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显然很矛盾,有爱,有恨,有苦恼有烦心,更有分居后他一个人的种种不适。木子棉一下惊了,周培扬原来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种陌生涌来,木子棉根本不觉得是在看自己丈夫的日记,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天啊,他居然这样,居然是如此一个人。她一边看一边惊讶着,文字里写满了他们的岁月,每一次吵架每一次冷战,都记录得那样深刻,那样揪心。包括跟罗希希那晚的“风浪”债,他在文字里也完全是另一种记述。
那些字很快不再是字,如同密密麻麻的沙浪,漫上她的心,然后是身子,覆盖她包围她,木子棉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
然后这些字又变成潮水,一浪一浪地袭击她。
他为什么不把这些讲出来,当面讲给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木子棉完全糊涂了,结婚这么多年,走了这么多路,居然不知道丈夫是怎样一个人。她糊涂啊。
再后来,她看到了房产证,瘦湖公园别墅,连同一些机密的文件放在一起。显然这些东西以前不在这个家,在另外某个地方,是最近周培扬才拿来的,大约想着她不肯回来,藏也没藏一下,随手就扔在了书桌上。
木子棉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她一次次问自己,这个周培扬,到底有多少秘密瞒着她?
早上九点,木子棉出了门。仅仅半夜工夫,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病态、多愁的木子棉不见了,站在蓝天白云之下的,是一个全新的木子棉,仿佛仅仅半夜,她又回到了在报社上班时那个状态。优雅,体面,精神气十足,一点看不出她是一个被生活困住的人。
木子棉决计要去大洋集团,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再去想不再去纠结,她要告诉周培扬,她会把过去全部抹掉,她要合着劲儿跟他一道,创造一种新的生活。
天很蓝,木子棉信心很足。出门前她煎了两个鸡蛋,亲手为自己煮了一碗面。坐下来吃早餐的时候,她跟自己说,木子棉,一切责任都在你,是你把一碗很精致的面搞成了糨糊。真的不是爱情的问题,而是对待爱情的态度。
这句话苏振亚教授曾跟她讲过,她没听进去,现在她明白,欺骗你的永远不是生活,而是看生活的视角与目光。当我们对生活太过苛求时,我们看到的,全是生活的错。当我们容不得爱情有一丝瑕疵时,爱情就将它负面的东西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一辆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木子棉招了下手,车子愉快地打个转弯,停她面前,车里跳下一个人,居然是老左。
“怎么是你?”木子棉略带几分惊讶,不过脸上还是喜悦。
老左笑笑:“怎么不能是我?”
“算了,不去了,我重新换车。”
老左几步追过来:“干吗呀这是,去哪,我得送你。”
“真心不用,你忙你的,我重新叫车。”
老左不依,连拉带拽将木子棉带上了车。车子很快发动,奇怪的是老左并不问她去什么地方,自顾自地开起来。
“你这是拉我去哪?”走了几分钟,木子棉一看方向不对,问。
“橡树街十三号,光华大厦八楼。”
“什么鬼地方,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默,他跟你有关系吧,万盛总部就在这幢楼上。”
“停车,我要下车!”木子棉突然变了脸,对老左不客气起来。
老左纳闷地回过头:“干吗发火,你应该去看看。”
“我说了不去,停车!”木子棉态度坚决,她再也不想什么杨默了,这个人从某一刻起,彻底从她脑海里消失了。
老左却不管,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在木子棉的尖叫中快速驶去。
不管木子棉这天是愿意不愿意,最终,还是被老左带到了橡树街十三号。
木子棉看见一幢高高大大的楼,上面确实有四个字:光华大厦。这天不是周末,大楼里人来人往,往电梯口去时,一个漂亮的女孩朝木子棉走来,脸上带着微笑。木子棉有点慌,老左冲女孩挥挥手,对木子棉说:“她是前台,陌生人进来,她要过问的。”
木子棉对此不感兴趣,她在激烈地斗争,到底要不要上去?最终还是好奇心取胜,既然老左执意让她来这里,不妨上去看个究竟。她倒要看看,这幢楼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电梯里挤满了人,多是年轻面孔,她和老左掺进来,就显得老态。木子棉有点灰心,出门时精心打扮,想给周培扬一个惊喜,没想周培扬还没看到她,自己先没了信心。这也是她头次有这种诡异感觉,以前从没觉着自己老,总感觉还是那么的澎湃。老左大约也看出她意思,冲她友好地笑笑。这笑有一种鼓舞的味道。
到了八楼,木子棉忽然有种带入感。这难道就是杨默办公的地方,杨默以前真的在这里?她止住步,整个人突然有了一种神经质。
老左说:“走吧木老师,跟我进去。”木子棉站着未动,她想让恍惚的神态得到安定。老左没再催她,等了一会儿,见她迈开步子,老左才快步走前面,为她带路。
楼道深长,像一条窄闭的甬道,幸好有灯光,不然走在这样的甬道里,心里会瘆。往前走了五六分钟,快要抵达那道玻璃门时,木子棉再次停下脚步。一个声音在问她,你要去哪,为什么?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想这个男人了吗,怎么又稀里糊涂跟着来这种地方?犹豫片刻,木子棉突然转身,不去了。
“怎么了?”老左也愕然。
“我不认识他,他跟我没有关系。”木子棉说。好奇怪,她说这话的时候,内心里竟然多了一份从容,一种少见的底气。
老左释然一笑,伸出手又做个请的姿势。
就在这时,玻璃门突然打开,木子棉没看到人,跟甬道的窄长和隐秘相比,玻璃门里的视线一下开阔。她看见硕大的办公室,还有密密麻麻的电脑桌。又一个声音鼓动她,进去看看吧,不管他是谁,这是最后一次,从此后,这个人便在她脑海里彻底不存在。
进了玻璃门,又过几个小甬道,木子棉被带到杨默办公室。办公室好大,比当初报社老总办公室都要大出许多,装修更是奢华。仅从这方面,就能想象到万盛当初的热闹。可惜时过境迁,整个八楼空****的,木子棉从进来到现在,除老左外还没看见一个人影。
“老板,我把人带来了。”木子棉还在发怔,老左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她打个激灵,醒过神,看见正对着她的墙上,有张放大了的杨默照片。是他,真的是他。木子棉一阵心悸,呼吸也有些短促,好像杨默此刻就在她面前,差点失声喊出他名字来。
“你就是木老师?”
声音从她背面传过来,木子棉循声望去,宽大的板桌后面,原来还坐着人,是位女子,背对着她。女子的背影貌似熟悉,好像就是墓区见过的那个长腿女孩。木子棉不敢确认,只是凝住神看。女子身着黑衣,素洁端庄,浑身不见野性,却又露出隐隐的杀气。两条腿呈八字形摆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靴刺了下木子棉眼,感觉这场景就跟港片中看到的黑社会老大一样。
一缕青烟从女子头顶飘出,呛着了木子棉,木子棉没忍住,轻微地咳嗽出一声。
女子在抽烟。
老左伺机退了出去,空落落的房间只剩她们两个。
女子迟迟不转过身来,只把背影留给木子棉。过了一会儿,女子变换了下运作,将两只腿跷起,身体收得更紧,坐得更加笔挺。木子棉伸长脖子,视线完全能看清女子了。女子的臀特别性感,紧紧包裹在黑色短裙里,裙下两条白而嫩的长腿,发出令人眩晕的光。
木子棉站在那,心里做着各种猜测与判断。
“知道我请你来为了什么吗?”女子终于又问出话来。这话一出,木子棉就不再怀疑,叫她来的这位,正是墓区里见过的女孩。
“你是?”木子棉问了半句,改口道,“不清楚,请明示。”
“我本来想杀了你!”女子突然转过身来。木子棉看到一个极性感却也极其骇人的女孩,不由得就打出一个寒战。
是她,真是她。
她肯定是杨默女儿。
“请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确定身份后,木子棉坦然下来,目光直视着女子,这时候她没有畏惧,何必要有畏惧呢?她只是承认,这女孩确实漂亮,尤其穿了这么一身古怪的衣服,野性十足,性感毕露,简直跟香港电影中魅力十足的黑道女子一模一样。
“难道这还不重要?”女子狠狠地掐灭烟蒂,她掐烟的动作十分熟练,同样透出一股子野性。
木子棉奇怪,那样文质彬彬的杨默,竟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怕不是亲生的吧,她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随后又否定。女孩眉宇间藏着锐气,眼睛里有种睿智,这两样,跟杨默太像了。是他的种。木子棉用了“种”这个其他女人不大可能用的字,用得有点解气,也有点神往。要知道,她这辈子还有另一大缺憾,就是没留下一颗种子。毕竟可凡不是亲生,每每看见别人家孩子,木子棉不由得就会折磨自己一番。久而久之,这种折磨在心里就变了味,演变成另一样东西。
“我叫杨炼,人们也叫我小炼,至于你嘛,我想还是称我杨炼。”女子又说。
“凭什么?”木子棉也许是糊涂了,也许还沉在自己没有生育的痛苦里,总之,这句话问得有点诡异。
杨炼却是眼睛一亮:“你好有个性,怪不得爸爸会对你着迷。”杨炼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端详起木子棉来。
“着迷?”木子棉暗自一惊,心里同时涌出一股久违的兴奋。哦,是兴奋。他居然对她着迷,这可是新鲜事。就因这句话,她对这个叫杨炼的女孩子有了兴趣。木子棉向前跨了一步,正对住杨炼,眼里居然带着欣赏。
“你刚才说什么,谁对我着迷?”她问杨炼。
杨炼突地站起身,她要高出木子棉一个头,因为离得太近,她的身高给木子棉一种压力。木子棉往后退了小半步。
“我曾经打算杀了你,还有你老公周培扬、儿子周可凡。”杨炼眼里突然喷出火。木子棉哦一声,她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害怕。后来她明白,踏入这幢楼时,她是做好准备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杨默的男人,还有那么一场不明不白的相遇。
人有时候就这么怪,同样的事,换了不同原因,感受竟完全不同。木子棉在后来日子里也做过忏悔,她承认,精神上她是出过轨的,虽然一切未曾发生,但内心里她却错误地种植下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在她心里一度长得很茂盛。
“坐吧。”木子棉乱想的空,杨炼说话了。
木子棉没坐,她突然有一种古怪的念头,想跟这个奇妙的女子谈谈她爸,一个她不了解的人,他女儿一定了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是放弃你的念头吧,从我这里什么也听不到。”杨炼突然变了脸色,再次抽出一支烟,点上,眉宇间立刻有了深刻和陌生,巨大的陌生。木子棉感觉完全读不懂这个女子,尽管她那么年轻,按年龄几乎能做她女儿,可她读不懂她。
脑子里一时理不出头绪,过了好长一会儿,木子棉才让自己再次淡定。她必须淡定。这时候她已清楚,杨炼强行将她拉来,是想报复。
那就报复吧,她想她也应该得到一次报复。不过她更愿意这场报复来自周培扬。
杨炼手指微黄,一定是被烟熏黄的。木子棉觉着有点可惜,那么漂亮的手指,跟她爸的一样修长,有质感,居然被熏黄了。她记得杨默不吸烟,他是一个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男人,当然,这是过去的想法,现在木子棉不这么想了。但她还想解开一个谜,杨默干吗去论坛,干吗刻意给她留下那种完美的印象?
“好吧,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但请你告诉我,叫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我想跟你谈一笔生意。”杨炼猛吸几口烟,吐出一长串烟圈。
“生意?什么生意?”
“我曾怀疑,我爸是因你而死,当时我恨死你了,也恨死了你全家。你一定还记得那些短信吧,现在我告诉你,都是我发的,老左是我帮手,他来充当我父亲。”
“这些事我都知道。”木子棉回答得很平静,到了这时候,如果还不清楚这些,那就太弱智。
“算你还不笨。”杨炼道。
“我原来以为你智商是负数,现在我改变看法了。”杨炼的口气非常轻狂,几乎不把木子棉放在眼里,这让木子棉多少有点沮丧,也有那么一点儿不服气。
“你厉害!”木子棉似乎是赌着气说过去一句。
杨炼哈哈一笑:“厉害的不是我,是生活。如果换了你,会用同样的手段。好啦,跟你说正事吧,想不想跟我合起手来,做一单大生意?”
“什么生意?”
“你先告诉我,敢还是不敢?”杨炼的口气不容回绝。木子棉怕是想不到,杨炼所谓的生意,就是木子棉帮她,迅速进入大洋公司。跟周培扬一道,联手打击和对付路万里他们。这是杨炼做出的最新决定,前段日子杨炼不这么想,她也想进入大洋,但不是以这种方式,进入大洋的目的更不是为了报复别人,而且直接冲周培扬。
“对不起,我没兴趣。”木子棉说。
“没兴趣?”这下杨炼有点搞不懂木子棉了,依她的判断,木子棉跟她一样,同样会恨路万里他们,虽然她没明着告诉木子棉她具体要做什么,但她想,木子棉应该能猜到。可惜她错了,或者是高估了木子棉。
杨炼跟她父亲一样,不喜欢将所有事说出来,那样就缺少乐趣,她喜欢彼此心照不宣,喜欢一个眼神就能达成默契,喜欢不谋而合的那种快感。
“不好意思,我对生意没兴趣,我这辈子不是为生意活的,你还是找别人吧。”
木子棉说得很干脆,这阵她的气势渐渐占了上风。其实也不是气势,是心。木子棉这辈子最最反感的,就是生意人之间那种明争暗斗。她喜欢平和,喜欢人与人之间的单纯,喜欢每一个人的心都绿得跟九音山的橡树一样,让人陶醉。
世界如果真成了那个样子,该多美。但她知道世界永远成不了那个样,可她还是想给自己的心留下一片绿。
桌上电话响了,杨炼看了一眼,没接。电话固执地响了一会儿,停了。杨炼看着座机,眼里涌上一股类似仇恨的东西,木子棉之所以能辨认出是仇恨,是因这东西自己很熟悉。
“想不到还有电话来找他。”木子棉说。
杨炼有些意外地看着木子棉,木子棉此话一定勾起了她什么。就在她打算说话的空,手机又叫响,杨炼按键,很快嗯了一声。然后跟对方说起话来。木子棉站在那儿有点不大自然,想走开,脚步又不知往哪迈。好在杨炼很快通完电话,似乎事情有点急,杨炼冲木子棉说:“看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这样吧,前面的话作废,我不打算跟你合作了。不过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别整天没事乱参加什么论坛,那些东西连我都知道是骗人的,想不到您这年纪居然还信,何况您是他妻子啊。”杨炼叹了一声,她居然用“您”来称呼木子棉,令木子棉感动。
“你叫我来,就为这?”
这话就有点失水平了,杨炼脸一暗,谈兴显然没前面浓。
“都说你不食人间烟火,我看也是,算了,跟您真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有事,要走了,我把这里留给您,好好缅怀吧,您心里一定还有我父亲,好啦,再见。”说完也不管木子棉什么反应,抓起包就要外出。走几步又停下,回过目光来,意犹未尽地看着木子棉,看了一会儿,道:“跟您提个醒,抓紧回到老公身边去,好好爱他,他是优秀的,值得您爱。如果您老不珍惜,可休怪我无礼。”
丢下这句,杨炼得胜似的朝玻璃门走去。
“等等。”木子棉突然发了话。
杨炼惊愕地转过身:“什么事?”
“就这么走了?”
“对不起,我有急事,不能陪你,你自个儿在这缅怀吧。”杨炼依然说得很轻松,说话间甚至笑出了声。
“拿我当猴耍?”木子棉追问。
“没,还真没那意思,你多想了。”杨炼又将您换成了你。
“你以为你是谁,使者,大侠,还是正义的化身?”木子棉的语气重起来,有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是,不可以啊?”杨炼还是没发现木子棉的变化,她太小看木子棉了。
“你让我缅怀他,凭什么?一个骗子,当初干下那等恶事的人,值得我缅怀?还有你,穿一身黑就装大侠,抽几支烟就玩深沉,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向我道歉,立刻!”
“啊?”这下轮到杨炼陌生了,“道歉,凭什么?”
“就凭他当初骗走报社五百万,就凭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的生活,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骚扰,你是大美女啊,我骚扰?”
“你给我正经点,自以为很幽默是不,我正告你,这不叫幽默,不叫时尚,这叫无耻!”
“无耻?”杨炼哪能想到木子棉会这样训她,一时语塞,明显力不从心起来。
木子棉越发来劲:“我原以为他是好人,是我向往的那种男人,没想到自始至终他就一骗子。还有你,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步他后尘?”
“这个不用你管,你没资格教训我!”杨炼有种被击穿的慌乱,说话歇斯底里起来。
“但我有资格警告你,以后离我远点,还有你那个老左,也让他离我远点。我木子棉不是娼妇,也不是情种,滚他的杨默,死活与我何干?还有,再敢打我家培扬的主意,小心我杀了你!”
说完,木子棉潇洒地拿起包,在杨炼的连连吃惊中,往外走去。刚到门口,被老左拦住了。
“你想干什么?”木子棉往后退了退,拿包护在胸前。
老左态度很好地说:“你俩没必要吵成这样,小炼也是好心,可能话说得不到位,木老师千万别生气。”
“少叫我老师!”
“不,我还是要叫。今天请木老师来,本来是件愉快开心的事,都怪小炼,年轻人说话冲动,开罪木老师了,小炼其实心地很好的,说的也都是实话。”
“这阵帮她有用吗,请让开,我不想听废话。”
老左不让,木子棉一把推开他,出了玻璃门。楼道里灯黑着,木子棉走得急,脚步零乱,两次撞在墙上。老左跟过来,没敢扶她,一直跟到电梯口。电梯快要到时,老左说:“有件事我一直没说,现在必须告诉你。杨默去论坛,是刻意的,就为了认识你,他想还给你钱,连本带息。他是带着忏悔的心情去的,这点你可能没感觉到,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向你认错是他生命中最后要完成的一件事。”
“不要跟我讲这些!”木子棉已经迈进电梯的腿又收回来,她的胸脯剧烈起伏,呼吸变得艰难。
“那笔钱一共六百二十多万,这是他最后一笔财产,委托我转给你。小炼一开始坚决反对,是因为她没搞清真相,现在她同意把这钱付给你。”
“不要跟我谈钱!”
木子棉最终还是一头撞进电梯,怎么下的楼,怎么出的大厦,又怎么回到家,一概不记得。独独记得的,就只有老左那句话:他去论坛,是带着忏悔的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