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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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王國甫家裏就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事使王家的境遇徹底發生了改變。

應該說,王家丹楓火柴廠的生意一直在賺,由原來的年生產兩千五百萬包擴大到了四千萬包(十盒火柴為一包)。我們家最關心火柴廠生產的是老張,幾乎是見天在算他那十塊錢的本金,這些年翻來翻去變成了多少。老張不止一次對母親說他投到王國甫廠裏的十塊錢是母的,會下小錢;那十塊錢在王國甫的錢窩裏滾,跟滾元宵似的,越滾越大,怕有幾百塊了。還是我們家老祖宗英明、有遠見,老祖宗那時候就知道,仗再怎麽打,世道再怎麽亂,火柴廠是永遠不會虧本的。老百姓離了什麽都行,離了火柴不行,你總不能讓人再回到鑽木取火的年代去吧?

這天,父親讓老張給王國甫送去他托人從日本剛帶回來的“納豆”,納豆是日本飯桌上極普通的一種吃食,是一種發了酵的熟黃豆,黏糊糊、臭烘烘的,用稻草包了,捆紮成一個個小包。吃的時候挑在碗裏佐以醬油和芥末,使勁攪動,成為一種黏稠的糊。父親和王國甫都喜愛這口,就跟有些人喜好臭豆腐一樣,不吃還難受,上癮。納豆製作工藝複雜,過與不及都不行。受發酵時日的限製,帶到中國就顯得很珍貴。我們家的人每當見父親用筷子折騰那麵目甚不清爽的納豆,都用手捂了鼻子,不願正視。父親卻說,越吃越香哪!

給誰誰不吃,母親吩咐,連父親吃過納豆的碗也要單獨刷洗,承受不起那臭。

父親得了納豆自然要和老同學分享,讓老張坐洋車到箍筲胡同去,火速遞達,免得過了火候。老張樂得辦這件差事,他唐山老家的兒子定了親,正想找王國甫把他火柴廠的股抽回來,給兒子蓋房。

老張到王家送了納豆,磨磨蹭蹭地不走,沒話找話地搭訕。王國甫問老張是不是還有事,老張不好意思地問他現在在丹楓廠裏有多少股了。王國甫說這得讓管賬的算,就叫來了管賬的老張。管賬的老張給看門的老張一算,說看門的老張這些年來在丹楓已經有了二百三十七股。看門老張問二百三十七股是多少,王國甫說不少了,在北京買三間南房夠了。看門老張按捺不住喜悅說,三爺,我得謝謝您。西洋的規矩也不都是壞的,擱到廠子裏,錢就能生錢,它就成活的了,比我辛辛苦苦看門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