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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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大秀的商業行動付諸實施,日本人來了。

日本人對北平的進入讓所有的老北京人感到屈辱。打著太陽旗的日本兵排著隊欸欽地在大街上走,走過東四牌樓,走過金鼇玉蝀橋,走過前門樓子,走過東西長安街;一排排刺刀在太陽下閃爍著寒光,一張張麵孔帶著侵略者的驕橫。自家的屋裏進了外人,生活秩序全被打亂了。一向平和的北平市民胸口堵了一塊鉛,在屈辱煎熬中過著苦難的日子。

七舅爺和青雨最直接的感覺是街上的人少了,人們的臉色變得沉重了。但外頭的變化影響不到他們的日子,他們的藍靛頦照樣在籠子裏歌唱,他們的蛐蛐照樣在馬尾的引逗下廝咬奓翅,他們的沙燕風箏照樣能在小院裏升上天空……

北平又改回來叫了北京,成立了臨時政府。老百姓對北平、北京的叫法完全是出於習慣,北平也好,北京也好,苦日子、窮日子照樣得過。

日本人在北平實行野蠻的軍事管製,搞白色恐怖。時不時街上就戒嚴,動不動就抓人。看誰不順眼就綁起來,扔車上拉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於是這個人就在北平,在他的親屬眼裏永遠消失了。在這樣的日子口,沒有誰再敢出門,家家的大街門都關著,怕事兒的人都提心吊膽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靜悄悄的胡同口,走來了晃著鳥籠的七舅爺和他修飾齊整的兒子青雨,爺兒倆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他們照著他們一貫的生活方式,一貫的精神狀態,悠閑輕鬆,安然瀟灑,衝著我們家款款而來。看門的老張正巧向門外探頭,一看這爺兒倆,吃了一驚,回身對做飯的老王說,六條的舅爺來了。

老王說,嘿,你說這爺兒倆,吃了豹子膽啦?什麽日子口還敢在街上逛!

老王探出半個腦袋,七舅爺見了,遠遠地打招呼,緊走幾步大聲說,老沒見了,給您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