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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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兒女啊,都是冤家對頭!

這是句氣話,每每我們惹母親生氣的時候,這句話就由母親嘴裏冒出來。就是今天,我在氣急了訓斥我兒子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句話。王家後來發生的事情,進一步驗證了母親這句話的真理性。

出國留學的王利民和我們家老五,在法國待了不到一年就前後腳跑回來了。跟商量好似的,都說在外頭待得沒勁,還是中國好。對於彼此的行徑,兩人各有說辭。老五說王利民到了法國從來就沒進過學校門,成天舉著牌子在法國街上遊行,糾著一幫人在地下室旮旯裏開會,成天講主義,講鬥爭。說是留學法國,卻連法語的字母都念不下來……

王利民說老五整個是一頹廢的紈絝子弟。吃法國大菜,泡法國洋妞,跟一個叫什麽西露莉的宰鵝女老板糾纏不清,混跡於藏汙納垢的市場,出入於下裏巴人酒館,借了一屁股債,挨打也打人,這種活法的收獲是把個酒吧、舞場使用的法語說得比法國人還法國人,可以亂真。

一趟法國,王利民帶回了一腦袋新思想,我們家老五帶回了一身楊梅瘡。

王國甫對兒子的突然回國萬分地不滿意。跟我父親說,指望著他好好學本事,回來幹番事業,使工廠起死回生,救民於水火……他倒好,自動退學,一拍屁股回來了!放著好好的道兒不走,他要回來幹革命。革命能當飯吃嗎?這哪兒是我的兒子!你說他隨誰?隨誰?

父親說,回來也好,回來您身邊有個幫襯,兒子不要多,管用就好,我們家幾個兒子,呼呼啦啦在跟前圍著,都是攘糠的貨,提拉不起來,推搡不出去,照樣讓人煩心。

父親沒有跟老同學提到老五,這個兒子讓他羞於張嘴。王利民再不爭氣,人家是囫圇完整地回來的。不似他的老五,滿臉大包,渾身潰爛,躺在炕上哈欠連天,涕淚長流,一問,是想抽白麵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