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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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敬老院現在叫做養老院,叫做養老中心,叫做了“杏花深處”,變成了有錢才能來的地方。以前的敬老院是市政撥款的福利單位,隻要是沒人贍養的老人都可以住,自己不掏一分錢,由國家管吃管喝。比如張安達住的那個,一直到他死,連棺材錢都是敬老院給出的。

五姐這個養老中心,每月要交錢,而且不少,連一卷手紙,也要自己去買。

我想起了幾年前五姐初進這個養老中心那天,也是杏花開放的時節,是豔陽高照的春日。那時候董事長王佳模大概還在英格蘭牧場放牛,這裏不過是個很一般的養老院,沒有什麽Course之類。

進養老院那天,五姐的臉色陰得幾乎要擰出水來,大有被遺棄之感。除了她的兒女之外,我也從西安趕來了。我在作家協會工作,不用坐班,有的是時間陪她,外甥們也許正看中了這個,送他們的媽進養老院的同時把他們的小姨也拽來當臨時陪襯了。

五姐那些忙碌的子女們當天下午就匆匆忙忙地返冋城裏了,好像第二天都有無法推開的事情,誰也不能陪伴他們的母親度過“養老院”的第一個夜晚。

周圍是一排排灰色的平房,木頭門窗,水泥地麵。那時這兒還不叫“杏花深處”,叫“青山養老院”,是某個農場的舊房改建的。一進管理室的門,牆上明碼標價地寫著收費價格,有生活自理和不能自理兩個標準。生活能自理的,餐費、單間住宿費、管理費,每月收取一千二百六十元,月前支付。單間外還有兩人間、四人間、六人間……

五姐住的是單人間。

下午,孩子們走後,鬧哄哄的房間裏安靜下來,好像一下變得空曠了許多。我讓人在牆角加了一張折疊床,管理室的人說,租賃床鋪和被褥每天二十元,我給了對方兩張大票,這就意味著我要在這裏住上十天。之所以這樣,是我看見姐姐對我的舉動在意而關注,如同無助的孩童,她害怕我離開,害怕即將麵對的陌生和孤單。我對她說,我最近沒事,在你這兒住幾天,這兒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