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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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紹義村已過午,這時候讓孫銀正的娘做涼皮有些無理。好在各有來紹義的理由,便分散行動,約好傍晚時分在孫家集合。

跟大家分手後我徑直來到孫家,孫銀正已經在候著了。他把我領進院子,我看見北屋簷下等著不少病人,病人有坐有臥,相陪的人或提雞蛋,或背白麵,還有個人索性趕來一隻羊。那些什麽也沒帶的,大約是直接送銀子的。我對孫銀正說,你們家最近應該是好夥食,隻門口這些雞蛋就夠吃半年的。

孫銀正說,都給村革命領導小組上交了。我爹說了,功勞是神醫的,享福是大家的;大夥都得了實惠,彭豫堂就不能算作資本主義尾巴了,不算尾巴就不在割除範圍。

我說你爸爸還挺講實際。孫銀正說越到基層越講實際,到了為日子煎熬的農家,就隻剩下了實際,沒有別的了。我們說話的時候,孫銀正的哥孫金正正把羊往後院趕,羊認生,跟孫金正使勁繞圈子,孫金正斜著眼,流著涎水,一踮一撲地跟羊較勁。我說,孫銀正,守著神醫怎不把你哥的病看看?

孫銀正說看了,今天他就要跟我說這件事情。我說趙癟、柳陽和他們都過來了。孫銀正說這樣最好,他現在就去打酒,下晚一塊兒吃飯。我說吃涼皮不用喝酒,孫銀正說,涼皮豈能解決問題!

彭神醫忙於診病,無暇接見我。不便進去打擾,我便讓孫銀正把我領到周家,去看那隻從脖子後頭掏出來的黃鳥。

周騾騾住在村東,院當中有棵大楊樹,風一吹,嘩啦嘩啦響。周騾騾不在家,他媽在,騾騾他媽把那隻神奇的黃鳥拿出來讓我“開眼”。看老太太拿出來一個油紙包,我便有些失望。想象中,取出來的黃鳥應該是撲撲棱棱裝在鳥籠子裏的,毛羽豐滿,鮮活伶俐,會唱十幾道口的。眼前的“黃鳥”,木乃伊一樣地裹著,一層層地將紙打開,竟是一塊黑糊糊的死肉,三角形,說是鳥的形狀有些勉強。孫銀正指給我看鳥的嘴,我說不是嘴,是指甲;孫銀正讓我看鳥的黃羽,我說那不是羽毛是頭發……周騾騾的媽不樂意了,將“鳥”包起來說,這女子怎滿嘴胡說哪,神醫都斷定是鳥了,你難道比神醫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