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日子没了心情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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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后第二天,大哥的女儿季云来了一封信,母亲看完信后,哭得痛不欲生;父亲放下信,也流了泪水。季香第一次见到父亲哭。

信中说,大哥在两年前的冬天死于魔病,大哥没通知季家,也不许孩子写信告诉爷爷奶奶。季云告诉爷爷奶奶,这封信是她忍不住了才偷偷写的。她说她们的日子很苦,半年也吃不上一顿肉,有病也要硬挺着。娘是个要强的女人,没黑没白地劳作,没有新衣服穿,一冬里手脚都是裂的。她说娘说现在不能把爸爸的事告诉季家,你们是季家的根,好赖得把你们养大,成了人再交给季家……。…季云还说,每月寄去的钱,娘一个子儿也不动,存在米缸里,说这是季家的钱,等你们长大了分给你们……“爷爷、奶奶、二叔、老姑,你们能给俺娘买一身新衣裳吗……快过节了……”

曾经发誓今后不再为任何事情哭泣的季香,看到此也是泪如泉涌。

二哥也无限悲坳,一个人跑出去喝闷酒。他很晚才回来,两眼直勾勾的红得像害了红眼病。

“茶。”二哥一把拽住欲进厕所的二嫂。

“干什么?”二嫂一甩。

二哥一挥手,扇了二嫂一个嘴巴子,声音响亮,二嫂的肩膀撞到了厕所门上。

“你臭不要脸!”二嫂哭了。

二哥又是两记耳光。

“你们,给我滚出这个家!”父亲冲出来,暴跳如雷。

季香吓得直出冷汗。

二嫂从地上爬起来,手撑住墙,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父亲,嘴唇**地抖着,两颊上暴起了青紫的“五指山”。后来她哇地一声大嚎起来,一头撞开自己的房门,在房里一阵砰砰啪啪后,拉起睡眼惺松的儿子,拎着一只大皮箱,仇恨地回娘家去了。

父亲病倒了,住进了医院。无论谁来看他,他都不开口,清瘦的脸蜡黄。医生说他的心脏病这次发作得挺凶,一时半会怕出不了院。季香暂停了一切找工作的行动,整日守在父亲身边,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她来例假了,小腹一抽一抽的疼,两条腿沉重得像注满了铅水,浑身上下没一点劲儿,真想上床睡他三天三夜。她强打精神,她希望父亲睁开双眼,跟她说上几句话,就是骂她一顿也好,她的心被冷漠和孤独吞噬了,她无法从大脑里抹去一个患雳病人的消瘦的身影。

“爸爸,喝水吗?”

父亲在洁净的病榻上毫无反应。父亲从未这样对待过她,她知道这一次父亲伤透了心,他不想再用语言表达什么和接收什么。

二嫂死活要离婚,母亲这一次袖手旁观,她知道如果再迁就二嫂,这个家的伤口也不会愈合,既是苦果,还是及早吞下的好。

二哥的神气和威风全叫狗叼去了。他哭丧个脸,求季香帮他一把,把二嫂劝回来好好过日子。

季香看着惹祸不能挡祸的二哥,真替他的活法儿难受,从心底厌恶他。她想死的为什么不是二哥而偏偏是大哥呢?

“有意义吗?”她问二哥。

“香香,帮二哥这一回吧。”

“可以。”

季香打电话把二嫂约出来。

二嫂的脸上还留有淡淡的“五指山”。

“香香,没你事,你别卷进来。”二嫂说。

季香翻起衣领子,搓把脸,很认真地说:“我来,不代表季家 任何人的观点,我就是我——季香。”季香自信地指着自己的奥尖,“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跟他这种男人生活,没意思,尽管他是我哥。早些离了吧,女人必须有自己的选择!”

“香香,我知道……”

“二嫂,”季香打断二嫂的话,“不管怎么说,你我还可以成为朋友,是这样吗?”

二嫂一转身,捂住脸哭了。

“保重,再见!”季香从地上拾起一片金黄的杨树叶,快侠离去。

父亲从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母亲不知为什么跟父亲吼叫起来。当时季香正在厨房给父亲熬中药。

“离离离,我也跟你离,这日子没法儿再过下去了!”母亲的腔调都变了。

季香咬着嘴唇,用筷子在墙上胡乱写字。

“生活就是——吵架!”季香“璞味”一笑。

窗外月光融融,季香真想掬一把月光搽在脸上。

有两个星期没洗澡了,季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