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床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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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又等了四天,直到茫茫大雪徹底封了山,才想吉剛回不來了,說不定讓大雪擋在了二道梁子,住在山林嫂那達了。女人好不難受,盼了兩年,直盼得有了信兒,卻把自家男人盼到了雪那頭。

可惡的雪。

女人麻利地做飯,啥都是現成的,狗肉,棒子麵,還有一隻雞。門響的那一瞬,女人心嘩地一亮,利索地跳下炕,險些要喊出吉剛了,女人斷定是吉剛回來了,吉剛一定也急著她,急著他還未見麵的娃兒,他怎能在山下安心呢,他一定會想辦法穿過雪嶺,不顧一切地趕來。女人抽開門閥的一瞬,手是抖著的,心就在嗓子眼上,女人甚至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知道看見吉剛的一瞬會做出什麽。女人站在門前,稍稍平定了下心情,這才嘩地打開門,白頭白臉,女人確信就是她的吉剛了,幾乎要撲上去,撲到這個雪人懷裏,恨恨地罵一聲死鬼,然後使勁地捶他一下,把兩年多的思念和怨恨一塊捶過去。女人卻忍住了,白雪刺得她眼疼,望著眼前凍僵的男人,女人的喉嚨哽著,像是有根魚刺紮裏頭,說不出話來。女人怔怔地望著雪人,心裏期盼著那個聲音響出來,過了幾秒,還不見雪人有何反應,女人就知弄錯了,這個長得跟吉剛一樣高大結實的男人不是吉剛,可女人還是控製不住地想把身子撲過去,整個地撲過去,仿佛隻要撲過去他就是吉剛了。

女人邊做飯邊想著剛才的心情,兀自臉紅起來,一抺羞澀滑過額頭,漫向耳際。女人真是想瘋了,想巔了,忍不住又朝躺著的男人瞥了一眼,像,真像,個頭,身架,就連躺著的姿勢,也一模一樣。女人在心裏暗笑一聲,不要臉,偷看別家男人,臊死吧。可女人又瞥了一眼,這是個好信哩,他能回來,吉剛就能回來,吉剛不比他少腿少腳,說不定礦上真忙呢,都當了啥技術員了,能得很,多連個巷都沒見過,能懂煤的事?女人覺得不可思議,世上的事怪著哩,說不定吉剛真成哩,隻是自個把他小看了,還不讓他去哩,說挖煤危險,三片石頭夾片肉,一條腿在陽間,一條腿在陰間,還不如去雙龍溝,遠是遠點,可來錢快。女人當然不隻是為了錢,她才不那麽想呢,如果不是要往山下搬,不是要給公公看病,她才舍不得讓吉剛出門哩,就在林區呆著,養幾頭牛,種幾畝地,餓不死就成,跑那麽遠掙錢,擔驚受怕不說,把她放在屋裏,摟個冰炕睡覺,多寒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