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八十一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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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副经理调离当天,陈伦开始清理两个老供销侵占公款的事。征得钟敏同意后,他让保卫科向公安机关报了案,并利用陈程担任保卫科长、和公安局的较好关系。几经周折,把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刑警队长等,请到餐厅里聚了几次。就公司在设立重庆、巴州办事处事件中的损失,两位受聘人的无耻,以及自己刚上任的艰难。大大倒了一番苦水,获得了脾气耿直的王队长同情。

由于母亲和继父出于颜面,把陈伦入狱一事瞒了下来。楠山县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在劳改农场呆过,外面的人,更是不知道陈程的弟弟曾经入犾。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从森工局调到了内地。现在出息了,成了整体效益较好的华达公司副经理。

公安局开始介入。王队长很快派了人和陈伦一道,奔赴两个老供销的家庭所在地捉拿他们。

就在钟敏满怀希望的等待、期盼着公安局的人和陈伦,能很快将两个无赖所挥霍的公款收回来时,却如晴天霹雳的得到坏透了的消息:曾斌因车祸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姓何的那家伙虽然还活在人世,却因伙了一帮人到巴州凤凰山公园游玩时,喝多了酒失足从山坡上摔下去。成了能吃能拉能睡能说,仍有着喜怒哀乐的表情,但却不能站、不能动,连翻身都要人帮助的瘫子。家中也早就因为给他治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一空了。就连现在所住的那四壁空空的房子,也已被信用社抵押了。目前,这一家人正哭泣着,为今后的落脚之处而着急!

事情到此也就算完了,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公司的好几万元钱也就泡汤了!钟敏为此心情非常不好,加上连日操劳,不小心得了重感冒,不得不再次住进医院打点滴。

几天后,她的病情刚刚好了一点,强撑着来到公司上班。忽然接到消协电话,说他们公司的某品牌化妆品属假冒伪劣,使一个县委女中层干部漂亮的蛋脸变成了“大红脸”,要他们立即和事主商议赔偿,并勒令化妆品店马上停业整顿。

这事非同小可,钟敏立即汇报主管局领导。希望局领导能出面调解。二个小时后局领导打来电话,让钟敏把化妆品门市先关了再说。因为此次事关重大,惹得县委领导拍了桌子,消协要求一定要查清后才可开业。

钟敏把公司负责化妆品的人找来,详细询问一番,没有查出哪个环节有失误。进货不应有问题,每次都由厂家发货到公司仓库,化妆品店补货时直接到仓库提,每一道程序都有专人把关,不可能从其他渠道进货,假冒伪劣之说根本不存在。

可查不出原因,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工商部门就是不让开门。化妆品店已经一周没开业,公司每天至少此损失一千元利润。

那位脸部受损的女干部,更是每天电话打到消协要求尽快给她赔偿。消协工作人员几次来到公司,催促尽快拿出合理解决方案,否则将启动行政执法程序。

严峻的形势,使得刚从外地出差归来的陈伦急了。立即把化妆品门市的三个营业员叫到公司盘问。是谁卖出的那瓶化妆品,卖的价格是多少。

很快,真相大白。一位营业员以低于进价2元的价格卖出了那瓶化妆品。而那瓶化妆品是她没进公司以前在其他商店买的,由于用了一次后感到皮肤搔痒,扔掉了觉得可惜。于是,利用职务之便带到化妆品店来了个偷梁换柱,却没想到惹下如此大祸。

按道理,顾客所有的损失,应该由那位偷梁换柱的营业员赔,公司只能承付管理不严之责。可是那上班不到三个月的营业员,是主管局一位副局长的小姨子。公司法定代表人钟敏,没有胆量为此得罪局领导。

陈伦开除这位营业员,并扣除当月工资,赔偿顾客全部损失的提议,被钟敏否定了,惹了祸的营业员,被调到下属服装厂当保管员。公司对受害顾客做出5000元赔偿,并赔偿全部医疗费用共计6000多元。

事情到此却并没有没有结束。公司化妆品店信誉大大受损,重新营业后,几乎没有人光顾。

社会上开始流传华达公司卖的化妆品全是水货,已有数名女子“惨遭毒手”,甚至毁容的流言。

对于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让事实说话,使那些谣言不攻自破。然而,小小县城,精神生活匮乏的人们,似乎对流言有着无穷的兴趣。好长时间过去,仍有人在经过化妆品门市时,指指戳戳说着什么。

竞争对手趁机兴风作浪,在各种场合含沙射影攻击华达公司,诋毁公司的产品和服务。供销公司一班人,更是把华达公司贬得一文不名。

不但没有人光顾华达公司化妆品门市,其他门市商品的质量和进货渠道也遭到质疑。工商管理局的执法人员,数次兴师动众到公司各门市抽查。

营业额直线下降。华达公司上下处于一片动**之中,经营上开始出现亏损,主管局领导几次把钟敏叫了去,要求她迅速扭转局面。

就在这时,一名招聘的业务员黄先平。居然用公司开据的介绍信,在巴州一家单位以托收承付的方式,提走了价值三万元的木材,并将这批木材低价卖了后携款失踪了。

巴州那家单位在多次收款无望的情况下,将华达公司告到法院并提出了诉讼保全,公司账户被毫不留情的冻结了。

这个黄先平,原本是一名乡村痞子,经钟敏丈夫严正军的老战友所推荐,应聘为公司业务员不到三个月。

没完没了的应诉、法庭辩护和调解,请客吃饭,喝酒。好不容易在两个月后法院调解成功,华达公司将一部崭新的双排座汽车抵了被骗的债务。终于使因账户被冻结而几乎停滞的业务重新活跃起来,但公司元气却大受损伤。

县城里莫明其妙的出现了一些谣言,一些因各种原因对钟敏不满的人,借机四处散布流言蜚语。说她用职工们费尽心血赚来的辛苦钱,伙同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在外面搞些乱七八糟的事,被公安机关追究了;公司里所损失的几万元钱中她至少得了一半回扣;那两个办事处主任是她的老相好等等。

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铺天盖地的朝钟敏袭来时。局领导专门就此事把她叫去狠狠批评了一顿,要求迅速扭转公司现状。

就在钟敏深感万般委屈时,一件更加难堪的事情发生了。

文革中当过造反派头子的潘癞子,因作恶多端积怨甚多,却同时在武斗最炽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把其部下都已有了正团职干部,工作能力极强、活动能力更强,运动中屡遭殴打几乎大小便失禁的县委书记藏到了家中。养好伤后又亲自将他送回山西老家,由此立下大功。文革后不但历次运动都安然过关,而且被担任了地区一把手的老书记亲自提名,成为县府办主持日常工作的副主任。

实权在握、自恃有上级领导撑腰的潘副主任,一双成天寻找漂亮女人的色眼,把钟敏盯上了。一段时间以来,总会找些借口跑到公司,陪着钟敏说些不三不四的空话,并大言不惭的说只要他出面,华达公司所遇到的所有难题,都会立马解决。

为了公司的发展,眼前的债务纠葛、流言蜚语搞得焦头烂额的钟敏,哪有心思陪这出了名的花老大爷闲聊。

可考虑到他是县政府办公室在职领导,不理睬又不好。加上从她此时的内心来讲,还真的急切希望有人帮助度过危机。政府办副主任职务虽然不高,但其潜在的能量却不可小视,或许他真能帮公司度过难关也说不定。于是,硬着头皮陪他在办公室里喝了几次茶,到街头的小餐馆里吃了几次便饭,语调诚恳的求他帮帮公司。

面对钟敏诚恳的相求,副主任得意的笑了,笑过之后提出了要求;这事得找一家上档次的餐厅吃着聊。当然,吃饭的钱由他买单。只限他和钟敏俩人参加,多—个人他都不去。

听副主任提出要和她共餐,钟敏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她太了解潘癞子的为人,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潘副主任仿佛看透了钟敏的心思,弦外有音的打着哈哈说:“如果你认为就我俩吃饭不妥,大可不必在意,饭吃不吃都不重要。至于要我帮忙的小事,我会尽最大努力,举手之劳而已嘛。在本城,我不相信有办不成的事!”

已经在心中有所察觉,估计好色出名的潘癞子,会有可能在吃饭时提出无理要求。然而,已被谣言和官司搞得极度疲惫的钟敏,思来想去考虑了很久,还是忐忑不安来到潘副主任在迎宾楼定下的包间。

面对十几个人也难消化的一大桌美味珍馐。钟敏心努力装出一副笑脸,尽可能不使潘癞子难堪的陪着他边吃边聊,心里却十五个吊桶打水般忐忑不安。

酒量和胃口都极好的潘癞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说着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荤话,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直往钟敏那风韵犹存的脸上和丰满的胸前溜。

好几次,钟敏按捺不住想扔下筷子拂袖而去,可想到公司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她就浑身发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身。只好低头应付着,有如嚼蜡般没滋没味吃着。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不停吃喝的潘副主任,似乎仍没停止的意思,从油腻的嘴里吐出来的话,越来越让人难以入耳。再到后来,纯粹如社会上地痞、流氓,说的全是不堪入耳的下流语言。

实在无法忍受的钟敏,强装笑脸站起身来敬了杯酒,十分抱歉的对潘副主任说:“潘主任,实在对不起,我儿子要放学了,他爸爸今天不在家。我得先走一步去学校接他。你慢慢用吧。”说完这番话,钟敏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可突然,一双手从背后紧紧将她拦腰抱住。

大吃一惊的钟敏转过身,正欲挣脱被搂着的身子。被一张散发着酒菜味和烟草味的大嘴,把她的嘴堵塞得严严实实,几乎令她窒息。

她拼命摆动脑袋、屏着呼吸拼命挣扎,双手撑住对方的下巴往外推去。惊恐中夹杂着愤怒:“潘主任,请你自重!我,我真的有事要走了,请你放开手!”

“我的宝贝,今天说什么也不放你走了,还有这么多好酒好菜,你既然要陪我,哪有半路退却的道理!舍命陪君子也要陪到底啊!”潘副主任紧紧抓着钟敏的胳臂硬是将她拖回桌前,按着她的双肩,把她按回到椅子上。

钟敏惊恐、无奈,气喘吁吁的说:“潘主任,请请你不要这样,放了我,、!”几次要站起来,都被他强行按下。

钟敏越是挣扎,潘副主任越是将她紧紧抱着。最后竟无耻到极点的说: “乖乖想死我了。乖乖,想死我了。”腾出一只手从钟敏衣服下摆处伸进去,在她两只丰硕的**上猛揉。使她不得不赶紧将双手收回来,用以对付那已经深入到内衣,令她恶心得要吐出来了的大手。可经验十分老到的家伙却又趁机将嘴贴了上来,另一只手,不失时机把她的腰紧搂住。

挣扎了好—阵。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却处处被对方占尽便宜的钟敏。突然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僵硬身子坐在椅子上。一双喷射出火焰的大眼,死死盯着被攻心欲火烧得不能自持的潘副主任。

—只哆嗦的手在钟敏胸部揉着,另一只手往她隐秘的私处摸索而去,口中念念有词的潘癞子,见钟敏放弃了反抗。正高兴得不知所措,伸手去解她的裤带,钟敏默不做声从桌子上抓过一只碗,正要朝他头上砸时。房门被人猛然踹开,随着“住手!”一声大叫!阴沉着脸的陈伦大踏步走了进来,一把抓住因为他突然闯入,惊惶失措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的潘副主任。挥起右臂“啪!啪!”两耳光掴在他扭曲得变了形的脸上,怒不可遏的喝道:“老不死的臭流氓,滚!”

转过身,用一种冷得使人心里发颤的声音对钟敏说道:“对不起了,钟经理,原谅打扰了你们的夜宴,请整理一下跟我走吧,公司职工还在等着您去讲话!”

钟敏因气愤而通红的脸,立时变得惨白,不由自主摇晃着差点摔倒,她赶紧靠扶住桌子,努力使情绪稳定。理了理已极度凌乱的头发,扣好被拉扯开的衣服,转脸冷冷盯了一眼捂着脸面朝墙壁低垂着头,一副狼狈相的潘副主任。冷哼一声,跟在陈伦身后朝外快步走去。

陈伦走出迎宾楼大门,径自骑上停在门口的摩托车,面无表情的转身望着钟敏沉声说道:“公司再困难,也不能用身体作代价搞交易!你如果感到实在无法顶住,完全可以把困难告诉大家,让全体职工共同想办法、出主意,群策群力解决眼前所遇到的难题,大可不必用身体和名誉为代价,以换取那个人渣条件苛刻的帮助。”

说完,脚下使劲用力,猛踩油门,摩托车“呼吱”一声怒吼着飞驰而去。剩下钟敏呆立原地,脸上滚烫发烧。

望着飞驰而去的陈伦,两行泪水顺着钟敏苍白的脸颊直往下淌,她感到心如同钝刀子割着般剧烈的痛,痛得几乎就要昏厥过去。体内的血管在突突猛跳,心猛烈撞击着胸膛,仿佛要冲破肉体的禁锢,如陈伦一样飞奔而去。

“他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厚颜无耻的潘副主任来到身边。此刻,他已没有了适才在包间里的那份狼狈,又恢复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的钟敏,默不做声瞟了笑容可掬的他可一眼,转身慢慢往公司所在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上,钟敏到了公司刚打开经理办公室门,电话铃便急促响起,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拿起电话。办公室主任急促的声音传了来:“钟经理,刚才医院打电话说陈副经理昨晚从饭店回公司的路上发生车祸,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今天需要手术,由于一时无法联系到他的家人,要我们公司派人去。”

放下电话,钟敏脑袋“轰”一声巨响跌坐在椅子上。

人民医院住院部急诊室外的走廊上,钟敏焦急的走来走去。跟随她一起的出纳宁大姐劝她坐下来休息一下,可她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仍然不停走着……

“经理,你看都两个多小时了,你这样走着不累吗?坐下来歇一会吧,我刚才在楼下买的水果,你吃点吧!”

“你吃吧,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钟敏看着急救室大门,面无表情的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急救室的门打开了,钟敏一下子扑了过去,抓住刚走出门的医生的衣襟,紧张的问道:“医生,怎么样?伤者怎么样?”

“哈!放心吧,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他的腰部伤得不轻,其他没什么大碍。现在不能看,要等病人醒过来才能探视。”

“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应该不会,手术非常成功,只是目前失血过多,病人需要调养和休息。”

“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听了医生的话,钟敏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安静的坐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医生允许进去探望陈伦了。看着陈伦苍白的脸和痛苦的表情,钟敏心里一阵难受。这个年轻人为公司做了那么多事,从没有过怨言。可现在,他为什么浑身是伤躺进了医院?

医疗费暂由钟敏垫着,按理说应该公司出钱。可不知为什么,主管局领导知道了这事,电话直接打到公司财务。说陈伦受伤不关公司的事,不允许由公司垫付他的医疗费。

出钱垫了医药费,钟敏心里明白,陈伦此次受伤,有一大半可能是因为她。

一周后,陈伦出院了,听财务人员说住院费由钟敏私人垫付,他说什么也要还她的钱。可钟敏却不让他还。说本来就该公司出,就算此次公司没有出,她作为公司经理,也应该为他出这笔医疗费。

可陈伦根本不和她理论,把一大把崭新的钞票扔在桌子上,转身走了。

陈伦住院这个星期,钟敏每天都到医院看他。给他端去好吃的东西,如亲生弟弟一样照顾他,陈伦深受感动。出院那天竟玩笑着对钟敏说:“真想永远不出院。”钟敏笑笑:我看你是住院住糊涂了,医院有什么好?除了消毒水味道特别刺鼻,自己还得受痛……

陈伦不知道钟敏真不明白他的话,还是揣着明白假装糊涂。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想要告诉钟敏,已再次爱上了她,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当年在森工局发生的只是性,说不上爱。那时双方都有家庭,而且都新婚不久,却千不该万不该的发生了数次**。那种**,或许只能叫做肢体的吸引,情感上没有任何内容的**!

可多年过去后,随着接触的增加,随着双方的深入了解,他似乎真正爱上了这个大了自己好几岁、当初的小女现在的女强人。

这天傍晚,钟敏刚走出公司大门,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她站在门卫处,望着灰蒙蒙的夜色,只觉得又冷又饿,真想早点回家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正在这时,外面走来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看样子是来接人的。

公司的人都走完了,除了四楼的单身青工和门卫就只剩下她,这人不可能是来接她的,丈夫更从来不会来接她,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不会来。

并非夫妻感情不好,只是军人味仍然很浓的丈夫觉得,一个大男人接妻子下班不光彩,再说刮风暴下雨不是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晚回家一点而已。

说真的,和丈夫相处了十几年,钟敏还真不知是否爱他。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她,从来都是相互适应对方,习惯对方。

她说不出丈夫有什么不好,也说不出他有什么好,如果今天丈夫会在这时候来接他,可能她会觉得他好。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她自个儿笑了起来,不理解为何今天会想到这些。跟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其实一直以来,她的生活都没有丝毫改变,担任公司经理只是比以往更忙了。可最近一段时间,心里总莫名其妙盼望发生什么,期盼什么?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想着。灰蒙蒙的人影走到了跟前,将手中的雨伞递了过来给钟敏,她这才看清来者是陈伦。

不知这时候他从哪里钻了出来!怎么总是这么巧?他下午说是到巴州拜访一个客户,应该第二天早上才能回来,怎么这时就赶了回来。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问陈伦:“谢谢你送雨伞给我!到巴州拜访客户的事怎样了?”

“在那里商谈完后,我就赶最后一班车回来了。”

“这么快!结果如何?”

“答应先定我们三万元的货,不过要买完才付钱给我们。”

“合约签了没有?”

“没有。我认为这段时间公司正缺钱。让他考虑先付50%货款,另外我又联系了一个客户。就在楠山县,明天去见。”

“这样很好,我也是这个意思。”陈伦和钟敏的想法往往不谋而合,这可能也是她从开始就器重他的原因之一。

两个星期后,巴州的客户放弃了和华达公司签约,和另一家商业局下属的服装厂签订了合同。主管局分管领导就此事怪罪下来。说陈伦好无道理的放走了客户,让他到局里接受批评并说清楚缘由。

恰逢轻工部工艺美术司召开全国工艺、艺术品博览会,钟敏难以脱身,几天前就让陈伦带了一名业务员前往北京。

主管局刘副局长听说陈伦到北京开会了,更为不满,亲自来到公司,拍着桌子对钟敏说:“你对陈伦也太放任了!前面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就让他到北京去参加博览会?就不怕他再生出乱子,购回一些卖不出去的东西积压仓库,加大公司的负担?”

“可他是负责业务的副经理,参加博览会和订货会,属于他的工作。总不至什么事都让我亲自出马吧?”对主管局直接干涉公司工作,钟敏大为不满。

“副经理怎么啦?不过是一个招聘人员,特殊时期的怪胎而已!”

“招聘人员怎么?请你记住,陈伦是局里正式行文任命的副经理!公司的业务工作,他有权决策,更应该身体力行。”

谈话不欢而散,刘副局长临走时冷笑着丢下一句话:“希望你这位副经理,这次不要弄些死猫烂耗子回来!”

几天后,陈伦回来了。带回好几份签下的订货合同。钟敏粗略翻看了一下,大部分为时兴的绢花、贝雕画玻璃制品和工艺陶瓷等,想起局领导说过的话,她漫不经心问道:“现在这些工艺品好卖吗?好像人们购买欲望都在彩电、冰箱和洗衣机,收录机之类……”

见钟敏神色不佳,陈伦表情有些尴尬:“可我们这次开的是艺术品、工艺品博览会,除了工艺品艺术品还是工艺品和艺术品。你说的那些商品,只能在家电供货会上能订到!”

正说着,随陈伦一起到北京出差的雷克敏冲了进来,怒气冲冲的说:“二位经理都在,这事只能由你们出面解决了!”

“什么事?”钟敏皱起了眉头。

“我和陈经理购回了几十幅名人字画,他叫我和保管员一道,直接分配到门市零售,可门市上的营业员都拒绝接受,说这些东西在小地方根本卖不出去。万一弄坏了、搞脏了,她们赔不起!”雷克敏的表情相当激动:“她们还说,玻璃画,贝壳画,麦杆画这类装在框里的画才好卖。人工用手画的画,没有人会买,随便怎么说都不愿接受。”

“名人字画?”钟敏不高兴的拉长了脸问陈伦:“你懂字画吗?营业员说得有道理,小县城哪有人欣赏这些东西?”

“这事……”陈伦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