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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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父母的婚姻中,狀元劉春霖固然是一個重要角色,但另外兩個人,我母親的表舅七舅爺和父親的同學王國甫更是不可缺少的人物。沒有他們,狀元提的親事便不能實現。按事實說,狀元隻是個牽頭的,具體參與細節操作的是七舅爺和王國甫。

七舅爺是一個兩麵都說得上話的人,也是湊巧,他一生從未給人保過媒,隻這一樁,還成了。他對這樁婚事感到特別滿意,他為一個窮丫頭改變了人生軌跡,從貧窮到富貴。這樣的情景隻有戲曲裏才會出現,我的母親和母親所生的子女們應該感念他一輩子。比如我,若沒有七舅爺的周旋,不會是大宅門裏的小格格,很有可能成為炸開花豆老紀眾多孩子中的一個,混跡於引車賣漿者流之中,穿梭在攤販夥計眾人之間,最好的前程不過是當個絨線鋪的內掌櫃的。

解放前,七舅爺和他的兒子青雨在北京是兩個很精彩、很出名的人物,跟老北京上了歲數的人一提鈕祜祿鈕七爺,沒有不知道的;跟老北京人一提男旦鈕青雨,也沒有不知道的。可惜,今天知道這兩位的老北京已如鳳毛麟角,這兩個人早已淡出了北京人談論的話題。我這兩位親戚,前後腳走了,人似秋鴻,事如春夢,他們卻活在了北京的記憶中,活在了親人的追念中。

我沒見過七舅爺,也沒見過青雨,他們的事是從父母斷斷續續的講述中串聯起來的。僅這不完整的講述,便已經讓我震撼,讓我感動,讓我有緊緊擁抱他們的衝動。

我認識七舅爺的女兒大秀,大秀比我母親長壽。七舅爺成就了他的外甥女我母親的婚姻,卻忽略了自己的女兒大秀。以致大秀終身未嫁,到死仍是個未出閣的老姑娘。大秀活到了九十歲,無疾而終。晚年的大秀身邊沒有親戚,她這個年齡當然也沒有了朋友,破舊小院,孤寂悲涼,每天相伴的就是窗外枝頭跳上跳下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