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真正诈骗国家财产的程实被捕入狱。他那在海外的老婆,到处嗑头作揖凑到了一大笔钱,手下的一班狐朋狗友,东拼七凑弄到些钱,连同格桑阿姆之前交的一千多万,终于还清了银行贷款。
无辜坐了半年牢的秦崇山,走出了看守所那厚重的铁门。
当看守所的干警面无表情的通知秦崇山,他自由了,让他马上收拾行李走人。他一句话没说,起身就往号门外走。
“怎么?你的东西不要了?”管教干警指着秦崇山的床铺奇怪地问道。
秦崇山冷峻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这些东西,换了是你,会要吗?”
天上下着阴冷的细雨,走出厚重的大铁门,秦崇山情不自禁对着阴沉着脸色的天空,伸展开自己的双臂,猛然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欲想要引颈高歌,以吐露沉积胸中多日的郁闷。
可是,还没容他发出声来,一辆白色的奔驰轿车飞驶而来。一个急刹停在他跟前,胡子和头发都乱七八糟的谷雨从车里钻了出来,平静地站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平静地问道:“你出来了?身体还好吧?”
秦崇山看了一眼轿车里再没有人出来,眼神中内过一丝失望,伸出手去握着谷雨那有如女性一般白皙的手,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我出来了,身体还很好!”
上车吧!谷雨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往汽车里钻去。
“好!上车吧!秦崇山绕到汽车另一边拉开车门钻进去,坐在副驾驶座位,两眼平视前方,声音依然很平静的说:“谢谢你来接我!看来,还是男性朋友靠得住,实话说,我还真没想到,今天只有你独自一人来接我。”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一人来接你不够隆重?”谷雨显然对秦崇山适才的话很不满意。
“哪里!你多心了,患难之时显真情!在我落难之际,你还能记得我,还能在今天来接我,实话说,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不隆重?谷兄真会笑话!”秦崇山没有察觉出谷雨话中的火药味。
“你认为除了我以外,还应该有谁来接你秦总?”谷雨的脸色更加难看:“你认为你是谁?你以为还是半年前,旭东公司生意火爆之际,所有的人都会对你恭维有加?不管真心假意,见到你都会毕恭毕敬的叫一声秦总?你以为在成都有很多患难与共的朋友?你认为公司里有着很多忠心不二的员工?”
秦崇山感到谷雨的话不对劲,侧脸望着他:“怎么啦我的艺术家?如果你不是心甘情愿来接我,就不该来!更何况,我也真没有想到你会来接我!原本以为……”摇了一下头,:“人心难测呀!古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临各自飞。更何况……
“更何况你他妈是个混蛋!”谷雨猛烈急刹,一点没有思想准备的秦崇山整个身子朝前一倾,前额重重碰在了档风玻璃上,他恼怒地对谷雨叫道:“你什么意思?”
谷雨泼妇般扯开嗓子狂叫道:“我叫你他妈的滚下去!没有人性没有良知的家伙,你他妈还配叫人吗?格桑阿姆为你把年轻的性命都陪上了,你竟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对她冷嘲热讽、说三道四!”
原本已经很是气忿的拉开了车门,一只脚已伸了出去,准备下车叫出租的秦崇山,听到谷雨最后一句话,有如遭受到了强烈电击一般。
他就那样保持着一只脚在车下,屁股却还坐在车上的姿势,两眼望着谷雨,嘴唇哆嗦着想要问什么,却一字也没说出来。
“你是真没有听清还是装蒜?格桑阿姆她已经死了!”说着,谷雨的眼睛潮湿了,按捺不住发出了抽泣声。
“格桑阿姆她……格桑阿姆死了?”仿佛立时苍老了许多,大滴大滴的虚汗瞬间流淌在脸上,整个人一下子瘫痪了的秦崇山,喃喃自语道:“格桑阿姆真的死了吗?她是为了我才死掉的吗?”
“是的!格桑阿姆真的死了,她是为你而死的。在她临死的头一天,为了能在看守所的大门前迎接到你,从早上八点一直站到晚上十二点。当晚,重感冒并发心膜炎……”已恢复平静的谷雨,缓缓说道:“当我从巴黎回来,得知她情况不好的消息赶到她栖身之处时,她已经快不行了!
“格桑!”秦崇山发出狼一般的嚎叫,身子往后一仰,沉重的喘着粗气,瞪大了血红的双眼,恶狠狠的注视着前方:“你他妈赶紧带我到格桑的陵前!
汽车风驰电骋般朝前飞奔而去。
“程实,你这混蛋,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抓住你剥了你的皮!”秦崇山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在奔驰的车里捶胸顿足张牙舞爪,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样子。
得知了格桑阿姆的死讯,长跪在格桑阿姆的陵墓前,撕心裂肺的哭了几个小时,声音完全嘶哑了的秦崇山,在谷雨强行搀扶下,回到了格桑阿姆生前为精心为他准备的房间。
手捧格桑阿姆留下的一大叠饱含血泪心声的文稿,一页页仔细读完了格桑阿姆为营救他出狱的写实,他满脸悲戚的望着那叠文稿,嘴角不时抽搐着。
没有再流一滴眼泪,没有再发出狼一般的嚎叫,他有如一尊腊像般,静静地在窗前,呆坐了一整天。
谷雨极度小心的问秦崇山,是否需要重新考虑办一家公司?他摇晃着头沙哑着嗓子对谷雨说,现在除了对格桑阿姆非常的怀念,除了对她在自己含冤入狱时,全身心努力的投入感到震撼和愧疚,真的什么也不想做。他发誓不会再寻找新的女友,不会再和任何女人有亲密的接触——为了献出宝贵生命的格桑阿姆。
在那间很是温馨的小屋,秦崇山一遍又一遍抚摸窗台上那个小巧的镜框,镜框里,大学生的格桑阿姆笑得那么甜、那么美!
感觉中有如做了一场恶梦,秦崇山真的既悔又恨。悔的是不该轻信那千刀万剐的程实,不该在那份货款担保书上签字。
他恨,恨那从小在一起读书,有着深厚同学之谊的程实,为了骗取国家金钱,居然没了人性和做人起码应该具备的良知!
如果此时程实站在面前,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将其碎尸万段。
一次次捶打着自己的头和胸部,一遍遍呼唤格桑阿姆的名字: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让格桑阿姆重新回到身边,我情愿抛弃所有的一切;哪怕身无分文,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也心甘情愿。
他拒绝了谷雨善意的帮助,拒绝了谷雨借给一笔钱,把公司重新盘活的提议,独自呆在格桑阿姆在生命最后那三天为他布置的小屋,静静思考。
是的,在人到中年,事业最盛之际,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不仅使如日中天的事业崩溃,而且永远失去了心爱的,爱自己到无可复加地步的女人。秦崇山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再搞什么公司!
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既认真反思,也苦苦探寻适合今后人生的道路。
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从得知了心爱的人死讯那一刻起,秦崇山最迫切的想法就是抓到害他入狱,害格桑阿姆丢掉性命的程实。
可是转而一想, 且不说现在根本没有那能力追查到程实的下落,就算是付出了艰难险阻,大海里捞针一般找到了他,除了暴打一顿令其受些皮肉或筋骨之苦之外,还能真的把他碎尸万段?中国毕竟是一个法治之国,不允许以个人的行为采取极端的报复手段;哪怕你有天大的理由,杀人总是要偿命的。美丽善良的格桑阿姆,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想救你出狱,并不是想让你凭一时的匹夫之勇和程实拼命,而是要你在哪里跌倒了,从哪里爬起来,用行动证实自己。
秦崇山就是秦崇山,他会很快从格桑阿姆的悲惨逝去中解脱出来,他会用行动向所有的人,向九泉之下的格桑阿姆证明,她没有爱错人!秦崇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会在今后的人生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逝者已去,活着的就应该活得更好,如果活着的人,老是沉迷于对过去的悔恨中,不但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逝者美好愿望的践踏!
为了格桑阿姆,为了格桑阿姆的一片赤诚之情,为了不使九泉之下的格桑阿姆失望,我一定要善待自己,一定要重新审视自己的思维,把握好今后人生的机遇,用成就,告慰格桑阿姆九泉之下的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