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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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底,北京從初一到高三的學生被分配到內蒙古、黑龍江、雲南、山西、陝西等農村、農場,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謂之“上山下鄉”。我作為一名超齡的高三學生,隨著滾滾插隊洪流來到了陝北,從此永遠地丟失了“北京人”的身份。

後來有人說我們這批人是“打不散”、“壓不垮”的“老三屆”,其實早就散了,所謂不散,是幾個“混出人樣兒”的精英們的糾集,是黴菜扣肉上頭的肉的張揚;而大部分是肉下頭的菜,是幹巴巴的鋪墊。當然,有時候下頭的菜比上頭的肉好吃,那要看吃者是處於一種什麽狀態。肉有肉的光彩,黴幹菜們有黴幹菜們的友誼。我插隊的那一批人,張秀英、劉二東、李抗美、王小順,我們都屬於黴幹菜序列,我們是芸芸眾生中的幾粒草芥。我們的名字普通得讓人記不住,可卻深深地鐫刻在我們各自的心底,刻骨銘心。

插隊是我最艱苦的時光,也是讓我最留戀最難忘的時光。那是離開四合院的別一番天地,是北京城生活之外的精彩延伸,是對生命的另一種詮釋,更是對人生經曆的重要補充。《狀元媒》作為一部北京題材的作品完全可以將其跳躍過去,不作述說,但是作為北京“老三屆”學生的一段經曆卻是無法回避的,它是我生命積累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後順溝那山那水那人,鐫刻在我的心裏,如同七舅爺、王阿瑪、莫薑、張安達,除非到死,不會消逝……

1968年底籌劃動員,1969年的元月,告別了北京,告別了那座沉甸甸的四合院。我和眾多知青一起,先坐火車到西安,再北上直達銅川,然後到陝北。我是第一次走出北京城圈,第一次坐火車走那麽遠的路,看什麽都新鮮,包括那旋轉著後退的土地,那沿途一個個陌生的地名,邯鄲、鄭州、三門峽、潼關、臨潼……下火車的銅川是煤城,街上、房上、人們的臉上都是黑糊糊的,地上飄**著一層細細的煤末,跟雪混雜在一起,讓人想起北京街上堆積著的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