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歌手沒有來。
小宛呆呆地坐在地鐵口的欄杆上,眼見著黃昏一層層地落下來,熟悉的地鐵口空落如故。人群來來往往進進出出,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多人,可是人群裏沒有他,那麽再多的人也與她無關,再擁擠的地鐵站也還是空虛。
她閉上眼睛,在心底裏重複著一支歌。那是他最喜歡唱的歌。每次她來這裏,他都會唱起。
歌名叫做《死玫瑰》:
“我已無所謂,送你一枝死玫瑰;我的心已灰,我會愛的心已然成灰;我的眼淚,傷悲的眼中擠不出一點淚;對你就像死玫瑰,在冬天枯萎……”
小宛家學淵源,幼承庭訓,一直熱愛京昆雅韻,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場通俗歌曲演唱會,可是卻一直很喜歡在地鐵站聽流浪歌手唱歌。他們通常很年輕,長發,衣服有點髒,但是不會髒得很厲害。唱歌的時候半閉眼睛,雖然是討錢,卻看也不看扔錢的人——因為他們不是乞丐,是藝人。
那是小宛認為最好的流行音樂。直見生命的蒼涼。
如果一個人在那樣的時候那樣的地方還可以認真地唱一首歌,那麽那首歌一定很值得聽。
小宛所有的流行曲碟都是照著這樣的標準搜集的。
——但仍然沒有一次,會像那一次那樣令她心動,在瞬間忘了自己。
那是三年前的冬夜,忘了為什麽會路過那裏,坐了那班地鐵,經過那個站台,看到那個人,聽到那支歌。隻記得,在初聽的刹那,她已經被俘獲,從此不屬於自己。
唱歌的少年叫阿陶,最多隻有二十歲的樣子,清俊的臉上,卻寫著抹不去的滄桑。穿一身破爛的牛仔衣,已經辨不出本來的顏色,卻因為舊而格外妥貼,與人融為一體。就像他的歌聲與地鐵與冬夜融為一體一樣。
他懷中抱著一把同衣服一樣舊而妥貼的吉它,望著地鐵站的出口扣弦而歌:“我已無所謂,送你一枝死玫瑰……”