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玉豹滚到一旁后,越想越觉得这姑娘有点奇,忍不住问道:“你这样浪,难道是天生的不成?你这些讲究都是从哪里学的?”“小泽征尔”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着:“上高二的时候,我和语文老师好上了,这接吻呀什么的都是跟他学的。他长得像日本影星高仓健,可会玩了。要是时间允许,他总是把我摸得要化了才要,弄一回就像死一回生一回。高三的春天,终于叫师娘给抓住了。师娘是我们体育老师,人能劈成我仨。她也没喊没叫,一巴掌把语文老师打翻了,对我说:你是第四个受害者,他不会娶你的,你要明白,早点收心考大学去。我收个屁心,还剩两三个月,黄花菜早凉了。毕业后我就回来当了农民。”申玉豹在月光下龇出一口白牙,“怪不得,你拜过师的嘛。你还想不想这个老师?”“小泽征尔”说:“想顶个屁!我就是再好,他也不会跟母夜叉离婚,娶我一个农民。所以,我就想法到了你的工厂。你放心,我只想和你好,不想和你结婚。”申玉豹听个兴趣索然,拿着姑娘的红裤头,对着月光把玩,心里道:“日鬼的,这管理法名字起得也好,松下松下,一松就下。”
“小泽征尔”说话算话,在以后的一年多里,从未说过一句挑拨申玉豹夫妻关系的话,只是要求申玉豹适当的时候把她推荐到城里当合同工。赵春山在吴玉芳死后,曾传讯过这个女工。“小泽征尔”说起话来无遮无拦,“你们怀疑是情杀?申玉豹迷上了我,嫌他老婆浑身的玉米面子气,我呢又不愿意和他过露水夫妻,就帮他谋杀了亲妇。多美妙的推理!快赶上大侦探波罗了。明告诉你,我是申玉豹的情妇,不过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日本一位音乐家。我和申玉豹睡觉,从不收他的钱,算不上卖**,大不了算通奸。我又不愿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至于他的钱嘛,我不稀罕。我这辈子,只是想嫁个城里的好男人,哪怕他穷得像教师,我也不在乎。”
申玉豹给朱新泉列名单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把“小泽征尔”列在第一位。带着四万块现金回到加工厂,申玉豹又有点后悔写上了“小泽征尔”的名字。这个毫无廉耻的女人虽然带给他过无限的欢愉,但也深深地伤过他的自尊心。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了两年某一个城里男人或是那个远在日本的音乐家的替身。
回到石佛寺的第二天,申玉豹开始实施自己无与伦比的报复计划。
第一个被申玉豹召见的,是名单上他惟一没有染指的女工。姑娘只有十九岁,长着一双兔子一样惊慌的豆豆眼,仿佛随时都怕周围出现什么凶险,点漆般的黑眼珠儿总是一刻不停地旋转着。姑娘名叫吴兰,十二岁上死了娘,和打了半辈子铁的父亲相依为命。秋天里,铁匠患了胆病,B超照出里面有大拇指大小的石头,开刀有可能留下后遗症,怕再也抡不动打铁锤了,到柳城大医院进行体外震动,需要五千元住院费,家里只有三千元存款。吴兰那双豆豆眼怯生生地在申玉豹的办公室里闪烁了。申玉豹知道了姑娘的来意,顿时起了趁火打劫之心。他曾经目睹过吴兰在院子里洗头的整个过程,饱览过一个十八岁少女的领口弥漫出的仙境一般的瑰丽。一年多来,申玉豹数十次被欲望攫住,最终都被那双惊慌的豆豆眼融化到了平静。申玉豹自然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直截了当说:“钱我可以借给你,利息一厘不收。我想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要是你今晚来取钱,这三千块就不用还了。”吴兰闷声不吭地走了,走到门口,扭转头来,倔犟地看着申玉豹,泪眼婆娑地说:“总经理,你可以现在就宣布开除我,我错看了你!我是要保我爹一条命啊!”申玉豹心中战栗着,嘴上却说:“要不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我说过的话,再无更改。”吴兰一咬嘴唇,扭头走了。申玉豹在办公室等到天亮,第一次食言,骑着摩托车带了四千元送到吴铁匠家里。
申玉豹把一万元推到吴兰面前,不敢看那双黑黑的豆豆眼,望着窗户说道:“县里要卖城里户口,只卖给姑娘,我决定给你买一个,名已经报上了。这钱我白送给你,不为别的,为你的一片孝心。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成了城里人后,你一定要嫁一个警察。当年我去西安做生意,遇到一个不讲理的警察,他把我在派出所院里的小杨树上,铐了整整一夜,蚊子咬得我快要急死了。你嫁给一个警察,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平白无故欺负外地去的生意人。”吴兰怯怯地问:“总经理,就为这个吗?”申玉豹咧嘴一笑,“你爹会打铁,你成了城里人,他把铁匠铺子搬到县城去,你们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你一点也不比城里姑娘差。要是你愿意,明天你回村里开个证明交给我。”吴兰追问道:“你不要求我做什么?”申玉豹摇摇头,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日他妈,要钱有个屁用。我想了你,让你惊吓了一年多,也该这样提拔提拔你。”
第二个走进申玉豹办公室的女工叫杨翠玲。人长得丰满而不肥胖,在女工中享有很高的威信,几年来曾三次带头要求增加工资。三次交锋,申玉豹都作了让步。第三次作出增加工资的决定后,申玉豹约杨翠玲去了赵河西岸的槐树林。其时,槐花怒放,浓香四溢。杨翠玲刚一走近,就被申玉豹一拳打倒在青草茂密的河坡上。然后,申玉豹扑过去强奸了她。整个过程,杨翠玲都没停止反抗,被申玉豹踢打撕咬成一个血人。申玉豹像完成一件宏伟工程一样,四脚朝天躺在芦苇丛里,恶狠狠地说:“你这个臭婊子坏我多少事!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人分三六九等。我躺在这里等你去报案。一听说你准备罢工,老子就想到要强奸你。你是要脸呀还是要法律为你报仇,供你选。”杨翠玲挣扎着去洗净满脸血污,呜呜哭了半晌,没有报案,也没有离开加工厂,从此沉默了一年多。
申玉豹还是拿出一万元,“你坐下。我想把你变成一个城里人。县里要卖户口,我托人给你报了一个名。我知道你恨我,恨就恨吧。我没有什么要求,希望你找个税务局的干部,将来能当局长那种的。君子报仇,三十年也不晚,谁都知道,我是龙泉偷税漏税的大户,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说不定真把我送进去住十年。我送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嫁个公安局长也不管用,我老婆的事你是知道的,法律现在管不了我。那年我确实控制不住,想来想去没有别的法子治你。给你买个户口,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回村里开个证明交给我,事办成后我通知你。”杨翠玲一直站着,直到最后也没有表态。
凉洼村的香香十八岁结婚、二十岁离婚、二十一岁进厂,是公认的厂花。申玉豹选香香当厂办秘书,连“小泽征尔”也没提出什么异议。申玉豹喜欢香香的稳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又不仗着厂办秘书的身份欺上压下。香香在女工中人缘极好,同时又对申玉豹绝对忠诚,进厂两年来,为申玉豹的事业操碎了心。申玉豹还真有点舍不得她。
香香听明白申玉豹的意思,当即表示:“我不去城里,我愿意继续在这里干。”申玉豹感到有点意外,“这两年有点委屈你,你我的事厂里没人知道,我也不想让你走。不过,我还是准备送你进城。跟我干没什么保障,说垮就垮的,到时你就不上不下了。凭你这个人,进城会有大出息的。”香香流了泪,“玉芳嫂子不在了,我不能走。”申玉豹火了,“你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听我的没错!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到城里后,你一定要嫁个党政干部,你要像帮助我一样帮他,让他当官,越大越好。要是我申玉豹能活到你成了县委副书记太太那一天,你要常来看看我。”
“小泽征尔”走进申玉豹的办公室,已经是黄昏了。申玉豹没有拿钱出来,笑着问道:“你说实话,老子要是把你变成城里人,那个王八蛋语文老师会不会离了那个母夜叉?”“小泽征尔”嘻嘻笑着,“你别开玩笑了,你会玩把戏?母夜叉没吵没闹,就是因为我是农村的。我要能和她平起平坐,她早叫离了八次了。”申玉豹这才摊了牌,“我给你买了一个户口。你心里压根没有我,本不该给你办的,可想想你也没大错。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我帮你把你的老师夺过来,我能得到点什么?语文老师,语文老师都不是东西,小时候就他们常常罚我站,不就是背不了书吗?你这个浪货最他妈的精能,我要你立个字据,你和这个老师结了婚,第一年每个月有一晚是我的。”
申玉豹从朱新泉手里拿到四个户口簿,心里涌动着一股奇异的**。看到这几个红本本,他才逐渐明白出四万块钱为这四个女工买户口,为的是报复他无法走进去的城市。回到加工厂厂长办公室,申玉豹把四个户口簿像打扑克一样甩在办公桌上,喃喃自语说:“你们如今都成了城里人了。要不了多久,你们都会一个个飞进县城去,建一个个窝。县城不是不要我吗?我就给你们城里人送绿帽子。有钱能做绿帽子,真好,真好。”这天夜里,申玉豹对着四个户口簿,仔细回忆了和这四个女人的交往。想过了,他带着满意的笑容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赤身**骑在这几个女人身上狂欢的情形,感觉上像是在强奸一座座城市。
一觉醒来,申玉豹擦掉嘴角上的口水,仔细搜寻着如缕如丝随着朝霞升腾的梦的碎片,心里又生出了确确实实的期待。他认为只有这几个女人拿到户口簿后再来和他睡一夜,这个梦才算圆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亲手把她们送进了城,她们能不懂我的心吗?申玉豹把户口簿交给四个女工后,破天荒在厂里正式住了下来。第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申玉豹凝视着没闩的房门,心里还在想:应该定下个时间表,要不,两个人在这里碰上了怪不美气。
第一夜,没人敲门。
第五夜,仍没人敲门。四个女工没有一个辞职,都像平常一样在工作。申玉豹有点按捺不住了,心里嘀咕着:难道她们眼都瞎了?第六天,申玉豹在厂里闲转,已经没见到“小泽征尔”。第七天早上,秘书香香来请假,说是要进城看个亲戚,一本正经的公事公办模样,申玉豹想起一个多月前两人在一起时的情景,心里暗想:莫不是撞上鬼了?
第十天,厂里只剩下吴兰了。这天夜里,有人敲开了申玉豹的房门,见是妹妹申玉玲,申玉豹没好气地喝道:“你来做什么?”申玉玲哭丧着脸道:“家里没法住了,他们把嫂子装进棺材抬进了堂屋。玉龙他们也跟着起哄,排着班看尸体。太阳村的人已经上北京告状了。听说那个吴玉林还切下一个手指,发誓要把你送到监狱去。妈让我问你该咋办哩。”申玉豹沉默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我又没杀你嫂子,怕个屁。告让他们告去,看他们能日塌天。走,回去盖房,活人能叫尿憋死?”
申玉豹把建新宅的事办完,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没圆的梦,匆匆回到加工厂。一看,四个女工都不在了,连铺盖都卷走了。一问,看门的老头才说:“总经理,都飞高枝了,说是都花了一万元买了城里户口,嫌你的门槛太低了。”申玉豹怔了一会儿,问道:“一个都没留下话?”老头摇摇头。申玉豹咬了一会儿牙,骂了一句:“日他妈都是白眼狼!”
一天一夜没合眼,申玉豹还是没想通这些女人为什么这样绝情。忽然间,他想起了欧阳洪梅唱的 《杜十娘》,忍不住骂了一句:“狗日的,一万元在北京包一夜歌星也够了,算我瞎了眼。”听到后面有动静,扭头一看,娇小的吴兰正好推门进来。申玉豹立马把一肚子火发了出去,“你来干什么?还不快进城去做你的阔太太去?一万块钱,扔进水里也有个响听哩。说走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个,算他妈的什么事!你来干什么?来看笑话吗?”吴兰掩上门,咬着嘴唇说:“总经理,明天俺就要到袜厂上班了,俺想,俺想……”申玉豹嘿嘿笑着:“怪有能耐,钻到县袜厂去了。看不出,看不出。”吴兰低头咬着辫子道:“我有啥能耐,要不是托李副书记的福……”申玉豹打断道:“咦——你啥时攀扯上了李副书记?我想挤到他家的门里,可费了不少时间。该不是他看上你了吧?”吴兰抬起一张羞红的脸,“别瞎说,李副书记多大的官,我哪能想见就见?你帮俺买了户口,俺也不知道这户口有啥好处,听说城里还有不少待业青年没工作,也就没想离开这个厂。前天香香从城里回来,才知道李副书记把这次买了户口的几百人都安排进了厂,张了红榜公布了。”申玉豹听愣住了,瘦长的脸**着,嘴里蹦出几个字:“怪不得,”冷笑一串,“都他娘的跟跳出苦海一样……我,我要进城,看谁挡得住。你比她们有良心,还知道回来在我面前显摆显摆。”吴兰突然间仰起了头,大着胆子看了申玉豹一眼,颤着头发丝一样尖细的声音喊一声:“总经理——”又勾下了头。申玉豹嬉皮笑脸道:“啥事?”吴兰猛地一抬手,一只手解着衣扣,急慌慌地说:“俺知道你喜欢俺,这回你帮俺买了户口,上次你借了钱给俺爹治病,俺都记着呢。俺已经打听了,在城里织袜子,一月只能挣一百多块钱,这笔情俺、俺用钱还不上。明天俺就要上班了,你,你想咋着俺就咋着……俺不能欠,欠你太多……”
申玉豹后退了一步,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吴兰,大着舌头说着,“你,你想弄啥?”吴兰凄然一笑,“厂里人都知道,香香她们都是和和和你……好,你才……俺,俺不能……你是个生意人,俺……”申玉豹这才明白这些年自己做的事都是掩耳盗铃,伸手一拍桌子,喊了一声:“闭嘴!你是不是怕我日后去找你的麻烦?你快把衣服穿上!我申玉豹对你咋样,你心里有数。你也太低看我了,老子是生意人,可也用不着用这种法子睡女人。一万块能睡几个,你算算。算我申玉豹瞎了眼……你,你给我滚吧。”吴兰掩上衣襟,胆怯地说着:“俺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这些天的事俺都看在眼里,为你感到亏得慌。厂里谁不知道你对她们几个好?可是,拿了你的钱买的户口,脸一翻就进城了……俺,俺看不过去。这四个人,就俺和你没瓜葛,厂里的姐妹还以为是俺爹替俺买的户口,俺不能……”申玉豹听得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万把块钱,咱也不在乎。她们不知好歹,是她们的事,我申玉豹知道没亏欠她们就够了。我早先没碰你,没欺负你,今儿个也不会碰你。给你买户口,是我看你是个孝子。你明知俺对你有意,为了你爹的病,竟吃了豹胆开口问我借钱,俺就服了你了。算了算了,花几万块看明白几个女人心,值!你也别再觉着我亏。她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烂货,我还懒得再碰。我倒要进城看看,她们能跳到金窝银窝里。我今生今世要不找个祖宗八代都在城里的黄花闺女,也太对不起我花这几万块钱。你去城里上班吧,去吧去吧。”吴兰扑通跪在申玉豹面前,哭着说:“你是个好人——”
申玉豹经此挫折,下定决心过城里人的生活了。回想这些年过的土财主一样的生活,他感到浪费了不少时间。农民企业家,不就是个有点钱的农民吗?几个女工有了城里人的身份,自己在她们眼里不是马上变成了一个连一般工人都不如的土财主了吗?申玉豹认为这是她们知道他的底细才敢这样小瞧他的。他把加工厂的工作交给一个亲信,花了十万元租了临街的一幢楼中的一层,把荣昌贸易公司的总部由石佛寺镇迁到了龙泉县城,又用五万元在细柳巷买了一幢带小院的小楼,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那个大雪天的黄昏,他第一次走进了龙泉的豪华娱乐场所——好问酒吧。七八年来,为了生意上的事,他也曾出入过北京、上海、广州的高档娱乐场所,瞻仰过那些大城市的大富豪是如何挥金如土的。然而,他在那些比好问酒吧豪华不知多少倍的歌舞厅和大饭店里,脑子里飞动的只是满世界的钞票,从来没有感受到坐在这间龙泉的酒吧里从心底深层弥漫出来的主人翁感觉。
三妞就在这个时候登台献歌了,学着广州那边歌手的做派,先用地道的龙泉方言向顾客问候了,又用普通话问候了,这才轻轻哼唱一句:“每次路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申玉豹仔细品评着三妞在小歌台上的风采,心中不由得这样想:龙泉竟也有这样出色的妹子,她不是和我都住在这个小城吗?他学着大城市大老板们的样子,在两首歌的间隙里打了一个响指。四小姐踩着碎步快步跑到申玉豹身边,弯腰撇着京腔问道:“先生,你要点什么?”申玉豹夹出几张百元大钞,摇着头说:“别弄这些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给我听!这位小姐歌唱得不坏,再让她给我唱三支拿手的,剩下的明天听。”四小姐长长的睫毛手中的五张百元钞票,衣着华贵、不修边幅、其貌不扬的申玉豹,绽出两个旋着的小酒窝道:“先生第一次来小店吧?三支歌要不了恁多的钱,三小姐一支歌只收三十。先生是做大买卖的吧?”申玉豹瞟了四小姐一眼,立马又把眼光盯在正扭着腰身重新登台的三妞身上,嘴里说:“不错不错。我用一百元点她一支歌你们不反对吧?”四小姐眼珠儿打几个忽闪,笑道:“随您老的便,可是你还是多给了两百元。”捻了两张准备还给申玉豹。申玉豹低头看看钱,抬头看看笑容可掬的四小姐,说道:“你也不错,到底还是县城的人,不贪小便宜。这两张算作小费,可以吗?”四小姐怔了片刻,旋即说:“当然可以。自小店开业,您是第二个给小费的客人。不过,两百元太多,这一张你还是留着吧。”申玉豹又把目光移向歌台上的三妞,“那一位给小费的客人不是本地人吧?”四小姐抿抿嘴唇,“是本地人,做珠宝生意的林老板,你不认识?先生贵姓?”申玉豹说:“姓申。这林老板倒不是只土鳖,还知道给小费。”四小姐走了一步,又回头说道:“申先生,这林老板还是三姐的干爹哩,也常来听三姐唱歌。”申玉豹朝四小姐摆摆手,不说话,看着三妞的眼睛熠熠闪着光芒。
这一晚,好问酒吧的男女招待、歌手乐手,都知道龙泉有个出手阔绰的申老板。以后的五个晚上,申玉豹总是准时出现在酒吧。这时候,酒吧的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申老板叫申玉豹,是冲着三妞来的。
第七天晚上,申玉豹带着两枚金耳坠早早地来到了酒吧早为他留着的六号包间。小四早闪到前头跟进去侍候。申玉豹朝椅子上一仰,问道:“四小姐,你们三小姐陪不陪客人说话呀?”四小姐眉头一蹙,嫣然笑道:“申先生要听什么话呀?是不是觉得小四侍候得不周全?三姐一般不陪客人说话的,只是她干爹来了才会破例。”申玉豹冷笑一声,掏出金丝绒镶面耳坠盒子朝茶几上一放,“请把这份礼物交给三小姐,就说我申玉豹请她来商量点私事。她能陪林老板说话,也没坏她的规矩。要是这两个金耳坠请她不动,还可以让她再开个价。”四小姐拿起红盒子,打开看一眼,抿嘴笑道:“到底是咱龙泉的首富,可让俺开眼了。能不能请来三姐,俺可不能保证。自从三姐认了林老板做了干爹,越发变得金贵起来,这三陪的事,恐怕她不愿干了。我看呢,除非申先生是求婚,怕是请她不动的。申先生近几日常来小店解闷子,嗯,三姐可不是一般的人,要是嫂夫人知道你和三姐这样的歌手有来往……”申玉豹听得不耐烦了,扬扬手道:“我申玉豹光棍一条,听三小姐的歌上瘾了,找她说说话也不过火。你把礼物送去,她要不来,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三妞从四小姐手里接过小红盒,拿出一只耳坠在牙间咬了咬,低着眉头说道:“小四,看他的样子像是没生什么坏心眼子,你说我该不该去见他?”四小姐一扬眉头,笑着,“三姐什么时候能少了主意?用得着我当狗头军师?我只是觉得林大叔待你不错,亲生女儿一样看你,这回他去北京做生意前,不是只让你唱歌吗?这申玉豹倒是不像有些人,仗着腰里有几个钱,嘴贱手狂的。不过呢,听说他秋里刚死了老婆,这女人又死得不明不白,小心些好。这些天,他花了两千多,为的啥,三姐比我明白。这些人,一分钱都不会白花呀,还是林大叔这人靠得住些。”
三妞猛地捏紧了小红盒,粲然一笑,“男人姑奶奶我见多了!林大叔可靠?小四呀,看男人你还嫩了点!你去对他说,今晚我没空,明天嘛,可能能抽出点时间。你替我谢谢他送的礼物。能一连七天来听歌,又没猴急,是个人物,凭这种耐心,咱也该见识见识。”
小四回到六号包间,耸了肩倚在屏风上道:“申老板,我没猜错吧?三姐收了礼物,却说今天没空,让你明天再来。三姐这号人,比俺可难对付了。如今她心里想的啥,鬼才知道。”申玉豹大笑起来,“嘿嘿,没想到龙泉还有这样难请的歌星。咱就爱吃这烫嘴的菜。”
第二天晚上,申玉豹带着一枚金戒指和一条金项链,再一次走进好问酒吧。近十天里,三妞充满了他的生活。三妞能歌善舞,三妞有着那四个女工无法比拟的脸蛋和身段,三妞身上洋溢着城里女人身上才有的风情,完完全全征服了正在脱胎换骨的申玉豹的心。只有尽快赢得这个出色的女人,才能弥合四个女工事件带给他的心灵的巨大裂痕,为此,他愿意下大注赌它一赌。
三妞走进申玉豹的包间,矜持地坐在申玉豹对面,淡淡地说:“申老板,三妞谢谢你的捧场,今晚来陪你说话来了。再有十分钟就轮我唱歌了,你就捞稠的说吧。”
申玉豹把两个小红盒摆在茶几上,手指敲打着黑黑的桌面说道:“用不了十分钟。我叫申玉豹,是咱县荣昌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资产大约有几百万。今年秋天,我老婆死了,没有留下孩子。我听三小姐唱了几天歌,觉得咱俩有缘分,想和你一起过一家人。你要是同意呢,三天内给个回话,这几件不像样的首饰就算是见面礼。三天内没接到你的电话,就算这事黄了。中不中,你自己想想看。俺还有笔生意要谈,你拿着公司的电话号码。告辞了。”
三妞望着申玉豹闪出去的背影,惊得张大了嘴,两行眼泪莫名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