一流、世界领先的现代化矿区,得到了国家和省市的充分肯定,在此,我对你们的辛勤付出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但是,在玉玺煤矿项目短暂的建设历程中,由于个别干部、个别人信仰不坚定、意志淡薄,放松自我要求,目无组织,目无领导,生活腐化堕落,严重影响了党的形象,给国家重点建设项目造成严重损失和无法挽回的恶劣影响。经过调查落实后,这样的腐化分子该移交司法部门处理的,一定移交司法部门处理,该判刑的判刑,绝不手软,绝不姑息迁就。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举一反三,引以为戒,坚决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把人民给国家的钱花好,把玉玺煤矿建设好。另外,今天对玉玺煤矿领导班子的调整,是在征求国家局、省上有关部门,特别是结合玉玺煤矿干部队伍现状和矿区发展实际,经过厅党组认真研究决定的,我希望玉玺煤矿新一届领导班子在姚大勇主任的带领下,团结一心,励精图治,在玉玺煤矿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再创佳绩,再立新功!谢谢大家!
两个月以后,渭北市公安局发布通告,原玉玺煤矿项目管理委员会主任原海峰贪污受贿,生活腐化堕落,与多名女性非法同居,利用手中权力,纵容亲属、朋友做违法生意,给国家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问题严重,性质恶劣,依法逮捕,移交法院。
俭节则昌,**逸则亡。原海峰从农民协议工干起,一步一步走上显赫的煤矿领导岗位,曾经让多少人眼红、羡慕,多少人嫉妒、憎恨,如今他的辉煌画上了句号,涉及原海峰案的除了妻子惠素萍、港商张悦,还有原海峰的儿子原振龙。
单宝平自从完成了《腾飞的玉玺煤矿》专题片的解说词之后,几乎再没有来过矿区,单位上订阅的《国家能源报》上也很少见到单宝平的文章。有人说,《国家能源报》实行体制改革,压缩编制,单宝平不在记者站干了,而且他的编制一直没有进省煤炭厅,已经下海单干做生意去了。也有人说,他在煤炭厅一个业务处室工作,管理地方煤矿的证件审核,发大财了,和当初的这些矿友、乡党没有什么话题可说了,人家已经走了既当官又发财的上层路线,和这些“煤黑子”有了距离,没有共同语言了……这些只是大家偶遇时闲谈的话题,说说就过去了,大部分人都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人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忙于工作。家庭的责任、社会的重托,每人情况尽管不同,但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都为了生活奔波得疲惫不堪,谁还有当初的那些闲心和闲时间过度地关心那些自己生活、工作、生存以外的事情。尽管当初是知己、生死与共的朋友,但距离和层次已经让他们疏远,再加上时间这把锉刀,左一下、右一下地,把人磨得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和棱角,谁也不想过多地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了。
这是非同寻常的一天,矿务局肖伟光助理带领局生产、安监、机电、调度、通风、地测部门的一把手对鳌北煤矿东翼采区的运输巷道进行投入前的质量标准化验收。三天的验收已经到了尾声,即将升井时大巷800米处的360伏电缆突然爆破,大巷烟雾弥漫,电缆橡胶燃烧后的胶皮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检查组刚到井底还没有升井,巷道里面有综采队一个班的工人在清理巷道排水沟,包括队长侯志均,立即通知矿务局救护队和矿医院下井救援,机电科先切断电源,通风队安装局扇增强通风量,在矿务局救护队赶到矿上时,隐患已经消除,巷道施工人员轻度中毒,没有生命危险。事故性质是严重的,矿务局检查组升井后没顾上吃饭就连夜追查,结论是输送电距离太长,电缆断面小,电流过大导致电缆爆裂,这是鳌北煤矿建矿以来最复杂的地下输送变供电线路,渭北矿务局从来也没有如此长距离的电缆输送电,幸亏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事故。机电供应部门对电缆的直径进行重新测算,在300米处增加了变电所,为避免类似事故发生,制定了补救措施,虽然是技术层面上的问题,而且有惊无险,但总归不是光彩的事情,肖伟光助理强调,必须吸取教训,从供电设计环节开始,严格追查,划分责任,追查结果上报,严肃处理,并把事故的影响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以内。
一天的井下验收,紧接着一个晚上的事故追查整改会议,着实让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幸亏采取果断措施,采取强制通风,不然问题就大了,肖助理说:大家辛苦了,今天放假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矿务局的领导用过早餐送上车时,单宝平从办公楼值班室出来叫了一声肖矿长,肖伟光已经踩上车门的那一只脚又收回来,问,你这么早就到了,咋不提前打声招呼?宝平说:我昨天中午就到了,听说您下井上来开会,没有敢打扰。肖助理说:你这就不对了,是不是有采访任务或者有啥重要线索不方便让我们知道啊?肖助理想到爆电缆的事故上了,我也有这样的担心,在场所有了解宝平的人都想到电缆着火方面了,担心宝平记者是来采访曝光的。
宝平说:哪有什么线索,就是有线索也得先给肖矿长沟通打招呼啊!知道您忙就没敢打扰,顺便看了一下侯文江和田定军两位老领导,昨天晚上就住在侯书记家了,这不,一吃过侯姨给我做的早餐就赶来看您。肖伟光说:这是应该的,两位老领导一定会把你这个大记者当座上宾招呼好了,我也就放心了。这里的情况你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要到局里给局长做检查、汇报工作,让王志胜先招呼你。他又强调了一句说,你还不知道吧,志胜现在已经提升为副书记了,分管宣传后勤工作,接待你这个记者专业非常对口,你们招呼好,等着我回来。
连续三天三夜的验收,再加上到了最后的关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不管客观理由多么充分,总归是一场特大隐患事故发生在鳌北煤矿、发生在肖助理和我曾经工作的综采队,肖助理把影响化解到最低限度,把责任归结于决策上的问题,自己都揽下了,所以他要亲自去给局党政检讨、汇报,虽然他嘴上没说什么,但从神情能看出来他对此事也感到脸上无光。单宝平的突然出现,让大家有些意外,同时又觉得亲切。我说:宝平你来得正是时候,啥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咱就不拐弯抹角地说,确实是一场重大的隐患事故,只是采取了果断的措施,没有造成大小人身伤亡事故,并且采取了得力有效的整改方案,你要相信肖矿长、相信咱们队的管理是到位的,你不会做问题报道吧?单宝平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首先声明,我不是《国家能源报》驻省记者站的记者已经两年多了,即使仍是记者,我也得写鳌北煤矿是采取得力措施,排除了一次重大安全事故的发生。王志胜狠狠地在宝平背上捶了一下说,这还像单宝平,不过我还要提醒你,采取啥措施也不能提,肖助理说了,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志胜接着又惊讶地问,不当记者啦?这么红火的工作咋不干了,在耍我们吧?听志胜这么一问,我也才回过神来,说,有这回事吗?单宝平说:不是我不想干,人家不让我干了。真的吗?谁说假话是狗。王志胜哦了一句,停住了。我仔细打量宝平,乱糟糟的头发,深陷的眼眶似乎已有几天没睡了,发干的嘴唇挤出一个凄惨的微笑,皮肤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灰,与上次见面时他那满腔热情、斗志昂扬的样子完全不同了。曾经意气风发的他,此时低下高昂的头颅,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我说发生了多大的事情让你这么伤心,是激动吧,从来没见你这么激动过。宝平说:激动啥哩,我是被渭北市检察院叫回来接受调查的。我说不会吧,他低头说,谁还会骗你们。我紧接着问:为什么?还不是海峰那档子事儿,已经来一个星期了,幸亏我把过程都说清楚了,没有多大的事情,要不然就进去了。志胜说:有那么严重吗?宝平说,严重,确实严重,不过说起来话长,后悔,伤心哪。志胜说,话长就不说了,只要没事就好,海峰他拉屎的屁股自己擦。
事情的来龙去脉比较蹊跷,原海峰的案子涉及单宝平策划撰写《腾飞的玉玺矿区》的专题片,二十四分钟的专题片,制作费用高出了省电视台制作和播出费的三倍。价钱没有走招标程序,也没有走拍摄制作乙方的账号,价钱没有通过任何人,是单宝平和原海峰两人私下确定的,钱打到了报社的账户上,报社和影视公司都是同一个上级,打报社账上也是可行的,再由报社账户转入影视公司账户,但宝平领走了超过报社记者拉专版提成标准两倍的组稿费,当时在报社引起了轩然大波。宝平说:实际超出标准的提成是前任社长赵平一手操作完成的,超额的提成从报社账户过了个手续,拿出来我一分也没有得着,全给赵平社长了,赵平承诺把我从省城记者站调入报社,家属进京后安排在劳动服务公司。当时我感激不尽,除了给他拿走报社所谓的提成外,还把海峰给我的一万元好处费和我这几年省吃俭用积攒的两千元钱也送给了赵平社长。
自从单宝平和《国家能源报》社长赵平拉上关系以后,就有了进京的打算,旁敲侧击地对赵社长流露出自己的想法,但赵平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说,我记着这事儿。宝平错误地判断“记着”就是默认同意了,只等办手续了,从此开始对进京后美好生活精心地设计,尤其是回想到自己起点是个农民协议工,而且是别人都不愿意干,在地下挖煤的协议工,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进省城,现在又要调到北京,这是真的吗?他使劲儿地拍了一下脑袋,证明是真的,证明此人就是我,我是单宝平。再回想起来,一起来的志胜、王彬他们当上队长、副队长就自我满足了,一直在地下打转,混得最好的原海峰,在煤城人眼里,海峰比市委书记还重要,和自己现在“无冕之王”的记者身份相比较,海峰也不过就是个“煤黑子”的头儿,不是也挖空心思想离开那地方嘛,但是他有那么多上级,那么多官谁不想进京,他能平级调动到外省煤炭系统,换个地方做官就不错了,不像我,主管单位就在京城,记者站是报社的派出机构,只要和一把手关系搞好,调北京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单宝平想着想着,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光辉炫目,海峰,肖矿长,甚至矿务局局长,简直都不在他眼里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海峰给的做专题的机会,自己只是个记者,哪有资本和赵平社长拉近距离啊!海峰借自己手中的笔和潜在资源,原本可以上一个更高的台阶,但是这个目的没有达到,而自己却利用海峰的权力和地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想起来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内疚。但反过来想,这也正常,自己进京肯定能帮海峰办许多事情,海峰脑瓜子是多么灵性啊,他不会计较这些,他会加深跟我的关系,找我办更大的事情。想到这儿,宝平心里感到了平衡,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得到的。
金钱、地位,虚荣心、攀比欲,让单宝平变了,他忘记了农村,忘记了井下干协议工艰难的岁月,忘记了周绪东出事的悲惨场景,他脱离了实际,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甚至采取非法的手段走捷径,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和海峰一样,结局证明了一切。
单宝平完全没有想到,梦总归是梦,如果把梦作为一种美好的愿望去努力追求、奋斗,是无可厚非的,但自己妄想靠投机取巧达到目的,这梦就很难变成现实。宝平自己认为顺理成章的事,开始向与自己预料相反的方向转变。
接连的事情发生了,国家能源报社赵平社长不知道因什么原因调离报社,到一个闲职岗位上等待退休,听报社人说不撤职追究刑事责任就算他烧高香了。此时,正赶上记者站整顿裁减人员,新来的宋社长首先拿单宝平开刀,由于宝平的人事关系没有进报社,只是个合同关系,所以就跟他解除了合同,不再是驻省站记者了。
王志胜看到宝平一直沮丧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就说:你这大记者咋成这样子了,和球在算账哩?宝平说:记者两年前已经被报社解聘了。哦……志胜看到宝平一直不高兴的样子,猜测也许是真的。志胜试探地问:不当记者了现在煤炭厅哪个处室上班?宝平说:没有单位了,关系还在咱矿上,一直是借调关系,到煤炭厅给《国家能源报》干活,本想着一步办到北京报社,不想经过煤炭厅再调动费二次手续,说不定还不让走,要知道是这下场,当初办到厅里现在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单宝平接着说,报社不让干记者了,省厅就停发了工资,借调关系自然就不存在了,这两年在一家广播电视报干临时工,勉强混日子。我说宝平,既然是这样了,那你就早一天回来上班,你不说大家都不知道,不请假这么长时间旷工,劳资科除名了咋办?宝平说:我的王矿长,我哪有脸回来啊?我对不起大家,除名与不除名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在城里机会多,这几年的记者工作还认识了一些人,勉强生活能过得去,只要饿不死就行了。
志胜问:那媳妇和娃呢,听说你不是带到城里去了吗?大家都为你高兴。宝平说:这是前一年的事情,虽然到了城里,但一直租房子,儿子已经上初中了,学习还可以,媳妇在一家公司打扫卫生,好在家里没有什么负担,就这样往前过吧。不瞒你说,原海峰这案子,已经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检察院把我叫回来除了交代专题片那笔款项的事,还有许多其他牵扯到我的问题,不过那些都查无实据,主要问题还在专题片上,有人举报我收了回扣,幸亏做专题片没有统一的价格标准,而且走的是报社的账,解说词是我撰写走报社账也是对的,报社的提成虽然高出规定,但有社长签字领款时,缴纳了个人所得税,程序是合法的,纪委追到报社查账,上级已经做出了调离赵平社长和解除我记者身份的处理,有了结论检察院才网开一面,不然就进去了。所以,回来看看,肖矿长回来你们给他说一声,我就走了,没有脸再见肖矿长了。
我和志胜再三地挽留,说吃过饭再走,宝平都谢绝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我们经常候车拐弯的十字路口,志胜和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深思之中。
田宝琪和单宝平因拍摄《腾飞的玉玺矿区》专题片紧密结合在一起,两人不同的处事方式,产生了两种完全相反的结果,也许命运往往就是这样地在折腾人,使你永远不能如愿。田宝琪被抽调到北京配合专题的后期制作,由于工作认真能力强,本来只有二十天的帮忙,被影视出版公司看中,要借调两年到北京做全煤炭系统重点工程的专题片,煤炭部影视公司虽然是处级单位,比省煤炭厅低一个级别,但是直接归部里管,是部里的直属单位,给下面发话带有一定的权威性,看上哪个单位的人,借调过去,也是单位的一种荣耀。宝琪没有回来就通知玉玺煤矿办理了两年的借调手续,直接邮寄到北京。他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两年没回过家,家里的地和六亩葡萄园全由春娥和年迈的父母经管。田宝琪以别人不具备的对煤炭井下生产非常熟悉的优势,再加上很强的文字功底、认真负责的态度,得到了公司上上下下的好评,挑起了专题片解说词撰写和后期制作的重担,成为不可缺少的业务骨干。
两年借调的时间就要到期,宝琪加班加点将手头的事情尽快处理利索,急不可待地想回去帮助春娥干农活,弥补两年没有回家的亏欠,然后赶紧回矿上写手头堆积的稿子,给原海峰主任一个交代,这样也许原主任对自己能网开一面,不计前嫌,他非常清楚原海峰的心眼小,这下回来以工作回报,也许隔阂就消除了,然后再回鳌北矿看肖矿长、王志胜他们,鳌北才是我们共同的根,是自己起步的舞台。田宝琪想着即将回去要面对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肖矿长、王志胜,我想你们了。谁知,在田宝琪打道回府的期限一天比一天临近的时候,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国家体制改革,田宝琪所帮忙的煤炭影视出版中心成为企业化公司制运行,对于长期在单位的老人员来说,由有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一下变成在市场找饭碗自负盈亏的企业,他们思想上很难接受,但对于田宝琪这些借调人员来说,反而是难得的机会。
俗话说,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放在此时的田宝琪身上,再也准确不过了。转企改制后,一些有关系的人纷纷调离,留下没有关系的也是牢骚满腹,哪有心思做业务。一时间,煤炭影视公司成了空壳,工作到了瘫痪的边缘,只有田宝琪二十四小时吃住在单位,做前期没有做完的专题片工作。在宝琪心里,自己是通过省厅借调来的,能尽快把活干完回去上班,给领导是个交代,自打到北京后,除了没黑没白地在办公室工作,还时不时出差,有时摄像师不够,还得扛机子到井下摄像,两年不但没有回过家,就连从小做梦都向往的天安门都没有去过,他想着尽快结束后先到天安门看一下,照个相,再赶快回矿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