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根

第九章 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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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大鵬並不知道彭家在長久的等待中派出了打探消息的使者。可惜與他們擦肩而過失之交臂。娶親隊伍在天黑之前空手返回彭家灣,站在莊門口望眼欲穿的親友中,彭媽媽最先發現了有氣無力狼狽而回的吉普車。她迎著吉普車急忙跑過去,遠運就發現吉普車風擋玻璃上的大紅雙“喜”字沒有了,車頭上掛的綢緞花蛋也沒有了。她再沒有力氣往前挪動半步,站在那兒,眼前一片黑暗。

親友們跑過來扶住她,吉普車緩緩地停到他們麵前。彭大鵬跳下車,上前抱住彭媽媽,說了聲“對不起,媽!”眼淚便很沒出息地汩汩流了下來,打濕了媽媽的肩頭……

在場的鄰裏鄉親聽天書一樣聽完彭大鵬他們的敘述,無不稱頌他的義舉而為他失敗的婚姻扼腕歎息。彭媽媽抹一把淚說:“娃,你沒錯,丟份子的不是咱們彭家,是他李家。”大家都附和彭媽媽,並說今天的酒席就當是為四位義士壯行,花在酒席上的錢,情原出雙倍的份子,算是對見義勇為的獎賞。彭大鵬麵對鄉親的鼓勵感動得再次流下了熱淚。

“謝謝,謝謝,”彭大鵬邊鞠躬邊說,“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但雙倍的份子,大鵬萬萬不敢領受。”

第二天,彭大鵬送走齊治平和租借廠裏的吉普車以及昨天沒有回去的親友,與弟妹們以及方黨鄰裏送掉借來的鍋碗瓢盆、桌椅板凳等置辦酒席所用之物以後,包括弟妹在內的全體家人便集中在北書房(相對大一點的房子,並非讀書之書房)裏,一麵對他的義舉大加讚賞,一麵對他對待婚姻的“草率”憤怒聲討。是的,他的“草率”給這個家庭造成了無可挽回損失(包括經濟和聲譽),彭大鵬自知罪孽深重,便蹲在麵櫃的一角處,啞口無言,沉默無語,看上去既可憐又可氣。

在一片聲討聲中,彭老爹基本保持沉默。他坐在坑沿上,嘴裏始終吊著水煙鍋,低著頭,吧嗒吧嗒吸煙。他偶爾抬頭看一眼彭大鵬,不知是恨他呢還是可憐他呢?彭大鵬是他的希望。小說開始就交待過,他是個半拉子大學生,有必要在這裏再介紹一下這一人物的背景。他於上世紀50年代末考入省農業大學,上了兩年,到了60年,饑餓奪走了他母親的生命,曾經做過大半輩子私塾先生的父親也命在旦夕。幾個哥哥翻過祁連山,到那邊的牧區逃命去了。為了保住父親的命,他隻好輟學回家,與父親相依為命。彭大鵬是他的長子,在這個兒子的身上不僅承載著他的希望,也承載著他父輩的希望。兒子畢業後被分配到一個半死不活的企業,已經夠讓他失望的了,再不能因一樁失敗的婚姻而一撅不振,毀了他的前程。他咣咣地磕掉水煙鍋裏的煙屎,對彭大鵬的母親和弟妹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