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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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父親眾多的子女中,我稱不上出色,用今天的文學語言來說是不夠典型,灰蒙蒙的,麵目不清晰。母親老說,我的性情像老五。我想,我應該騰出些筆墨細細說說他,這是一個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特立獨行的人。父親將他視為不屑,兄弟姐妹們將他劃為另類,他被開除到金氏家族之外,沒有親情,不被倫理認可。除了我母親,他在這個家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冷漠的環境迫使他我行我素,破罐破摔,滑向了頹廢,滑向了毀滅。他的生活是熱鬧的,他的心靈是孤獨的,一輩子他都在尋求愛,無論是親情之愛,還是關照之愛,偏偏的他就得不到。他失望、惱怒,卻又無助。

所以,他要報複。

如今,我也有了一把年紀,對老五的出格行徑有了理解和寬容。想說點兒什麽,卻沒有誰愛聽,沒有誰肯聽,大家都忙,忙得不可能坐下來聽一個老太太缺少頭緒的繁瑣絮叨。所以我隻好寫了,或許能有幾個知音。

最近,頻繁地想起老五,是由一個叫赫兔兔的年輕人引起的。

一個慵懶的夏日午後,我被赫兔兔請去喝咖啡。

咖啡館的名稱叫“誌同”,這個“誌同”讓我找了大半個城市。開出租的“的哥”不喝咖啡,對咖啡館的名稱生疏,“誌同”對他簡直就是一頭霧水。不斷地下車打聽,不斷地與赫兔兔手機聯絡,好容易才在一個胡同的底部找見了“誌同”。門麵不大,但精致而有品位。

進了門,一眼就認出了坐在窗口的赫兔兔。赫兔兔濃眉大眼,塊頭很足,黝黑的麵孔,是個英俊小夥兒。窗口下陽光裏的赫兔兔頭發亂著,穿了件滿是褶子的襯衫,襯衫扣子一個沒扣,露出了飽滿的胸大肌;鼻梁上架了副很誇張的白邊眼鏡,耳朵上掛著mp3,牛仔褲上的破窟窿傷口一樣地裂著,腳上一雙球鞋嶄新嶄新的,大概是頭一次穿上。見我進來,赫兔兔揪下耳塞惶惶地站起來,跟我打招呼,還不倫不類地作了個揖。赫兔兔旁邊坐了一個穿綠衫的青年,那青年也跟著站起來,靦腆地朝我點了點頭,一雙眼睛水靈靈的,身上那件Armani的名牌衣裳,價格當是我全身行頭的數倍,一看便是有錢人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